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渐近,为首的却是前太原县令刘文静。
敬轩向来对刘文静无好感,但也说不出原因,总觉那人阴险狡诈,是个不安本分的小人。也许,这种印象是源自那次刘文静鼓动世民谋反。
刘文静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代表李家出使北漠突厥汗国的使臣,任汗国的丞相,帮助阿史那部治理国家,谋求有朝一日,横扫草原,一统漠北。
老祖宗真是伟大,竟能造出‘利令智昏’这么透彻明了的词。然而,这词并非是凭空想像出来的,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薛举为了称雄天下,实现他的皇帝梦,听从了谋主萧爰的建议,竟阴谋与雄踞夏周的反贼梁师都连兵,再重金贿赂突厥望族莫贺咄设部,东逼京都,消灭李渊。
在几十箱的黄金珠宝面前,莫贺咄设,这位草原雄鹰的心,有些微微的颤抖,中原的富饶和无尽的财宝,让他萌发了更大的野心,他也想借汉人之手,分割一块中原的肥肉。
刘文静得到了消息,本想鼓动阿史那摩羯提兵抗击,但摩羯却有些犹豫。他认为,莫贺咄设虽然是将来自己称霸草原的心腹大患,但目前两家,在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在没有真正得到中原实惠之前,他还不想跟身边的狼群翻脸,因为,一旦自己和莫贺咄设开战,血腥便会迅速蔓延整个草原。
虽然摩羯野心勃勃,但他却清醒的认识到,现在动手,只能是两败俱伤,让草原更加的混乱。
见没说动摩羯,刘文静这才慌忙前来见世民,让他早做打算。弄不好,京都会受到东西两面的夹击。
世民听了,沉思良久,才忿忿道:“打蛇打七寸,打狼打头狼。为今之计,只有灭了薛举,东面自然会消停下来。”于是,着人即刻找来敬轩,共商良策。
敬轩并未接受世民对自己加官进爵的安排,更不需要他的两万人马,但在天水投降的兵将,却都愿归在他的帐下,这样一来,敬轩手下的人马便迅速增至两万之众。
通过几次交战,敬轩在军中的威望是与日俱增,兵将们都愿跟着敬轩出阵,就连世民手下最威猛的武将陈广,都整天巴猴猴的跟着他的屁股转。
所以,尽管敬轩身无响亮的官职,但说话却非常的管用,兵将们都服他,更何况又是世民的义弟,而世民大事小事也都找他商量。
见刘文静脸色凝重,知道事情重大,于是,见礼后默然的坐在了对面。
世民勉强一笑道:“薛举未平,东面将有突厥来犯,为今之计,只有与薛举速战速决,先安这里再图东面。”
见敬轩懵愣着两眼瞅着自己,刘文静知道敬轩的意思,便讪讪一笑道:“摩羯有顾虑,不肯就此和莫贺咄设翻脸,那个阴险狡猾的家伙。”说着,脸上显出忿忿的样子。
世民轻叹口气道:“眼下谁也靠不住,只有我们自己解决问题,敬轩你倒是说说,看有何良策?”
敬轩沉吟须臾,缓缓道:“看薛家手里,也就是方虎,黄冲和陈啸亮三员大将难缠,尤其是方虎,我军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世民忙急切道:“有啥法子招降或是除掉那厮?”
