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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殇魂再战(下)

从瞭渊台幽长的廊道看向金碧辉煌的大殿,着一袭黑金色长袍的身影寂寂伫立在廊道尽头,青铜面具在明灭闪动的烛火中泛着轻辉,时至今日,与四大门派的恩怨纠葛几乎令整个浮霜倾其了所有,即便有侥幸活下来的教众也都被遣散而去,如今的琉山已然人去楼空。

面具后的人长久凝望着琉山的一切,那双漆黑的双眸里,仿佛不再有睥睨天下的孤傲,反而像覆了一层淡然的清寂。当听到身后的风声渐大时,他迈开步伐,开始沿着廊道慢慢走向那座空旷的大殿,因为他要等的那个人,终于还是要来了……

浮霜殿的大门一直敞开着,不时有凛冽的风雪灌进来,循音坐在高阶玉座上,像静待一场久违的重逢,而要等的人也很快如约而至。当看到顾以彦迈入浮霜大殿的那一刻,玉座上的人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笑意。

“你终于来了……”循音站起身,从高阶上慢慢走下来。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顾以彦倒露出了些许诧异,虽然他知道自己从步入琉山开始,一切动静自然瞒不过循音的耳目,但循音如此从容静候的姿态却令他始料未及。

“等!当然等,天底下除了藏剑山庄的四公子,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可以如此轻松走到我跟前?”循音在最后一步玉阶前停了下来,看不见面具后究竟是何表情。

“你对我很了解?”顾以彦漠然与之对峙。

循音低头轻笑,依然不紧不慢:“呵呵,是啊……不仅了解,我还知道四公子跟我一样,从小失去生父生母,但四公子却比我幸运啊,至少还有一个视你为己出的藏剑山庄收养你。”

“可藏剑山庄却被你一声令下一夕间成了人间地狱!”顾以彦努力压制着内心狂涌的愤怒,冷冷看着循音。

“我不过为了取回自己母亲的簪子,谁曾想藏剑山庄上下竟都不愿妥协,最后没办法,我不得已才下了命令,本还想那晚免不了要多花些气力,可你两个哥哥实在不错啊,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保命不惜将整个藏剑山庄的哪座楼、哪条廊都交代得明明白白,青莲簪也比我预想的更快就拿到了手,一直以来我也疑惑,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为何非要占为己有呢?为了一枚簪子甚至让那么多人葬送性命,真的值得么?”

“一派胡言!青莲簪落入你手便是为了去埋骨魂冢带回潇煜亭的命魂,好以此动摇子魂剑的封印,若让你轻易得逞,到时候葬送的又何止藏剑山庄七十四条人命?!”

循音轻轻一哂,在玉阶上来回踱步:“是啊,你说得没错,为了解封子魂剑,的确费了我不少功夫,但人性亦有弱点不是么,四大派各据四方,虽表面风平浪静,可实则都包**尊天下之心,十八年前开始,彼此间就相互制衡,不断猜忌,各个以大义正道自居,为了所谓的大义更是连两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这样的大义,你也苟同?”

是啊,若当年没有冰原上的那场追杀,是不是今日结局又会完全不一样呢?顾以彦陷入一阵沉默,可他内心逐渐明晰,即便四大派有过不可抹灭的过错,但循音叫天下人承担这份过错,未免过于荒谬!

良久,顾以彦沉声道:“真正大义为何,我给不了你答案,我只知道眼下有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急需黑蛳虫的解药救命,另外,在我心中,我以为的正,是不视人命如草芥!不为祸苍生!不成魔成邪!而邪,终不胜正!”

