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绷带拆开,露出斑痕累累的皮肤,青柠抚着那些狰狞的疤痕,眉间微蹙。
“你这些伤痕,都好深……”青柠轻抚着仇楚霖胸口上的那一处极为深长狰狞的疤痕,心中隐隐作痛,“一定很疼……”
“这一处伤口,可是你当年亲手为我处理的,用细长的棉线沾着烈酒,一针针缝上的。”仇楚霖握着青柠停留在他胸前疤痕处的纤手,拉着她来到衣架前。
“我以前会替人处理伤口?”青柠眸光一闪,她抬高了胳膊替仇楚霖褪下了贴身的内衫,自衣架上取下了另一件。
“何止啊?你是神医之徒,义诊天下,分文不取。”仇楚霖笑道。
青柠停留在仇楚霖身前,此刻他赤着上身,身上布着的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伤痕尽数收入眼帘。青柠鼻子一酸,仇楚霖说的什么都没能听进耳中,只拎着衣服上前环抱住了仇楚霖的腰身,“怎么这么多伤?”
“大丈夫征战沙场,怎么会不受伤?”仇楚霖轻拍了拍青柠的后背,将她自怀中拉了出来,随即低头在她泪盈盈的眸子上吻了吻。
“以后你不要再打仗了,也不要再上战场了,好不好?”青柠眨了眨眼,羽睫湿润,其上沾了许多泪珠,眸子微红。
仇楚霖点头,郑重的承诺道,“待战火平息,黎民重归安乐,我必会终我一生护佑百姓平安,再免受战火侵袭。”
青柠面上升起温暖的笑意,她踮起脚尖,手臂环过仇楚霖的脖子,拉过内衫的另一侧,替仇楚霖穿上。
仇楚霖很是配合的弯下腰,享受着自家娇妻的贴心照料,忽而那只在自己身上游走,为他整理衣衫的纤手停在了他的左肩处。
那里有一道微突起的疤痕,沁着些许凉意的指尖正于那伤疤处失神落魄的摩挲着。
仇楚霖察觉到了异常,偏过头看了看青柠,只见青柠正盯着那一处伤痕隐隐失神,她的眸子中闪过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疑惑,也有难以释然的迷茫和痛失往昔记忆的懊恼与委屈。
“柠儿?”仇楚霖闻声喊道。
“这处伤疤,为何叫我如此心疼?”青柠眉间拧了一个疙瘩,她抬头望着仇楚霖,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因为这是为你而伤的。那时你也如同现在一般,伤心的流了泪,那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失神,也是第一次为我落泪。”仇楚霖抬手捧起青柠的脸颊,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你不该因此哭泣。”
“美好的记忆?”青柠疑惑,她回看那无比狰狞的疤痕,委实想不出到底会是怎样的伴着血腥的美好的记忆。
“等我凯旋,带你一一走遍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为你一一讲述我们经历过的惊心动魄。”仇楚霖说着,重重的刮了一下青柠的鼻尖,宠溺的说道,“不过现在,你得让我披甲出征了!”
“我不能陪你上战场,就亲手为你穿上铠甲,等你归来!”青柠眸中晶莹,那沾着泪珠的笑容中,容下了此生所求。
“王爷,有使臣求见。”仇西扬未进帐,只在帐外通传道。
“请。”仇楚霖理了理铠甲,拉起青柠的手示意她回避到屏风之后。
“微臣李庆,是瑾南皇帝派来的使臣,特来拜访摄政王!”瑾南的使臣一进大帐,便向着仇楚霖深深地作揖道。
“李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出征在即,就不给大人奉茶了,有失礼数之处,望李大人莫怪,另外,李大人有话还请快讲。”仇楚霖将头盔摆放在桌案上,回头看了一眼躲于屏风之后的青柠。
此刻青柠正探出一个小脑袋观察着这位瑾南使臣,一见仇楚霖回头看她,连忙吐了吐舌,再那使臣抬头之前缩了回去。
仇楚霖掩唇微笑,眸中也染了几分笑意。
“微臣是替我瑾南皇帝来向摄政王表达联盟之意的,我朝皇帝愿与摄政王联盟,共同对付废太子。”李庆抬头,正看到仇楚霖掩唇微笑的小动作,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行不会无功而返。
“本王莫不是出现幻听了?贵国皇帝要同本王联合,对付贵国太子殿下?”仇楚霖峰眉一挑,语气中尽是怀疑。
“摄政王怕是没能听清楚微臣所言,废太子德行不端,行为有损我朝体面,已经被我朝皇帝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更无领兵打仗之权。”李庆赶忙解释,“但废太子收到我朝皇帝谕旨之后,仍不知悔改,私握兵权,执意要与朔楚为敌!他此举已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造成危害,故我朝皇帝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我朝皇帝并无与朔楚敌对之心,还望摄政王明察!”
