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原把楼天宇拉到一边,疑惑地边看他的脸色边问道,“不是说你不会嘛,打的还挺准,我看着,这至少有三枪正中靶心吧?只是剩下的到哪里去啦,呵呵……”
廖一凡慢慢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稳稳地接过苏原的话:“没有剩下的。”
“你说什么?”
“我赌,你的楼总十枪都正中靶心。”
话音落下,其他人都有点呆,这不可能啊,楼总不是说他不会吗?楼天宇自己也呆在那里。苏原在疑惑的时候,徐慎明发话了,“哎,各位,听一下一个诉讼律师的意见啊,从证据的角度而言,到底脱靶了几枪这件事情没法证明,你们这样争,还不如去找找他其他的几枪打到哪里去了。”
“找什么找,再来一次!去外面的飞碟射击场,这样中几枪没中几枪就一清二楚了嘛。”张哲说道。好主意,大家赞同。“吼吼,”一群人朝门口涌去。
楼天宇漠然地被拉到外面的飞碟射击场。
“给他十个一起上好了,”廖一凡淡然地说道,“我还是赌他全中!”
“唔……”人群又骚动起来,叶小眉不敢示弱地问道,“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今天我全包。”
“那赢了呐?”张哲问道。
“哎,赢了的话,楼总你和他赛马,赛马输了的今天全包,怎么样!”叶小眉眨眨眼冲大家叫到。
“好哎!”大家伙兴奋无比。
楼天宇笑着摇摇头,“你就不怕我放空枪?反正你包嘛。”
“你不会,胜利是你的本能。”廖一凡仍然淡淡地,但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带着一丝期许更有一丝挑衅的意思。既然来了,楼天宇的一切就呼之欲出,他不可能对自己过去的影子视而不见。在楼天宇刚才响起那个十连发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还是那个他,凌峰,这个桀骜狂野、一往无前的凌厉少年。廖一凡此刻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激动——原来他没有改变,就算车祸遮掩了他的记忆,他的血性仍在,血液里飞扬仍在!
楼天宇有些疑惑,这个廖一凡,究竟是谁?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没容得他多想,十个飞碟放飞天空,他本能地举起枪十个连发,没有一丝犹豫。十个全中。这一次,没有人再有任何怀疑。
人群在短暂的沉默后,欢呼起来,“去赛马、去赛马!”
“楼总,藏的很深啊!”徐慎明拍着他的肩膀。
“就是,谁刚才说不会的,这是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水准嘛!”张哲插句话,他现在对楼天宇充满了崇拜。
“不止吧,有特级吗?”
“哪来特级,你评职称啊!”
楼天宇没有理会大家的议论,他脸色有些阴沉地望向廖一凡,后者一样略皱着眉回望向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散开,怀疑、挑衅、还有一种被激起的斗志。两匹马被牵过来,两个人同时翻身上马,呼啸而过,扬起一路尘土。一群人看热闹的气氛中,苏原和周斌若有所思地沉默。
两人跑得只剩一个小黑点似的大老远,突然地停在了那里。大家面面相觑。
“你是谁?!”楼天宇在大声地问道。
“换了我,就问自己这个问题!”廖一凡不客气地答道。
等了好久,两个人才几乎同时回到大家面前。一个英气逼人、一个霸气毕露。两个人互看了一眼,廖一凡下马,楼天宇跟在他的身后。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身影。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人眼中充满掩饰不住的错愕。而那天深夜,他笃定地径直闯入他的地盘,而自己却对他没来由地信任。
无需再多一句话,楼天宇已经确信:面前的这个人,定在他之前的生命里存在过。他是谁?!
“这算谁的呀?”有人大叫一声。
“就他们俩分账了!”又有人叫了一声,一群人符合道,“好耶!”
大家开心地涌过来,“你们俩还真像兄弟啊,文武双全!现在的投资人都这样的,我们怎么混啊……”
“以后抢项目干脆比武得了!”
然后有人就指着苏原和叶小眉,“哎,你们两个现在很危险,好好干活!看见没有?干不好分分钟挨枪子啊!”
“搞不好还五马分尸!这就两匹了,啧啧……”
“去!”张哲过来一把搂过叶小眉,“从今天开始,我回去习武!强身健体、保护老婆!”
