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狮医药被KC Capital接手后,一直对它有新的要求,不满足于做一个代工厂,想要开拓新领域。在得到领狮集团的首肯和野金医药的合作确认后,他们组建了一个强队创业。这个团队的构成不是盖的,领头羊的CEO肖巍,在医药研发行业有超过30年的经验,是基因研究与免疫治疗方面的权威,下头也有一个精壮的团队,熟悉渠道、上下游。
本来对他这个年纪而言,创业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楼天宇给他了丰厚的条件——输了KC Capital给他兜底、赢了大家分。团队支持、资金投入、研发开展,都尽力支持,尤其是技术研发团队,给的激励是业界闻所未闻。到最后,技术总监都说:肖总,你要是不干,我们兄弟几个就算白跟你了。这种情势下,再加上楼天宇时不时地给肖巍灌输KC Capital在国际医学领域的资源,给了他一种诺贝尔医学奖指日可待的期望,同时在这个泰缅边区的小村,政府给予了大力的支持,“领狮生物”就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
此刻的苏原亟需工作来填满刚刚空了的心,她狠狠地定了定神,心想:就这样吧,她要好好地把这个项目啃下来,做的干净漂亮。工作是个温暖的匣子,刚够将她的人和心一并藏在里面。就这样结束吧,这是她会受伤最少的方式,生活仍能恢复从前的平静,就如他没有出现过一样。二十多年了,人生没有他也一样度过。可是,她的心底为什么有不甘,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出现了他……她抬起头面对天空,阳光分外刺眼,一架飞机从视线的尽头飞过,两行泪从眼眶无声地流下。
机舱内,廖一凡有些严肃地看着电邮。庶几,他合上手机,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询问一般转向身边的周斌问道:“张毅南是怎么了?收一个嫁接过来对他自己公司业务都有好处的系统,非要对人家赶尽杀绝的样子。变本加厉地提要求,不压榨到最后一分钱不甘心的样子,没完没了!”
“他是草根出身的企业家,一路被骗被坑走过来的,真正在原始丛林中披荆斩棘才走到的今天,见着谁都恨不得咬上一口,今天不咬死你明天就死在你手里的,人家刚刚被自家合伙人背后捅了一刀,杨强还死咬着他不肯放呢,你指望他跟投资人阳春白雪啊?”
廖一凡沉默不语眉头紧蹙。他也有些愤愤不平,但面对无赖有些时候是没有办法的。他还在沉思着,没多久周斌的电话就又响。
“好的,我知道了,廖总和我都在去伦敦的路上,本来是楼总去的,他不知道什么急事要处理……那你问问,如果他的事情办了过几天就只有麻烦他去一下了,哎,好。”
“搞什么,所有事情永远都凑在一起!我们刚走,领狮生物的选址就搞定了,还叫我们去,我们怎么去你看?找楼总吧……”周斌在那里骂骂咧咧地,有点烦躁地直挠头。
“选址终于定了啊?”廖一凡面露喜色,肖总一直说他的生物科技的业务模式要找可以试点的地方,大半年了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总算是有了个积极的消息,“接下来要好好看看他们的业务详细方案了,对了,选址在哪里?”他有些忙不迭地问。
“在……”周斌似乎在拿手机找地址定位——“红村,是个什么鸟地方?”他漫不经心地把手机递给廖一凡。
廖一凡的表情瞬间冰冻在脸上。
黄昏的西双版纳景洪机场,一缕初夏的凉爽,伴着空旷的感觉,苏原忍不住多吸了几口空气。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举着“苏原”的牌子,正候在那里。招呼过后几分钟,一辆黑色路虎就直直地开过来,停在了她的旁边。
打开车门,苏原突然地止住了步子——楼天宇摘下墨镜,直直地盯着她,带着一丝笑意,幽幽地说道:“女人出个机场,真的是慢。”
不得不承认,见到他时,苏原的心中还是欣喜的。她感觉到自己在镇静地掩饰心中柔软滋生的情绪。只听司机电话轻轻地对那头说:“肖总,是的,两位都接到了。”她顿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是的,她是来工作的。她转过头,对着楼天宇礼貌地轻轻一笑。
一路高速,风淡云轻。也许是因为春日的气候太过舒爽,苏原一路面朝窗外,像是要拼命汲取白云高山蓝天的养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楼天宇满带着笑意看着她,声音分外温柔:“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这么容易快乐的人。”
“呵呵,难得与大自然相处,当然要以最本真的一面相待嘛。”苏原也似乎没有了芥蒂。
“怎么?难道你不经常与大自然相处?”
“难啊——工作那么忙,好容易有休假就都用来补充睡眠了,哪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色!哎,你们‘美国人’不是经常休假么,你应该世界都跑遍了吧?”