“哈哈哈,好一个邪不胜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挣破这宿命的枷锁!”言讫,循音金色长披卸落,身形只消一闪便从五丈外掠到了顾以彦跟前,手中的子魂剑更是发出低啸的长鸣,剑身裹着殷红色絮丝像一股汹涌的红色浪潮般席卷过来,整个大殿之上的烛火一阵猛烈的闪烁,那些映在墙上的柱影也跟着明灭晃动,仿佛是黑暗张开了一张巨口,而顾以彦祭出素殇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身后是飘摇不歇的风雪,而素殇剑剑身也迅速散开一圈白雾,由剑身开始,瞬间便裹住了顾以彦的身体,两股界限分明的剑气交碰的一刹那,肆掠的劲风狂飙击往大殿各处,离两人最近的数根立柱被齐腰斩断,很快,从地面到殿顶,轰然作响的坍塌声四起,偌大的方石纷纷坠如雨下,两人见状纷纷点足于塌落的巨石上,期间两剑不断交织出红白两道游走翻飞的气浪,须臾之间,两人击穿了殿顶交锋于茫茫风雪中,雪花很快沾满了两人发梢和双肩,顾以彦破空一剑点开两人的距离,素殇剑才遇到风雪,剑体内的莹白流华开始丝丝窜动,顾以彦凌空展臂或挽或刺,剑花伴随着他的身形翻飞于皑皑白雪里,每一道剑气或急或缓地斩向循音,匹练一般灿白,而循音于间左突右闪,如一叶扁舟在剑光中飘荡扶摇,丝毫不乱方寸,子魂剑那游走的殷红煞絮顶着飞雪像一只粗壮的手臂猛探而出直击顾以彦胸前,但顾以彦同样面色平静,等到子魂剑近到身前,已然凝出一道气旋屏障,那汹涌的煞絮瞬间激射而散,即刻殒灭于风雪呼啸中,一击不成,循音撤剑重新蓄势,身体也不断翻飞纵掠,一时间,竟形成了十几道黑金色影子,每道影子一同斩落手中黑色的剑刃,顾以彦只觉头顶压下了一片浓云,但这片浓云却又带着分明的恶意,顾以彦抽身退开一丈,将素殇剑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捏指成诀,正是慈云剑法的‘云卷云舒’,顷刻,庞大的剑幕挥洒在顾以彦头顶,光华大盛,素殇剑剑芒行至极限又骤然回缩,那些黑色剑刃斩落的力道瞬间湮没在剑幕中,唯其中一道黑影掠出,循音凌空急踏几步,从容飘落浮霜殿已然坍塌殆尽的前殿残垣上,眼神冷定地看着顾以彦同样飘落而下,袍袖翻飞,剑意盎然。

而就在两人激斗正酣,琉山腹道上有一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不过停了片刻的雪又从琉山之巅苍茫而下,孜维感受到脚下传来的微微震动,紧接着便听到沉闷冗长的坍塌声,虽然隔着风雪看不真切,但那偶漏云层的浮霜大殿一角还是从慢慢从视线里消失,雪雾背后不断闪烁的光华仿若诸神之战,不时有激射的剑光刺破云层乍现,不难想象那是如何惊天动地的情状。

“以彦,以彦……”突然,有孱弱呼唤的声音从孜维背后响起,她匆忙转身,看见昏厥中的楹雪凝挣扎着想撑起身体,眼神尚还处在一片迷离当中。

“楹姑娘,你体内余毒未尽,不可妄动。”孜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仔细端详楹雪凝,发现她的确美得令人心悸,风雪下更是清丽无双,此刻她脸上挂满了慌张的神色,努力看清眼前之人后,她抓紧了孜维的袖子,茫然四顾:“以彦呢?以彦在哪里?他有危险,我们一路到此都是循音的安排,快去救他,快!”

孜维眼神一紧,安抚道:“这?!楹姑娘,你可否慢慢说?”

楹雪凝强忍着体内蚀骨的疼痛,嘴唇苍白若纸,颤抖着摸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取出数根银针开始自行扎入身体的几处穴道,孜维怔怔看着,大惊失色:“楹姑娘,你要将体内之毒尽数引入丹田?!”

“……”樱雪凝默不作声,反而加快了手上的扎针之举。

“即便你用此法能多争得一时半刻的时辰,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之后失去控制,毒从丹田冲入全身经脉,即便找到黑蛳虫的解药,你命亦休矣!”孜维根本来不及阻止,看着楹雪凝决绝的眼神,一时间束手无策。

“顾不得这许多了……”楹雪凝面色凝重,轻问道:“你可知身上迷迭香从何而来?此香在云堇大陆并不多见。”

孜维眼神微沉,回道:“是他专为追踪人所用……可惜久伴他身侧,竟不觉忽略了此香的存在。”

孜维口中的‘他’自然指的循音,但想到此处,她不禁反问:“楹姑娘为何如此在意此香?”

“因为之前在鹊林门我也曾闻见过此香,只是当时没有多在意,直到今日从你身上再次闻到此香,才知道原来是浮霜殿擅用此香追踪,也让我突然明白了,为何那次鹊林门古帘泉脉会被断,而此间唯以彦接触过泉脉,若还能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便只有借用迷迭香跟踪过以彦之人才可以办到,且之后我们每次出现的地方总有邪教尾随而来,好像对我们的行踪总是了如指掌,一直以来,我们虽曾怀疑过一个人,但始终无法将他与循音扯上干系,直到在来琉山之前,他将我们带去灵芸城上任门主左丞风故居,我才开始笃定他的身份,早在我见到以彦之前,我曾到过灵芸城,亲眼见过那间旧宅子里面亮灯的窗子,这正好说明很早以前,已经有人进过宅子,从那天查看的烛台上还说明,此后很多次,那间宅子都有人常去,绝非那人所说碰巧撞见。”

“你说的这个人是?”

