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凌峰一早就打算跟张平摊牌了,所以他的解决办法就是,自己去。
但他也好,何莉莉也罢,他们并不知道张平约的位置到底在哪里,所以在几番权衡之后,我依然需要跟在他们后面,为他们指路。
我所说的“他们”,自然不仅仅只有凌峰和何莉莉,实际上他们还调动了很多警方的资源来完成这一次的任务,按照凌峰的说法,不管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低估这个犯罪团伙的能力,所以有备无患一定是没有错的。
“你不是说还有其他同事么?为什么没有看到?”
凌峰、何莉莉和我坐在一辆车里,凌峰开车,我和何莉莉坐在后排。
“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情况,敌暗我明,所以我们也需要保存一些势力,不让对方看到。”何莉莉解释道。
“原来如此。”
“不过……”
何莉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刚才还好好的,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也看出来了?”凌峰说道。
“嗯。峰哥,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我懂你的意思,刚才的雇佣兵我也看到了。”
“你怎么看?”
“可能梨山疗养院藏着什么人,或者,这个人本来就是冲着这次会面来的。”
凌峰和何莉莉的对话实在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雇佣兵?什么不详的预感?我怎么听不太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子姐,你不是做我们这行的,所以可能不太清楚,国际上有很多做非法交易的大佬都会花钱买雇佣兵,主要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实现非法的利益交易,一般买得起雇佣兵的人,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你什么时候看到了雇佣兵?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怎么没有看到?”
说话间我望着窗外,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行进着,我只能看清楚远方的山,还有一些比较大的目标,很难想象从车上可以看到外面藏着什么人,或者甚至判断出这些人的身份。
“我们跟那帮人其实已经打了很多年的交道了,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也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是我们互相没有正面交锋罢了。通过线人,我们还是可以掌握到一些比较重要的特征,比如说太阳。”
“太阳?”
听何莉莉这么一说,我就更懵了。
“通过线人的关系,我们知道这帮雇佣兵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标志,就是红色的太阳,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这个标志,以示身份和归属。”
“我懂了,所以刚才你是看到了这个标志?”
“是的。刚才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一辆车上,就有这个标志。”
说话间,凌峰把车子停在了一处相对比较宽敞的马路边上,然后一声不吭地点了一支烟。
“峰哥,会不会是越辰宇?”
听到辰宇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着实有些吃惊,难道何莉莉口中的黑道大佬指的是辰宇?
但比这一想法更加让人心烦的是,难道我就要看到辰宇了?
我心乱如麻,但我强迫自己尽量地去保持冷静,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加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也为了不至于让凌峰产生不好的联想。
我爱凌峰,凌峰也爱我,但似乎人类天生就是这么一种复杂的动物,明明爱着一个人,心甘情愿守着一个人,但心底却依然可以放得下另一个人,把他放在内心最黑暗的角落里,任由时光荏苒,任由风雨兼程,他就在那里,彼此拥有,谁也逃不掉。
凌峰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一定在权衡着什么,而他权衡的对象可能也包含了我。
我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何莉莉抢了话去。
“我突然觉得好兴奋,找了这个背后大佬那么久,难道今天就要现身了?这未免也太突然了吧!”
很明显,何莉莉并不知道我、凌峰,还有越辰宇三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才会在猜测对方是辰宇之后,又表现出如此的兴奋来。
“我想,还是按照原计划吧,我去见张平,你们来保护我。”
“也是,如果对方知道不是林子姐你本人,说不定根本不会露面。”
“是的。我也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越辰宇。”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着凌峰的背影,此时此刻的他,一定很纠结。
正如何莉莉所说,跟了这么久,终于可能见到大boss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实在太过可惜,他心里也应该很清楚,我不露面,见到大boss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最多抓住张平,了结了颜岩的命案,同时也从此失去了这条线索。
但他一定也在担心我的安危,不想让我去冒这个险。
凌峰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我和何莉莉说什么都没用,得他自己想明白了作出决定。
这时候,凌峰启动了车子,可他并没有朝既定的方向行进,而是调了个头往回走。
如此一来,何莉莉自然是心中不干,但碍于凌峰的情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路上闷闷不乐,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
凌峰也没有就此事多作解释,但原因自然是无比明显的。
他说送我回家,我说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于是他把我放到公司楼下,嘱咐了两句,便载着何莉莉离开了。
我的男朋友可以放下工作,放下对成功的追逐,而把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我想我是应该庆幸的,可不知为何,我反而觉得有些失落,这种失落到底是因为妨碍了凌峰,还是因为没有看到关于辰宇的真相,我不得而知。
我甚至觉得在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自己,一个爱着凌峰,一个爱着辰宇,她们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却不知道在某一天里,可能两败俱伤。
我就这样边走边想,竟没有发现,往日里这个点原本应该是灯火通明的公司,这时候居然漆黑一片。
等我意识到问题的时候,问题已经快马加鞭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想不到潘小姐也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张平站在前台通往大厅的门口,像个幽灵般,面无表情地跟我说话。
“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既然潘小姐没有来赴约,我当然只能来找你了。”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不是我找你,是我的老板找你。”
果然如何莉莉所说,张平背后的大老板现身了。
会是辰宇吗?在这个凌峰想方设法不让我参与的危险场景里,我居然满脑子都是对越辰宇的期待,我希望是他,如此我便可以再次看到他,但我又希望不是他,我不想他真的是那个无恶不作的超级大坏蛋。
“你老板?”
“来吧,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等我很久了?不是约在梨山疗养院吗?我也是刚回来,何来等我很久一说。
在张平的引导下,我战战兢兢穿过大门,走进大厅,大厅里空无一人,只在尽头处岳然的办公室书架前,站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我对这个背影无比陌生。
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果然不是辰宇,然后按照张平的示意,缓步走了过去。
“boss,人来了。”
对方从书架上拿下来一本黄皮子的资治通鉴,这还是我推荐给岳然的一套专业读本。听到张平的话,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低着头继续翻看手上的书。
过了好一阵,对方才缓缓说道,“春秋时期有一个叫做豫让的人,他为了给自己的主公智伯报仇,又是涂漆,又是吞炭,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是为了让仇人认不出来他的模样,然后才好去报仇。不知道潘小姐可否读过这个人的故事?”
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我终于认出了他的脸,正是辰宇的长兄,萧天阔。
只见他一身布衣打扮,全身上下毫无修饰,不像是什么无恶不作的黑帮大佬,倒更像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
“为主报仇是忠,豫让是一个忠心的人。”
“我怎么觉得他即矫情又愚蠢呢?”
“愿闻其详。”
“如果真想报仇,为何不利用赵襄子对他的器重,接近他,然后杀了他。这难道不是此局最好的选择?”
“可能他想要做个榜样吧!忠贞不事二主的榜样。”
“哈哈哈哈,这就更有意思了,既然要报仇,干嘛做什么榜样?那他这么折腾,到底是想要报仇呢?还是不想报仇呢?或者说,干脆只是想借助报仇的名头,获得身后的名誉罢了?”
“萧先生看得通透。”
看着萧天阔的微笑,我便是更加搞不懂他此举的目的了。
“潘小姐,好久不见,说来也不算是初次见面了,不过上一次念林的婚礼现场着实有些混乱,所以也没来得及找潘小姐好好聊聊,所以才让张平把你请过来。”
“请过来?萧先生说话可真是考究,我可没有半点看出这个‘请’字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
“哈哈哈哈,有趣。”
不得不说,萧天阔的笑声着实有点吓人,看似爽直,气概十足,实则笑里藏刀,却不知道刀尖到底是冲着哪里的,我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仰头大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样的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当场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