“你们瑾南的家事,我朔楚不会插手,我仇楚霖也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退敌,李大人,请回吧。”仇楚霖拎起桌案上的头盔,直接下令命仇西扬将这使臣从后门轰出了帐子。
此刻帐外四十万大军已经全部集结完毕,严阵以待,所有将领列队主帐前等候,面上无一不显露着焦急与担忧。
屋漏偏逢连夜雨,昨夜王爷才重伤,昏迷多时,直至今晨方醒。如今王爷伤的连床都下不来,就连药都是王妃一匙一匙喂下的,这还如何上战场?军中无主帅,就是一盘散沙,这仗又该怎么打?
众将领正是急得来回踱步,脚不沾地的时候,仇楚霖撩开了主帐的帘子,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立在众人面前,供众人打量。
仇楚霖身着铠甲,一手持着佩剑,另一手拎着头盔,面上如往日一般严肃。他环看众人,顷刻间将众人各异的表情尽数看在了眼中。
“王爷?您不是受了重伤吗?”右下首的上将军王俭紧盯着仇楚霖上下打量了半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黏在仇楚霖的身上。
“已经好了。”仇楚霖将佩剑挂于腰间,双手执头盔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余光瞟向隐在众将领之间、颜色大变的胡参将。
“好了?王爷,您别开玩笑了!您这就好了?昨儿个军医才说您下不来床呢!”王俭嚷嚷道,“您快别逞强了,修弈带的人不多,您就在帐中运筹帷幄就行了,不必亲下战场,砍人这活,有我们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逞强了?”仇楚霖正了正头盔,踱步到王俭身侧,抬脚便朝着他的屁股给了一脚。
“哎……王爷?”王俭忙躲,奈何反应再快也没能赶上仇楚霖的脚速,“王爷您真的好了?不可能,末将知道了,您是在唬我们!”
“傻小子,现在知道还不晚。”仇楚霖的眸光偏向方才胡参将所站的位置,胡参将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了踪影,“西扬,你领五万大军驻守大营,务必保护好王妃!”
“末将领命!”仇西扬上前道。
“胡参将!”仇楚霖高喊了一声,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那个正奋力往外钻的小身板上,“胡参将!”
“在这呢!胡参将在这呢!”一位声音清脆的小伙子回应道。
随着这声音,列队听训的将士们自动为胡参将让出一条路来,胡参将颤颤巍巍的转过身,面上难掩惶恐,脚步迟缓的沿着将士们为他让出来的路走向仇楚霖。
“胡参将,大战在即,你这是要去哪?”仇楚霖踱步到胡参将身侧,欣赏似的将他身上无一不显露的恐惧看在眼里。
“回王爷,属下……照例去检查粮草物资。”胡参将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瞟了仇楚霖一眼,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之后,身体更是颤抖。
“哦。”仇楚霖道,“这次由西扬驻守大营,你随本王出征,上战场历练历练。”
“王爷……历来都是末将守营,末将更有经验些,上将军勇猛无敌,留下守营着实大材小用,还是让上将军跟随王爷杀敌立功,末将守营就好。”胡参将本就白嫩的脸上此刻已经是煞白一片。
“你这脸嫩的跟女人似的,哪像历经沙场过得军人!”王俭笑哈哈的说道,“以后你回去了,保养得比你家娘们儿还白净,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说我们从军之人皆是养尊处优,吃着军饷肚里流油啊!”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众位将领知道了他们的主帅身体无碍,心中吊着的一口气自然是松下了些许,王俭这一调笑,众人便也都跟着起哄。
“这是军令,军令如山,自是无法收回。王将军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就委屈一下,跟着王爷上战场,领略领略咱们王爷的风采!”又一位将领道。
胡参将的白脸生生憋红,他本还想再与王爷争取一番,但他刚一开口,便被仇楚霖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给噎了回去,“怎么?胡参将执意守营,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不……末将不敢!”胡参将一听,瞬间心神一震,不免怀疑是王爷知道了他私自给临冬城传信,于是赶紧领命,希望可以撇清嫌疑,“末将领命!”
“好。”仇楚霖欣然点头,随后正色,对着众位将领言简意赅的说道,“众位跟随本王多时,当知本王的脾气,本王在此不做赘言,只说一句,战场之上,骄兵必败,轻敌者必亡!此刻修弈已经率军直奔我军大营,即刻整军出发,与瑾南一决高下!”
“必胜!必胜……”
仇楚霖话音一落,一阵山呼海啸的呼喊声便如潮涌一般在军中一波一波的响起。
青柠躲在主帐帘后,眸光追随着仇楚霖脚步渐行渐远,直到他隐在众将之中,身影小到她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