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本王患疾一年有余,神医可能治?”修弈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她为人诊脉的动作顿了顿,双眸也闪了闪。
“不知太子殿下患了何病?”青柠手中动作未停,她提起笔,为求医者写着药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本王中了一种毒,药石无医,日日承受剜心之痛,苦不堪言。”修弈道。
青柠闻言,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拿着笔的手一松,那笔掉在桌上,溅出了许些墨汁,花了宣纸上那娟秀的字迹,染脏了她雪白的衣袖。
她起身,快步来到修弈身边,微蹙着的眉显示着她的心已乱跳成一团麻。
她拉起修弈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为他把脉,不多时她的眉便舒展开,那脉不沉不浮,不缓不急,流利有力,再正常不过,哪里有中毒。
青柠白了他一眼,放开他的手,转身便走。
修弈又怎会放她离开,长臂一伸,便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他将她紧紧抱着,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看着她如画一般的眉眼,轻声道,“我没有骗你,我的确中了一种毒,此毒名为相思,药石惘及,痛如剜心,日日折磨,唯有今日见到你,它才不痛了。”
“我在义诊,你不要闹了。”青柠低着头,面纱下的脸已涨的绯红。
修弈移开视线,看向一旁排着队的百姓,百姓皆是目瞪口呆,看到修弈看向他们,又齐刷刷地都低下了头。
他们的太子丰神俊朗,从未听说过他曾将哪家的小姐看在眼中,像今日这般当街调戏姑娘,实在是难得一见。
“你的手这么凉,冷不冷?”修弈回过头,并不理会百姓们的存在。攥了攥青柠冰凉的手,心疼的说道,“今日虽暖,但终归是冬日,怎么说都是凉的。”
“难得天暖,我想出来晒晒太阳,待会儿便回去。”青柠道,他的大掌将她的一双手全都握在其中,他掌中传来的暖意已直抵她的心房。
“凌风,把狐裘给我。”修弈道。
“是,殿下。”凌风一惊,赶紧打开盒子,将狐裘递给修弈,他家太子从未对人这般贴心,这着实惊着了他。
“你的披风薄,若是冻坏了你,我会心疼的,换上这个。”修弈一边说,一边替青柠换好狐裘,又为她仔细的理了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他满意的说道,“很适合你。”
“大家都等着我呢。”青柠道,披上狐裘,的确暖了不少,但百姓还都在冷风中等着她。
“左右我今日也无事,我陪你。”修弈拉起她的手,跟她一起来到桌案前,他坐在她身旁,为她磨墨。
他就这样陪着她在这儿义诊一整日,为她添茶倒水,磨墨濡毫;她累了,他便替她写药方;她饿了,他便搜罗整个璃城的美食供她挑选;她倦了,他便揽她入怀,容她小憩。
这样的她,用“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青柠很是疲惫,靠在他怀中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他将她裹得严实了些,稳稳地抱在怀里,带着她回了太子府。
随着义诊半月的结束,瑾南也迎来了除夕。
青柠今日也终于收到了哥哥的回信,回信很简单,只有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青柠盯着这六个苍劲有力的字瞧了半天,才将它收入信封,压在枕头下面。今日是除夕,但愿哥哥那边不要出现什么变故。
青柠起身,在衣柜前犹豫了许久,她的手划过一件件的白裙,最终停留在一件青色衣裙上。
这是修弈昨日带给她的,神医义诊之事已传到了瑾南皇帝的耳中,皇帝要修弈带她去参加今日君臣同贺的除夕午宴。
国公孝期未满,她本不该去参加任何庆祝活动,但皇帝已经下旨,她不能让修弈难做。
既然要去,就不能显得矫情,一袭素衣去参加午宴定是行不通的。
她换上衣裙,化了个淡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这一年多她一直穿着素衣,白纱遮面,竟忘了自己换上其他颜色衣服的模样。
青柠将修弈为她准备遮面的青纱放在了一旁,今日去面圣,这青纱还是不要戴了。
门“吱呀”一声,青柠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随即修弈的俊脸便映在了铜镜中,他站在她身后,看见她穿着青色的衣裙,修弈扬起了嘴角。
“我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青柠起身说道。
修弈看着她,却皱起了眉,他道,“面纱呢?怎么不戴着?”
“今日去面圣,带着面纱恐怕不合适。”青柠回答道。
修弈没理会她,四下去寻他带过来的面纱,终于在不远处的桌上寻见了,他拿过来,甚是仔细地为她戴上,才满意的笑了笑。
青柠心中觉得好笑,他今日倒像个孩子一般,她玩笑道,“我很丑么?将我带出去,让你失了面子?”
