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现书君的身上伤痕累累,以为是我造成的,正好她太过虚弱,送到医院就陷入了昏迷,我百口莫辩,直到书君醒来,亲口说不是我,对方才作罢。”
“可为什么她身上会有伤痕?”
刘震低着头,突然间的沉默让整个屋子充斥着一种奇怪的紧张气氛。
“你没事吧?”
“总之,她曾经经历过一些可怕的事情,遇到过一些可怕的人,他们折磨她,就像是对待一件玩具一般……”
刘震的话并没有说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绑架影儿的并不是越念林。”
“我知道。”
刘震看着我,他一定是以为我知道些什么内情。
“除了不是越念林绑架了影儿,其它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相信他,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真好。”刘震笑了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信任’二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刘震收回了笑容,继续说道,“书君以为是他,因为他曾经试图说服书君的爸爸林子洪将股份转到他的名下,但他爸爸拒绝了,所以她以为是他怀恨在心。”
“可最后股份还是在他名下,他没有理由怀恨在心。”
“看来你也是调查过了。”
“我有没有调查过不打紧,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不是他所作所为,却不告诉林书君呢?”
刘震再次低下了头,当他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看到他红了眼眶。
“都怪我,怪我的懦弱,怪我的愚忠,怪我的不明是非黑白……”
我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刘震为何如此说,但看到这个平日里以钢铁直男形象示人的硬汉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一面的时候,我很庆幸,贺菲没有坐在这里。
我再次为他倒了一杯酒,为了给他更多自我调节的时间,同时也是为了缓解此时此刻我不知该是劝,还是不该劝的尴尬。
“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只要是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你也不例外。”
“是他。”
刘震突然说道。
“什么?”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我曾经打算一辈子孝敬和尊重,我打算当父亲来相处的人。是他伤害了书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也是他杀死了她。那个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实际上是个魔鬼。”
失望,是有人类以来最糟糕的情绪,造成这一情绪发生的双方,唯一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可是,你说的这个‘他’为什么要害林书君呢?”
“我不知道,他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去问,也不敢去问,那时候感觉自己也不该去问,直到那天书君告诉了我她的遭遇,我才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
可能是出于其它什么考虑吧,刘震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还是来说说你说的这个‘他’为什么要杀林书君吧!”
“警告。”
刘震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警告林书君?为什么?”
“他想要警告的是我,是我害死了书君。”
我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在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我也知道,情绪就如洪水,可疏导而不可堵塞。
“为什么要警告你?”
“账本,他要我给他账本,这也是安排我管理浩然传媒的原因。”
“果然。”
刘震抬起头来看着我,“你猜到了?”
“大部分人都猜到了,试问一家公司的行政财务和总经理相继出事,除了是公司有问题,还能是什么原因?但我就奇怪了,既然从一开始你就来公司帮他做事的,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知道刘震对我有所隐瞒,他的话前后矛盾,让我不得不对他今天坐在这里的动机产生怀疑。
“林子,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必须离开一段时间,我希望,不,是请求,请求你帮我照顾影儿。”
“为什么不找贺菲?影儿现在就在她身边,她过得很好。”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来找我?”
“我不能去见菲菲,我不能给她希望,我更加不想她变成第二个林书君。”
“所以你就来找我,让我变成第二个林书君?”
“我……”
“哈哈哈,逗你玩的,没问题,影儿那么可爱,我倒是很愿意照顾她,只是她或许不想离开贺菲身边。”
“谢谢,真的很谢谢,他说过你是可以信赖的人,我相信他,更相信菲菲。”
“他?”
“越念林,我知道你会问我,我原本也是想告诉你的。”
“你们?”
“我们是有我们的计划,对于有些人来说,没有比进攻更好的防守。”
万万没有想到,刘震和辰宇居然是一伙的,而且我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与其用“朋友”两个字来形容,还不如“战友”来得贴切。
“他……好吗?”