“潇云归。”楹雪凝漠然开口,等穴位银针刺齐,边调息边继续道:“本来我一直没想明白,我们身上的蛊毒和黑蛳毒从何而来,现在看来,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只有那间他提出查阅的旧宅秘卷了,那是我们来琉山之前唯一共同接触过的东西,我想,潇云归应该早将赤炼蛊毒与黑蛳毒分别藏于两册秘卷内,除他之外所有人都触摸了其中第一本,而那册应该正好是藏有赤炼蛊毒的秘卷,好在以彦服用过黑玲珑,所以蛊毒对他没有影响,后面藏有黑蛳毒的第二卷他又偏巧没有接触,但那日蹊跷的地方在于,初安将秘卷赌气抛给潇云归时,他当时以极其别扭的姿势避开,使得秘卷正好落到站在他身后的霍大哥手上,他如此精心安排,必然也会猜到最后只剩以彦一人孤身上山,那么,以彦恐将陷入不可预知的危险中。”

“……”孜维哑然失语,原来循音早已以真实面目示人了么,若一切如楹雪凝所言,循音在这世间不断转换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于一身,这样一个人,又是多么可怕啊……

楹雪凝调息以闭,兀自捂胸咳嗽一阵,而后又将身上银针一一取下,面色已较之前恢复许多,她缓缓站起身,毅然迎着风雪而去,那瘦削的背影与天地素白相比,竟显得如此苍凉,孜维心中蓦然一痛,她知道,楹雪凝此行,不亚于一场飞蛾扑火。一念至此,孜维拂袖飞身紧随其后……

而琉山之巅的交锋还在继续,坍塌的浮霜前殿燃起了熊熊烈火,殿内物事尽皆付之一炬,顾以彦手中素殇剑带着冰封之力不断与循音手中子魂剑的煞絮之力周旋,一时间两人脚下冰火交融,寒流冲击下,不断有一股股白色的巨大蒸汽气柱腾起,四周开始陷入一片近乎混沌的白雾中。顾以彦双瞳犹自亮如蓝星,此刻失了各自身影,反而令他在明循音在暗,只听得耳畔风声骤紧,子魂的锋芒从侧面而来,顾以彦出剑拆挡,只觉劲风割面,身体借势侧翻出去,半途又回身疾刺数剑,白雾中黑影一闪,几点寒芒随即隐没,顾以彦凌空一踏,朝着火势渐涨的地方斩落气势磅礴的一剑,那些跃至半空的火舌被急剧的寒流瞬间冰封,很快火势被压下去,待到白雾消散,残垣断壁之上,俨然如绽开了一束束琼枝。而循音就站在最高处,神色冷然的看着这一切,然后突然高高跃起,子魂剑脱手而出瞬间化作几缕暗红色剑芒,仿佛从天而降地深色锁链,击穿冰枝从四面八方朝顾以彦围合过来,其势极快,顾以彦见状甩袖将持剑之手收于腹间,另一只手立掌拍向暗芒击来的方向,空气中骤然一阵纵横掀开地气浪涟漪,就连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在此刻被瞬间割裂,但僵持之际,循音已然身形跟至,伸臂五指一握,激荡中暗芒蓦然回合,子魂重新在循音手上汇聚成形,又听青铜面具后一声低喝,子魂剑顷刻光芒大盛,竟将顾以彦周身笼罩的寒华生生压了下去,顾以彦面色一紧,只好撒掌一推,素殇剑剑柄在他掌心之下旋转起来,晶莹的流光一点点飞散开来,顾以彦并指捏诀,以御剑之术将流光聚引到指尖,然后使‘护’字诀‘气吞山河’以指为剑刺出,一道寒光亮起,就连循音也忍不住称了一声:“来得好!”,如此情势之下还有余力御剑施招,若非对手中之剑极为信任,何敢如此贸然施为?一旦御剑不成,便留给对手极大破绽,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且如此近的距离,寒光又来得极快,饶是循音选择侧身闪开,依然被寒光的锋芒贴肩而过,一道血迹赫然裸露在风雪中。

“呵,剑圣一脉,果然名不虚传。”循音看了一眼右肩的口子,发出轻笑。

顾以彦经过那一击呼吸不断加重,但真正令他吃惊的是,循音裸露的那一小截右肩上,除了那道新伤,还赫然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深色疤痕,如此,不难想象如果是整个身体,又是怎样一番可怖之相!

