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好把银锭子放入老太太手中,笑着道:“不用找了,相逢即是缘,就当我请老人家喝碗茶吧!”
“这--,这怎么使得!”老太太捏着那银锭子有些语无伦次。
“没什么使不得的,老人家安心收下吧!”华好笑笑,拉着碧露走了。
“多谢,多谢姑娘,姑娘是个好人,菩萨会保佑您的!”老太太对着华好主仆远去的方向佝偻着身子真诚的拜了拜。
“姑娘?”碧露怀里抱着包裹,目光觑着华好,小声的唤着。
不知怎的,自从离了那老太太的摊边,姑娘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碧露不知为何,猜想是不是自己求着姑娘买下这些东西,姑娘心里不高兴,给她脸色瞧了?碧露心里有些不安。
华好不知碧露的想法,但她想的却跟碧露的想法天差地别。华好生在福贵之间,从小锦衣玉食长大,长到十几岁,她不知人间疾苦。
可是有次跟着母亲去乡下的庄子,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些从书本上和父兄口中的庶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褛烂衫,他们眼里没有神采,看到他们时眼底才有些波动,是羡慕渴望。
华好的心里并没有高高在上和沾沾自喜,心里却是很复杂,有难过,有庆幸。
难过于即使是国力昌盛的大梁,老百姓也有吃不饱穿不暖的。庆幸的是,还好她不是生在这样的环境,而是身在膏粱鼎食的伯府,被亲人金尊玉贵的娇养着。
这种心情真的很复杂,又同情又庆幸,亦如此时。
“你听说了吗?落霞寺后山的涌泉干枯了一年后又开始冒水了,听说此次的泉水比以前更加清澈香甜,泡茶更是一绝,我们去打些回来试试?”
两个穿着粉衣的少女与精神有些恍惚的华好擦肩而过,轻柔的话音却一字不漏的落入她的耳朵。
“是吗?我也对这落霞寺的涌泉慕名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过来见识,今天难得的机会,定不能放过了。”另一个少女的声音。
“那是当然,错过了此次机会,回去后也不知何时能来这里了。”先前说话的少女声音有些感叹。
“张家公子又来提亲了?想必你的好日子将近了,定下来的话确实难出门了。”
“谁说不是呢----”
话音渐渐远去,华好的注意被两人话里的内容吸引过去。
“碧露,这落霞寺后山有口涌泉?”华好问。
碧露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是听说已经不出水了吗?”
“刚才你没听到吗?又开始涌泉了。既然这口泉水这样有名,想必定有可取之处,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取一坛来泡茶喝。”
“可我们没带茶叶呀?”碧露也来了兴致,不过想想又道。
“你们没带?”华好蹙眉看过来。
“平时姑娘不喜饮茶,我们只带了玫瑰露和桂花露等清凉饮子。”碧露很是歉意的看着她。
华好也知道是自己习性的原因,不好责怪丫鬟办事不利,她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
“上次出门去药王庙时宁姐姐送了个半两上等六安瓜皮,当时只泡了一盏,我就随手把它塞到车厢里茶几下面的抽屉里,这次我们乘坐的也是这辆马车,不如去看看可还在?”