“哈哈……张律师志当存高远!”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叶小眉的身体,没来由地感到僵硬。
金秋的天气,有一丝凉爽了,十几个人散落在各处,学骑马的骑马、学射击的继续射击。三三两两。
周斌难得的闷头闷脑,徐慎明上来给他介绍他的助理律师,说正在考律师执照,以后也是个律师的好苗子。他边说边呵呵地笑着,而周斌不知道为什么,一改以往见着年轻小妞就想撩的习性,忽然对新颖的小姑娘觉得兴味索然。
苏原有些沉默地站在餐厅二楼的露台,看着底下的人群。叶小眉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张哲上来想要跟苏原寒暄,叶小眉立刻嚷嚷着要去骑马,将他拉了下去。路过周斌的眼前,叶小眉没注意到他的眉角跳了一下——他居然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跟女人开口。他愤恨地撇了张哲一眼,充满沮丧。
露台上只剩下苏原一个了。她望着眼前的草场,神情落寞。小的时候,她记得父亲带她来骑马,坐在她的身后,胡子渣得她粉嫩的小脸好痒,那时的阳光灿烂,那时的童年美好,在今天想起来,是多么的快乐。而成长的代价,就是对感情不再有期待。今天的一切,对她而言难以接受。她的冷静和理性对分析现实毫无帮助。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突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每个孤儿,都有一段残忍的历史。那么,楼天宇这个孤儿呢?
正在沉默中,一个身影慢慢地走进她,同时响起了一句问话:“上次你说,有个在市八医院的朋友。介绍给我好吗?”楼天宇站在她的身后,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
“好。”简短的回答,苏原知道,这是他想做的事情,不是来商量的。
清早闹钟响。
苏原一骨碌地爬起来看钟——她想起,今天是带楼天宇去医院检查的日子。果然,窗口看去,那辆黑色的宾利就停在她楼下面。她匆忙下楼,里面一身黑的楼天宇,正在悠闲地看着Financial Times。
王新迅速出来给苏原开门,她礼貌地说了声“早!”
“你倒是很悠闲啊,到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难得清静无为的上午,我可以享受一下嘛。”两人相视一笑。丁安在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听这两人的对话,就透着和谐与亲昵。
市八医院主任医师办公室,吴以民沉静地看着推门进来的这两个人——他早就预感到:能让苏原带来的人,一个男人,一定和她有不一般的关系。这个叫楼天宇的人,双手插在黑色长风衣的口袋里,眼神轻轻打量了下对面的人,就似乎能够掂出对方的分量,用一种压倒性的胜者姿态。从来独当一面的苏原站在旁边,第一次显得如此清秀柔弱,她的手居然勾着他的胳膊!
吴以民感受到一种挑衅,和被击败了的颓丧。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配得上苏原。而且,他所展现出的一种叫做“强大”的力量,把自己的恨意和嫉妒都直直地打压了下去。
“吴医生,你好。”楼天宇客气地打招呼,哪怕他是病人,而对面的是医生,他也看上去像个谈话的主导者。
“把情况介绍一下吧。”吴以民沉下自己的心境,恢复一个专业医师的冷静。楼天宇寥寥数语简单做了介绍。
“你的这一情况,一般来说,很大程度是由于脑神经元的过度放电所引起的,它可能刺激了你脑中负责记忆功能的区域,让你误以为一些幻觉或是看到的画面,属于你的记忆。就是我们通常说的Deja-vu现象,偶尔会觉得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似曾相识,但其实只属于‘幻觉记忆’。”
“所以说,这些画面很可能是幻觉对吗?”
“只是可能。你的失忆,应该是由于残留的血块造成的。可是听你说,车祸发生已经十年了,一般这么长的时间脑部血块应该已经能够自行吸收。所以,我需要看一下血块的形态和大小,才能判断怎样帮助你。”他沉吟一下道:“去做一个脑部断层扫描与核磁共振吧,这样可以看得清楚些。”
“好的。可是我下午要出差,报告什么时候可以拿?”
苏原有些惊讶地插嘴道:“怎么又要出差拉?去多久?”
“去伦敦,看一下欧洲那边的情况,一周左右就回来。”
“那要不我帮你拿吧。”她想了想,又遗憾地说道:“过两天是我父亲60大寿哎,本还想带你去的。”
“等我回来,一定去拜访!”楼天宇笑着安慰她。
吴以民瞟了两人一眼,眼中满是“当我是空气”般的委屈。门外,两人浅笑相对的目光同时定格在一个美女身上。
“刘珍妮?”苏原迟疑地叫了一声。刘珍妮柔弱地抿嘴一笑,苍白的笑容顺着摄人心魄的眼神停留在楼天宇的脸上。
“怎么了,珍妮?”楼天宇讶异地走过去,上下打量她,“你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刘珍妮的眼光仍然追随着他,嘴角的一丝难以名状的惨淡和倔强带来轻轻的句子,莲花般轻灵地飘过,楼天宇的表情随之冰冻在空气中——“天宇,我怀孕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