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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一禅寺

西域,一片茫茫无际的荒漠地域。

其中,又有数不胜数的绿洲。

这些绿洲人族妖族各有占据,其中又以人族佛修居多。

西域乃是佛修发源地,势力强大到颇有一手遮天的意思。不过好在佛修与世无争,统治整个西域的局面从未发生。

西域中部一处辽阔绿洲毗邻一座天然成大佛像的大山,佛像闭眼,呈现打坐姿态。

在佛像的双手叠加处,有这一间小小庙宇。

与绿洲之上成群的恢弘寺庙相比,这小小庙宇要显得简陋得多。且绿洲中,僧人处处可见。有些在扫地,有些在打水。而佛像庙宇,只有一人在扫着门前阶梯,正是那日陈玄烙在荒林见过的云木僧人。

虽然这里看着简陋,但却是佛徒心中至高圣地。大山天然呈现佛陀模样,何等不凡。那么理所当然的,能在这佛像之上诵经念佛的,自然更是不凡。

这样的地方,若是绿洲佛徒有幸得以登庙宇,定会沐浴更衣,再虔诚的一步一跪**入山腰叠手处。

可这样一个佛教至圣的地方,此时却有人踩在佛陀头顶,听着那入耳的靡靡佛音眺望四方。

大佛面朝东面,绿洲在佛陀背后。

司徒顺着大佛面向的方向眺望,自从第一次来过此地后,总觉得大佛坐姿已经有了与道修争锋的味道。道修多在中土及其他三域,大佛面向这边方向,隐隐有庇佑身后佛徒的气运意思混杂在其中。

转身看向绿洲上忙碌的佛徒,即便司徒不喜欢佛修,依然不得不感叹。相比于道修,佛修要和谐得多。

正在感慨,在山腰庙宇前扫扫阶梯的云木突然抬头笑道:“前辈,怎能踩在我佛头上呢!可别被人看到,惹了众怒。”

司徒舔了舔嘴,走到佛陀头顶边缘,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落到了庙宇面前,耍流氓般的踢散了云木僧人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尘土。踢散了尘土后,司徒负手跨入庙门,没好气的道:“你怎么知道佛陀不愿意给我踩?这堆土是我刚刚站在上面佛陀授意我踢散的,你信吗?”

身后,云木僧人温和笑道:“若真是如此,更为我扫地增添一丝意味了。”

正登堂入室的司徒脸上一阵嫌弃。

这座庙宇很小,也很简陋,门上写着一禅寺的木牌都有些摇摇欲坠 。入了庙门,对面便是佛堂。佛堂之内有一个泥塑的佛像,也不知经过多少岁月,表面斑驳。佛像前,有着香炉,上面插着三支香。佛像之下,蒲团之上坐着一位披着袈裟年近花甲的僧人。僧人闭目正在打坐念经,相貌端庄,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位英俊人杰。

一脸嫌弃的司徒走入了佛堂,轻喊一声道:“老秃驴!”

僧人念经动作一停,缓缓睁眼笑道:“都一千年了,来了还是踩佛像头,喊我老秃驴。你就不能换个花样?”

司徒用腿指了指门外扫地的云木,认真道:“换了,一千年前是踢你扫的尘土,现在踢的是你徒弟扫的尘土,等一千年后,我还来踢你徒孙扫的尘土。”

虚存僧人感叹道:“顽劣也。”却不怒。

司徒四下看了看,此地只有蒲团,桌椅都没有,免不了嫌弃道:“老秃驴,一千年前就叫你搬个椅子过来,怎么你就是不听。”

虚存僧人摇头道:“不搬,搬了山下那群秃驴该以为我喜好待客,整天找理由往我这边跑扰我清静。”

司徒笑了笑,喝了一口酒,仿佛听了一个最大的笑话:“你自己就是个秃驴,还喊别人做秃驴。”

虚存叹息道:“我这秃驴是一气之下做的,那些秃驴是心甘情愿做的,性质不同。这一千年我想了想,我压根不算和尚,只是个被剃了头困在这儿的光头。”