碧露拧了拧眉,犹豫开口道:“姑娘,想必老夫人和姑太太她们是带了茶叶的,要不我们去向她们要一些就好。”
“我知道呀,不过闲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二两茶叶还在不在,只当逛逛好了。”华好没理她的犹豫,拉着人就往后山停马车的后门走去。
碧露无法,只得跟上了。
虽然是后山,但今天的落霞寺各种热闹,何况后山只是修来给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贵人们停放马车,免得与前面平民拥挤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不少的。
“姑娘,我们快一些,免得回去了那泉水被人打完了。”碧露拉着华好道。
“不急,既然那泉眼通水了,寺里的师傅们不会让人把它都要走的,必定是有分寸的分配。”华好一点都不急,不急不缓的走着。
“今天太阳还是挺烈的,还好奴婢有先见之明,早早准备好了伞,不然姑娘定要被晒坏了。”碧露说着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美人伞。
可她话音刚落,一阵风突兀的刮过,手中的油纸伞差点没拿稳,随风飘了去。
“叫你自得,老天都看不过你猖狂的小样儿去。”华好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
“姑娘---”碧露羞窘的跺跺脚,突然几滴雨滴打在额头,冰凉冰凉。
“不好,下雨了!姑娘,我们快回去吧!”碧露顾不得被嘲笑了,忙拉着华好。
华好看了看已经看到的山门,山门外的空地上是一排排的马车。
“没事,都到这里了,我们去看看马上就回去。”华好说着提起裙摆小步跑了起来。
碧露跺跺脚,只得跟了上去。
苏府的马车有专门的停放位置,华好径直跑了过去。护卫车夫们都已不在,可能是找地方闲逛去了,只留一个老苍头看守马车,看到他们也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华好也没等碧露,找到自己的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突然眼前一黑,还没站稳的身子被人大力一扯甩在软塌上,虽然没磕着那里,但还是被摔得晕头转向脑袋一片空白,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身上又被一具如山般沉重且炙热的身体压了上来,五脏六腑似乎要被挤压出来似的。
华好受不住张嘴就要喊叫,但比她更快的是一只粗糙滚烫的大手,死死捂着她的口鼻,让她发声不得,连鼻子都呼吸困难了。
“姑娘,茶叶找到了吗?奴婢要不要进来帮忙?”车外响起碧露的声音,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身上的男子又向她压了压,捂着她嘴巴的大手紧了紧,差点把她给憋过气去。
华好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涨的通红,一只手被他压着,空着的那只手使劲的抠着他捂在嘴巴上的大手。
“别让人发现,不然---”炙热烫人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勒着她腰际的铁臂还威胁性的紧了紧,勒得华好又是一痛。
但这些被她完全忽略了,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响起刚才这人的声音。
她的反抗一下子都停了,紧绷的身子也软了下来,抠他手的小手也轻轻拍了拍。
辖制她的男人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心里一松,捂着她嘴巴的大手也松懈了些。
“表哥?”华好试探性的轻轻唤了声。
直觉对方的身子一僵,华好心里确定了大半,鼻尖嗅了嗅,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又不大像,因为男人熟悉冷冽气息中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姑娘?还没找到吗?奴婢进来帮你!”碧露等不到回答,又问了声,随着响起窸窸窣窣好像提裙摆的声音。
华好一惊,忙拿下唇边的大手,出声道:“别进来!”语气焦急生硬,华好想想不妥,放软声音解释道:“这车里黑糊糊的,我自己慢慢找,你在车外等着我就行了。爬上爬下麻烦。”
说着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车内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光线黑暗,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他只坐在那里,车内不小的空间突然感觉有些拥挤。
“哦,那姑娘快一些,这雨越来越大了,等下回去被淋湿了不好。”碧露相信了她的话,催促道。
“好!”华好应道。
顾长归本来就强撑的身体在确认出眼前的小人儿时,心底绷起的那根弦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一股脑的涌上脑袋,血液的流逝使他眼前模糊,呼吸间都是梦中的甜香。
人在熟悉的人或事物面前极容易失去防备,特别是身负重伤的人,面对的又是知道不会对自己有害的人,所以顾长归没强迫自己,放心的晕了过去。
“顾表---”华好等不到对方的回应,又小声的唤道,只是还没完全唤完,就见那个如山般伟跃的男人在她面前软软的倒了下去。
华好吓得心脏一缩,忙伸手去扶,却摸到一手的黏稠,她不明所以,伸手对着微弱的窗边一看,满手的鲜血吓得她瞳孔紧缩。
这是华好第二次见到这么多的血,第一次还是别人的,可这次却是顾长归的。
看看满手的鲜红,又看看不知人事倒在车厢里的顾长归,华好心脏似有无数针尖在刺,一阵阵疼痛。
她也想昏倒,也想尖叫。可目前的情形不允许她有半点退缩。华好咬紧舌尖,疼痛使她瞬间清醒。她拉了拉他,他体积不是她能撼动得了的。
华好无法,轻轻掀开一丝帘缝,冷风袭来,外面呼啦啦下着大雨。原来看守马车的老苍头也不知跑到哪里躲雨去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雨打地面、车盖啪啪的声音。
华好摸索着点亮烛灯,凑近一看,顾长归今天穿着同样的深色衣服,看不出有血迹的样子,但车里浓浓的血腥味做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