“生平能遇一真正的对手,也算是毕生幸事,只可惜你我手中所持之剑,却注定无法并存不悖啊,哈哈哈。”循音仰头长笑,沉闷的声响从面具后透出,反而多了几分苦涩意味。

“当年你爹便因子魂堕入魔道,如今你为复仇步他后尘,多少无辜之人因此丧命,你手上欠下的血债,怕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偿还不清!”顾以彦沉声开口,正气凛然。

“呵,既如此,再多一笔又何妨?!”循音猛然点足跃入高空,又如雄鹰展翅般伸开双臂,黑金色衣袍在风里猎猎翻飞,然后自他袖口之下,无数光蝠倾涌而出,像空气中掀起了无边扬尘,霎时便将雪之净白掩没,顾以彦看着满眼飞舞的轻灰,挥剑如电,想破开一道口子,谁知剑光所至,被斩裂的光蝠竟自生断翅,转眼间,光蝠的阵势俨然遮满了顾以彦头顶,顾以彦回身急退,下一刻已凝诀于素殇剑之上,“护”字诀最终一式“九天银河”霍然出手,素殇剑宛若一道白色飞瀑带着茫茫剑影洞穿了那层光蝠聚成的轻灰,然而,就在那道口子裂开的一瞬,一张熟悉面孔赫然现于其后,顾以彦出剑之手戛然僵住,“潇大哥?!”

不过失神的瞬息,光蝠已然如枝蔓般攀附到了顾以彦手臂之上,迷离恍惚间,那张面容一点点模糊,等他再看清时却只有青铜的冰冷之辉,顾以彦一个激灵回神,再想摆脱那些沾上身体的光蝠发现为时已晚,又听闻头顶传来破空之声,顾以彦蓦然抬头,看到庞大煞絮包裹的剑体应声而落,期间更是迸射出耀眼的红光刺得顾以彦睁不开眼,他不禁心中一凉,难道,最后输的是自己么?绝望之际,感觉有一道白影在红光中闪过,刺眼的光线瞬间一暗,顾以彦也从暴盲中缓缓恢复,然,身上并无疼痛之感,唯觉有湿润之物不断滴在手背之上。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那天,我们只道循音便是潇兰襟,却忘了兰襟之后还藏有云归二字,所谓潇兰襟,又何尝不是那个嗜酒如命的潇云归呢?”

是雪儿的声音!待到红光弥散,一道今生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前,然而令顾以彦茫然失色的是,白衣之后,一截漆黑的长剑从她单薄的身体里穿过,而那滴在手背之上的,竟是沿着长剑不断淌下的鲜血!

“雪儿……雪儿……”顾以彦全身一颤,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子,另一只手在她伤口处不断抖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顾以彦心神不觉恍惚,素殇剑也脱手坠落,而站在楹雪凝身前的黑袍男子同样手松开了长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青铜面具之后的双瞳光芒一黯,僵立当场。

很快,孜维也飘然而至,看到眼前这一幕脸上也是一阵发白,一柄素白之剑插在残垣之上,而那柄黑色之剑却留在白衣女子身体内。

楹雪凝倚靠在顾以彦怀里,温柔地看着他:“还好赶到了呢……”顾以彦面露痛苦之色,莫大地悲痛挤在喉间竟已无法吐出一个字来,只能不断摇头看着怀中之人,泪水已夺眶而出。

“能在如此年华光景遇到你,我已然知足……”楹雪凝面色一拧,顾以彦抱紧了怀中的人慢慢跪倒下来,终于挤出哽咽的声音:“不不不……”

看着顾以彦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乞求,孜维心中也不禁一酸,而楹雪凝双眸深深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声音变得孱弱:“我从未……从未后悔与你……做的每一件事,即便此刻……我亦无悔意……只是可惜,往后的风景,不能……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了……”楹雪凝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来想为他拭泪,然而抬到一半便失去了力气,顾以彦赶紧一把抓紧她的手,感觉像握住了一块冰,飞雪无声落在她秀发上,顾以彦疯似地呵气,拼命搓着她的手,想让它暖和起来,但怀中之人依然一点点阖上了双眼,只留下了尚未收起的浅笑……

“不要,不要睡……雪儿……求求你……不要睡着啊……”顾以彦悲伤如潮,慢慢仰头面对这茫茫飞雪的苍穹发出了低嗷的声音。

而子魂剑在楹雪凝彻底失去生息后,剑身有微微红光泛起,饱饮人血之后瞬间隐没回到了循音身边。顾以彦缓缓将怀中之人放下,起身重新握起了素殇剑,然后转身面对循音,沉声道:“还不愿将面具摘下来么?”