“都是浅尝辄止而已,出差、看项目、谈协议,身旁的各种人又都冷不丁会踹你一脚,得失利弊挂在心中,哪里还有什么大自然?”
下了高速的路便越走越窄,车开始有些颠簸,漫山遍野的茶园、连绵的山丘、翠绿的山谷。经过几家村落,路上慢慢有了些穿戴透着民俗风情的村民,车子开得稍慢了些。楼天宇的心情看上去倒是一片大好。
“到了,”司机小伙用简单的汉语说道。车停在一幢半新的上面标示着“龙腾酒家”的楼前面。里面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穿保安制服的保镖。
他一见下车出门的两人,就忙不迭地打招呼:“哟,楼总,你们到啦,一路辛苦了,这里地方偏远,你们累了吧?我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人仰马翻的。呵呵,你也知道的,这种项目不好做啊,技术保密协议签的再好,也不如当地员工藏在丛山峻岭或是穷乡僻壤的方便……来来来,都快中午了,我们上去边吃边谈。”
“哪里,肖总客气了,”楼天宇欠欠身。
一行人刚打算随着肖总“请”的手势上楼,突然从对面一辆满是灰尘的摩托车旁边冲过来一个老年妇女,看上去五、六十了的样子。她的头发花白散乱,满嘴胡乱嘀咕、手舞足蹈地跑过来,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乱动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楼天宇,一眼看去就知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苏原被这突然出现的疯女人吓住了,站在那里没有反应。楼天宇慢慢地把她护在身后,看着那个老女人。他有些惊讶地发现她虽然神情有问题,头发也显得零乱,但衣裤却都是整齐的,而且并不肮脏。
那个老女人也像呆了一样,看着楼天宇,眼里似是要迸发出光来,神情说不出是悲痛还是惊喜,嘴里含糊地叫着:“峰、峰……二……二……”她扑过来的一瞬间,就被那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保镖一把抓住。其中一个问旁边一个看上去像当地人的女人:“怎么回事?她是谁?家人呢?”
那妇女赶紧低眉顺眼地说道:“对不起啊,吓着你们了,这是附近一个疯老婆子,平时不乱跑出来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真是,抱歉抱歉!”说完,冲旁边一个小男孩叫着:“小松,赶紧去找侯老,把花儿接走!”
“没关系,”楼天宇又扫了一眼那个老女人,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了一种怜悯,对着肖总说道:“别伤了她,她住附近吗?有人照顾吗?麻烦你的人送她回去吧。”
“好的好的,我马上叫他们把她送回去!”他边说边手一挥,“快点!”
苏原有些僵立在那里。眼前的那个老女人看上去疯得可怕,但是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样子,而且,抛去着疯狂的外表,看得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不俗的美人儿。让苏原惊心的是她的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直直地死死地盯着楼天宇,目光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一行人朝楼上走去,苏原跟在后面,楼天宇不知为什么,又回头看了那个老女人一眼。她仍在无力地挣扎着,口里含混不清地嘀嘀咕咕,没有人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没有人在乎。
一个苍老的身影在楼天宇转身上楼的那一瞬间出现在街角。他看到了那一瞬间的一个身影,突然讶异地跌跌撞撞冲上来,边护着“花儿”,便要冲上前去看。刚一伸头,就被那两个保镖拦住了:“看什么看,那是我们肖老板,带着美国的老总来谈生意的,你赶紧把你家的这位带回去,别再吓着人家!”
“美国老板?那位老板叫什么?”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我们怎么知道!”
另一个保镖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道,“刚听老板叫他楼总,叫什么与你有关吗?赶紧回去!”
老人不死心地望了眼楼上,又低下眉目,搂住他的“花儿”,轻声说道,“听话,我们回去了啊,他不是,不是的,别乱想了……”
苏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两个有些佝偻的身躯,在炎热的阳光下向前走。他的手扶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怜惜地拂过她的几缕发丝,轻轻地劝慰着她什么。她的表情柔软下来,冲他开心地笑了。
凌乱的街道、陈旧的衣衫、老式的瓦房,却有两颗心贴近依偎在一起。她想起大城市里,她的家,欧式的套房、明亮的水晶灯、靓丽的服饰,这一切的映衬下,又有多少同床异梦的伴侣呢?能够滋长爱的,究竟是什么?
楼天宇看到有些出神的她,微笑着走过来,轻轻地问道:“在想什么?”
苏原朝着那两个身影嘟了嘟嘴。楼天宇的目光扫向那两个人,他的视线不知为何突然蒙上一层烟云:“他们那么相爱,应该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分开了…… 你相信我……那天喝醉了,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处理好的。”他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原,“人生如此短暂,我们不留遗憾,好吗?”
苏原也许是沉浸在那两个身影的感动里,面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一股柔情突然涌上心间,一语双关地轻声说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