“他很好,只是还不能出现,他想让我告诉你,他没有死,他要你保护好自己,等着他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想流泪,但又不想让自己此时此刻的喜极而泣被眼前这个人轻易察觉。
“我需要你的明确答案。”
“什么?”
“关于贺菲,他一直爱着你,一直在等你,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认为所有在感情上装糊涂的行为都是耍流氓,你觉得呢?”
“我刘震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未来也只会爱一个女人,但我不敢承诺,不敢给她希望,是因为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并且危险的事情要做,我不希望给她带去任何的危险和负面影响。在这段感情里,我也很煎熬,但我必须这么做。”
我看到了刘震眼里的坚持,那一刻,我为贺菲高兴。
古人很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有些爱情真不是“朝朝暮暮”的,茶米油盐地日日相伴固然情谊深厚,但长情的陪伴又岂是只有这一种?心里念着的人,时时也在念着自己,无论相隔千山万水,甚至连见一面都是奢侈,但依然初心不改,这又何尝不是情谊深厚呢?
这天之后,我离开了浩然传媒。
刘震的出现让我突然间意识到,这么多年对辰宇的怨恨,他的无故消失,又突然出现或许真的有太多的难言之隐,而我,口口声声说着“爱”,内心却从未站在他的立场去思考过这些问题。
我爱得那么自私,竟长到了30多岁才察觉出来,也算是一场笑话了。
我把实情告诉了贺菲,虽然刘震不让我这么做,因为我不希望我的好朋友如我这般,从怨恨的坑里爬出来之后,才知道原来那坑是自己给自己挖的。
让我很意外的是,贺菲知道实情之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问她笑什么,她跟我说这些她都知道,我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只是说因为她是贺菲。
我的这个闺蜜活得通透,这让我既高兴又惭愧,但还好的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为了养活自己,我换了一家公司,周围都是陌生人,这让我感到安全。
人活一世,自以为离不开的环境,离不开的人,有一天真的离开了,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幡然醒悟,不是离不开,而是打心底里就不想离开,若有一天真的离开了,发现原来天空还是一样的颜色,饭还是一样地吃,咖啡还是照样地喝,工作不过照样地做,并没有太大不同。
我梦想着,我可以这样云淡风轻地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辰宇完成了他的使命,我们在一个熟悉的街角重逢,相视一笑,然后我让他请我喝了一杯咖啡,他像是聊别人的事一般聊着这些年的遭遇,夕阳西下,我们手牵着手回家。
梦想总是显得高屋建瓴,却又是那么虚无缥缈,随时可能被各种意外情况敲打得支离破碎。
贺菲要过生日了,我和秋若一相约一起给她选礼物,在这座城市最大的一个shopping mall,我们找了一个商场内的咖啡厅坐下。
“以前我们三个逛街可以逛一天都不累,现在也就几个小时,感觉骨头都要散了。”
秋若一的话一点也不假,那时候她和我还是贺菲,我们三人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穷逛,恨不得把所有的店都看个遍,手上没几个钱,也敢去试那些个动辄四五位数的衣服包包和鞋子,乐此不疲地演着有钱人的戏码,然后厚颜无耻地给试过的每一个奢侈品挑出各种五花八门的毛病,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柜台,相视一笑。
“那时候说是逛街,哪里买得起商城里的东西,不过就是看热闹。现在想起来,真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是你俩时间多精力旺盛好吧,我每次都是被你们拖下水的。”
“幸好我们把你拖下水了,要不然就你那学霸的毛病,读书绝逼要读傻,今天就不是一起逛街了,是一起逛疯人院,多亏了我们好吗……哎呀,疼……”
秋若一从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赏了我一个白眼,她从来如此,每次说不赢了就要暴力解决。
“你听说了吗?要变天了。”
“你也听说啦?”
正在我和秋若一百无聊赖喝着咖啡,看着逛街的人来来往往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我们听见旁边柜台两个导购小姐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