循音没有作声,良久,缓缓抬手取下了面具,再次看到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却早已不是落拓不羁的面容,顾以彦以剑相指,回忆以往更是阵阵发凉,“之前所有人怀疑你,我都不愿去相信,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愚蠢到何种境地!”

潇云归嘴角微扬:“真假虚实现在还重要么,循音也好,潇云归也罢,不管愿不愿意,一个做着我必须做的事,一个做着想做的事,生性逍遥无拘无束,这难道也有错么?”

“错?你还有资格谈错?”顾以彦哑然失笑,手中素殇剑却骤然握紧,一股凛冽的寒华自他手臂散开,震得脚下积雪纷扬而起,顾以彦眼神突然沉下来,带着侵人心魄的寒意,就连站在远处的孜维也不禁一抖。

还未等潇云归出手,顾以彦已然摆剑,素殇剑在他手中突然绽出前所未有的白色光芒,天地间的风雪也仿佛在那一刻变得狂怒起来,顾以彦身体缓慢飘浮起来,而素殇剑的剑格处开始出现一道涡眼,漫天狂啸的风雪逐渐有流动的气旋不断吸入其中,伴随顾以彦凌驾于九天之上,琉山之巅、阴云之下,那旷世震古的一剑,好似天地有巨人持剑蓄满了劈断江河之力,无数雪白飞瀑从顾以彦手中激射而出,偌大的风雪之剑直接斩落在潇云归头顶。

潇云归眼皮轻跳,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景状,于是握紧子魂剑,谁知那游离的煞絮却在这紧要关头失去了往日之状,反而随着锋芒渐涨有一道黑色烟尘从子魂剑体内散出并迅速朝他手臂袭来,潇云归大惊:黑蛳毒!是她?潇云归木然看向面色安详躺在雪地上的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了此生前所未有的骇然之色,原来就在她为顾以彦奋不顾身挡下那一剑的时候,她便已将体内的黑蛳毒逼入了子魂剑中么。

看着头顶无边压下的风雪,潇云归下意识举剑抵挡,在那些缥缈的剑光中,他看到顾以彦宛若从天上缓步走下的神抵,就如此一点点走到自己跟前,慢慢举起手中的剑,径直刺向自己,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没入自己胸膛,毫无抵抗之力。

孜维默默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潇云归眼神迷离,仿佛定格在原地,就这么让磅礴的剑光贯透了身体,最后落在身后的玉阶上,那数丈之高的基台发出轰然暴裂的声响,随着潇云归慢慢跪倒,那高阶玉座也在瞬间化作齑粉。

而顾以彦也在如此一剑之后悄然飘落,他看着地上喘着粗气的人,一步步朝他走去,天地之间也在一分分安静,潇云归缓缓抬头看着他,突然抬起一只手,仿佛想做最后的挣扎:“等一下……”

“……”顾以彦顿足,停下,眼神依然冷冷落在他身上。

潇云归却突然咧嘴一笑:“不要忘了,你来这里之前,还有一人跟我在一起,你若不想她出事,最好弃了手中的剑。”

谁知此言一出,顾以彦先是沉默,然后不觉摇头失笑,潇云归眼神一紧,良久,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身体一阵剧烈抖动,口中喃喃自语:“潇兰襟……潇兰襟……”,他茫然看向顾以彦,还是问出口:“你们从她口中得知的这个名字?”

顾以彦点头:“你是不是也不曾想到,自己的亲妹妹还活在这世间?而且,如此多次与她并肩而行,没错,她便是十八年前跟你一同跌落冰河后被人救起的初安……”顾以彦的话像一根根锐利的尖刺扎入潇云归的心中,跪倒之人开始出现了慌乱的神色,但顾以彦没有停,继续道:“好在初安不似你这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在轩雨庄被人抚养长大,在她知道自己哥哥便是恶贯满盈的浮霜殿门主之时,她曾那般痛苦,本该庆幸自己的哥哥还活在人世,可到头来却要以有你这个哥哥而不耻,你让她有何颜面再面对天下人?”

这一席话彻底击溃了潇云归的神智,跪在地上的人突然露出了癫狂的神态,对着长空久笑不止,最后猛然一个趔趄歪倒在地,眼睛睁着,已然只有一片空茫之色……

而此刻的琉山之巅上,风雪依然寂寂,那一望无际的素白之色苍白了天地,就连低声呜咽的寒风,都似乎在嘲弄这些宿命牵绊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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