敬轩淡淡一笑道:“方虎是个忠义之士,目前尚不知他与薛家的渊源,等下次再见面,我先拿话试探一番。”
世民轻吁口气道:“薛举现屯兵山下,仗着陇西地广粮多,有恃无恐,况日下去,于我军不利,必须设法重创那厮,让他知难而退。”
敬轩沉吟道:“薛举父子屯军对峙,不进也不退,大有拖耗我军之势,像是在等待东面的动静,明日再和他列阵较量,看他还有何新招。”
世民欣然道:“明日,还要有劳义弟辛苦,方虎那厮威猛,我军将士多有惧怕,若能收服方虎,薛军何惧。”
见世民期待迫切的样子,敬轩淡淡一笑道:“我也喜欢他的武功人品,只是这事却急不得,须慢慢图之。”
翌日,敬轩刚刚放下饭碗,就听的军士嚷道:“薛军已列阵叫战。”
敬轩赶忙披挂上阵,只见薛军已然军容整齐,旌旗招展的列在山侧。帅旗下薛举端坐龙椅,左边是啸亮挎剑静立,右边是黄冲扶刀虎视。
阵首是薛仁杲在前,方虎据左,一员黑袍大将在右,呈品字形,威风凛凛的立在那里。
敬轩刚要上前,只见世民微微一笑道:“你我一同前去,先会会薛举那厮。”说着,便催马走在了前面。
临近,冲薛仁杲摆手嚷道:“你且让开,我有话要与薛举说。”
见薛仁杲怒目相对,像是要冲来厮杀,身后的薛举忙摆手道:“杲儿且慢,容他过来。”
薛仁杲悻悻退到一旁,世民便和敬轩旁若无人的来到了薛举面前。
薛举并没理会世民,只是淡淡的瞅了他一眼,便笑容可掬的冲敬轩道:“兄弟可真够意思,吃着我的饭,却抄了我的家。”
敬轩淡淡道:“我已劝说过将军回头是岸,怎奈将军执迷不悟,定要和朝廷做对,无奈之下,我只好替天行道了。”
薛举笑声如雷,指着敬轩道:“我说你是个娃娃,还真是天真的可爱。你说你是替天行道,但事实是李家在一手遮天,不砍断李家这只黑手,我们将永远也见不到清亮的蓝天。”
话音才落,就见世民手指薛举,愤然骂道:“薛举!你个大逆不道的反贼,趁早悬崖勒马,俯首称臣,我可饶你不死,留朝重用,如若不然,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薛举哈哈大笑道:“黄口嫩儿!口气不小,请问我是向大隋称臣,还是向李家称臣?你父子窃国谋反的行径,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不要既当**又立牌坊了。
你我都是贼,只不过一个是明抢,一个是暗偷,别把自己标榜成个正人君子,其实,你们父子才是真正的小人!”
世民像是被骂的有些懵愣,侧脸瞅了敬轩一眼,刚想发作,只见薛举略显不耐的摆手道:“滚到一边去!今天我和敬轩兄弟,有些私事要谈。”说着,冲身后摆了摆手。
军士迅速让开一道门,只见古丽雅和阿依古丽,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面显安闲,步履缓慢的款款而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敬轩疾忙滚鞍下马,紧走两步,扑地跪倒,声含哭腔道:“孩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说着,便跪伏尘埃。
古丽雅面带微笑,声音平静道:“轩儿不必如此,起来说话。”
见敬轩怒目而对,薛举嘿嘿一笑道:“想你出门日久,特请老夫人来与你阵前相见,都是陇西人嘛,打断骨头连着筋,相互照应是人之常情。”
未等敬轩开口,世民便手指薛举怒骂道:“薛举!你个卑鄙小人!有本事你与我大战一场,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薛举虎脸一黑,没好气的嚷道:“我们陇西家人相会,关你屁事!赶快滚开,不然,乱箭射死!”
见弓箭手已然闻声张弓拔箭,只等令下,敬轩忙起身,冲世民道:“您先请回,我自会应付。”
世民见再僵下去,自己肯定要吃亏,便怒视薛举一眼,勒马悻悻而去。
敬轩见世民已然安全离开,冲薛举淡淡拱手,不卑不亢道:“不知霸王,将家母拘到这里,意欲何为?”
薛举嘻嘻一笑道:“不是拘,而是请,不为别事,只为你我两家老乡,做个团圆,唠唠情感。不信问问你娘,我可曾怠慢过老人家。”
正说着,只见一股尘土飘然腾起,三匹快马,风驰电挚般的朝这里冲来,薛军顿显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