修弈捏了捏她的手,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认真的说道,“不丑,但本王就是不想让旁人看见。”
青柠红了脸,瞧着他促狭的眼神,心中隐隐庆幸,多亏方才戴上了面纱,不然自己这脸红的样子被他看了去,又要取笑自己了。
青柠这一路都被他细心照看着,上下马车都是被他抱着。青柠心想,若是以后习惯了他这般宠着自己,是不是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他牵着她的手,为她讲述沿途宫殿、风景,为她介绍同行的大臣,和这瑾南皇宫中的禁忌。
有他在,这一路上并不乏味,不多时便到了举办午宴的正阳宫。
正阳宫内男女分席而坐,众大臣及女眷都已到的差不多,位子所剩无几,青柠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午宴便开始了。
一曲歌舞过后,皇帝率先开口,与众臣举杯同贺,各部重臣上前述职,之后大臣又一一出席恭祝,这一阵子场面话过去,皇帝终于想起了义诊的神医。
“弈儿,朕听闻在我瑾南义诊半月的神医与你关系匪浅,这些时日一直住在太子府,此传闻可属实?”皇帝问道。
“回父皇,属实。”修弈起身离席,来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恭敬的回答道。
“今日,神医可到了?”皇帝问道。
“回父皇,神医已经到了。”修弈回答道。
青柠起身,来到殿前,停在修弈身侧,盈盈下拜,“草民卓青柠参见皇上。”
“神医请起。”皇帝道,这女子一袭青衣清新淡雅,姿态妙曼,只是这遮面的青纱实在有些煞风景,“神医来我瑾南义诊,分文不取,百姓莫不夸赞,今日朕替百姓敬神医一杯,聊表谢意。来人,赐酒!”
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地端着一杯酒来到青柠身边,青柠刚要伸手,修弈便已经将那杯盏接了过去,他躬身道,“父皇,神医不胜酒力,儿臣代神医饮了这一杯。”
皇帝顿了顿手中的动作,面上也阴沉了几分,“准了。”
“谢父皇。”修弈谢恩,抬手便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本想着赐酒给这女子,让她摘了面纱饮酒,没想到他这儿子从中插了一脚。
皇帝搓了搓手中的念珠,一计又上心来,曲线救国不成,他便直捣黄龙,打她个措手不及,打定了主意,皇帝正了正身,道,“今日是除夕,是喜庆的日子。神医一袭青衣,又以青纱遮面,实在显得冷清,与殿上这喜气的气氛格格不入,若要让神医换一身衣服委实麻烦了些,不如神医将面纱去了,也好与大家同乐。”
青柠面纱下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皇帝这话说的也委实牵强,不过是想让她摘了面纱而已,她道,“回皇上,青柠守孝期限未满,本不该参加任何庆祝活动,但得皇上召见,青柠倍感荣幸,自然不能负了皇上的隆恩。青柠恐素衣白纱前来冒犯皇上,便又换了一身青衣青纱,只是没想到,还是冒犯了皇上。青衣虽清冷了些,但请皇上看在青柠守在孝期的份上,不要追究青柠的罪过。”
“神医守在孝期仍四处义诊,朕心里也十分敬佩,自然不会责怪神医。”皇帝闻言,便又与青柠打上了太极,他道,“但今日毕竟是除夕,神医青纱遮面总归不合适……”
“父皇。”修弈突然朗声开口,打断了皇帝的话,他这一开口,大殿瞬间便静了下来,试问有谁敢打断皇帝的话,众人都安静默不作声,生怕皇帝发怒被牵连,修弈继续说道,“百善孝为先,既然神医在守孝期,就请父皇不要再为难神医了。”
修弈说完,便见皇帝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他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处处与他作对。
气氛越来越紧张,青柠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她不能让修弈因为自已,与皇帝之间生出嫌隙。
“皇上,青柠并非有意违抗圣意。”青柠福了福身,打破了殿上紧张的气氛,她说道,“只是守孝期限未满,诸多禁忌,实在让青柠身不由己。待守满三年孝期,青柠定会前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听闻此言,面色才有所缓和,他清了清嗓子,摆足了谱,半晌才说道,“朕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神医身不由己,朕也不勉强,都回去入席吧。”
“谢皇上。”青柠福了福身,回了座位,她看着在座位上自斟自饮的修弈,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若真的因自己让他们父子二人生出嫌隙,那该如何是好?
青柠看着他心中正担忧着,修弈却毫无征兆的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她愣了神,修弈朝着她笑了笑,让她放下了提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