司徒啧啧道:“那你一走了之不就行了,想来应该没人会拦你。我实在想不通,你明明心中不信佛,怎么却成了活佛可以住在这至圣的庙宇之中。”

虚存确实没个僧人样,僧人有一戒便是戒酒。而此时,这在一禅寺待了一千多年的僧人却走过去抢过司徒手中的酒葫芦,仰头便大饮一通,而后放下道:“我倒是想走,一千年前你来拦着我,这一千年来,有佛音拦着我。佛音入耳入心,每每想走,总觉得好像欠缺什么,就算走了,怕也是困在原地。再加上我本就不信佛,做不到不念不想。越是想,越想不透。想得烦躁了,还想去找那饕餮拼命。可一想拼命,佛音更入耳。如此循环,着实不知何时是个头。”

司徒抢回了酒葫芦,鄙夷道:“破酒戒还有杀念,你这秃驴到底什么地方好,那些个榆木脑袋竟然让你住入这里?”

司徒刚想喝酒,葫芦又被抢了过去。虚存拿着酒葫芦走到庙门前,望着佛像前方一望无际的荒漠道:“我也想不通,当年办禅会,我刚来,哪懂参禅论道。当时和我对弈的是个耳垂及肩,颇有佛形的秃驴。我只会一句阿弥陀佛,那秃驴金刚经般若经什么的说个不停。你也知道,当时我刚输给你,本来心中就有一股戾气。再听他念经,头都快要炸了。于是我就跳过去,破他金刚揍了他个鼻青脸肿。后来方丈问我,为什么要动手。我说我说不过他,我也不想听他再说。最后,就莫名其妙的被方丈安排来这里。我琢磨着,可能是他怕我把绿洲的佛寺搅得不安宁吧。”

司徒听了,眉眼笑了笑。

虚存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又道:“我倒是觉得,云木比我更适合这里。他守清规,天分又好。云木,喝酒吗?”

虚存朝着云木大喊一声,扬了扬手中的葫芦。

云木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才道:“佛说要戒酒。”

说完,又继续打扫石板地面上的尘土。

虚存又走回了佛堂,叹息一声,坐在了蒲团之上。司徒走过去夺回葫芦,喝了几口叹了叹道:“榆木脑袋哟。哎,你说我们两个都不信佛,怎么就参透了佛门无量呢?绿洲里面多少和尚整天诵经念佛,几百年也不见有几个能参透的。”

虚存想了想道:“无量就在那里,我不去寻他,他自来寻我,这便是缘。”

司徒叹道:“你说你不信佛,但却越来越像佛了。”

然后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老友相见,没有寒暄,没有老泪纵横。只是平平淡淡的到了这里,然后聊了起来。

沉默了许久,云木拿着扫把走进来道:“师父,我扫完了,接下来要做什么。登山的阶梯被风沙掩埋了不少,我想去扫一扫。”

虚存摆了摆手道:“想去就去吧。”

云木僧人应声腿下。

云木转身走开,虚存突然问道:“前几日李剑一找你了。”

其实,语气更不像是问,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司徒看着慢慢走下阶梯的云木,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虚存仰头看了一眼泥塑佛像,平静道:“念经念着念着就知晓了。”

司徒喝下酒,又想起李剑一说的话,和他想做的事情。他眯起眼睛道:“这么厉害,那你念念看能不能看到我这一战的结果。”

虚存摇头道:“看不到,偶尔只能看到当下发生的,看不到过去与未来。”

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你的弟子我看到了,很好,不亏你面子。”

司徒忽然笑道:“既然你能看见世间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那我此战若不归,你可要帮我盯着点那臭小子。”

虚存不答应也没拒绝,盯着司徒看。

司徒心中一虚,转头喝酒。

身后传来虚存的声音:“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域,要去楼兰看一看吗?”

司徒心下一沉,想起那个自己所属的地方。末了,沉重道:“不去了,有啥好看的。”

虚存也心下一沉,司徒从那个地方出来,也因那个地方而追寻追求一个答案。

西域绿洲楼兰,五千年前毁于卫天道手中······

“我遇上梁老鬼了。”司徒忽然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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