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起的太阳,已经爬上雪峰,将半面山脊染上了暖暖的颜色,天成的平台和神凿的山洞,在青松翠柏的半掩下,显得自然而又神秘。
敬轩身背乌伊尔罕的褡裢,望着她与师父依依道别,难舍难分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是呀,与师妹相处几年,这一别怕是日后很难再见面。尽管师父貌似大大咧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敬轩还是能够隐隐的感觉到,师父也是怀揣着满满不舍的情愫。
只见师父孩子般嘿嘿一笑,像是得了什么喜事般的嚷嚷道:“这下我可自由啦,可以好好和老不死玩几年。以后你们没要紧的事情,少来烦我。”
见乌伊尔罕泪眼婆娑的样子,一时也难以下山,敬轩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师父耳根,面显诡异的低声道:“师父不是说,您在禅定中可以静观人变么?”
不老赑像是略微的懵愣了一下,神情怪异的倪眼瞅了瞅敬轩,略显得意的说:“是呀,你师父我是尽知天下事,了然四方人,咋?”
敬轩故意做出一副难信的样子,撇嘴道:“师父又吹牛,既然您有那本事,咋就弄不清我爷爷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不老赑像是猛的懵愣了一下,目光狡猾的瞅了敬轩一眼,呵呵一笑,一副自作聪明的样子道:“你小子又在给我挖坑哩,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说着,就想转身溜。
敬轩给乌伊尔罕使个眼色,两人同时冲到师父左右,猫挠树般的在师父的腋下一顿猛挠。
不老赑顿时被痒的满地乱窜,嬉笑嚎叫不断,二人还是死缠不舍,直闹到不老赑一屁股坐倒在地,牛般喘着粗气方才罢手。
敬轩和乌伊尔罕相视一笑,声音略带挑衅般的说:“这回该说实话了吧?”说着,又伸开两爪,做出个继续抓挠的样子。
不老赑喘息未定,一副胆怯无奈的样子摆手道:“我说,我说。”
见师父终于松了口,敬轩便和乌伊尔罕一边一个,靠坐在师父的身边,像是孩子缠住父亲般的一人一条胳膊,欣喜期待的目光便滞在了师父的脸上。
不老赑像是收起了童真,脸色微沉的说:“定中遥测,只能在自己的亲人或十分熟悉的人中,方能显出清晰的图像,一般人就很模糊,对不认识的人就更没法找到信息。”
顿了一下,不老赑像是略显悲伤遗憾的接着道:“你爷和你爹出事那年,正赶上我随商队去了波斯,回来时又在印度耽搁了些时日,来去就是一年多。
回来后,他父子早已出事,你和你娘也离开高昌去了敦煌。这事他们做的密,只说根本就没得到你爷爷带兵北进的消息。你父亲杀人报仇那会,正赶上突厥人和大隋的官员谈判。
于是,当时负责谈判的官员刘正便设计暗算了你爹,连姓名都没问就交给了突厥人,后来才知他是李辉的儿子。”
见师父略微顿了一下,敬轩赶忙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刘正现在哪里?”
不老赑嘿嘿一笑,一副不屑的样子说:“本想取了那斯的脑袋祭奠你爹,不想有人却先下了手。
我以为是你爹在江湖上的朋友干的,暗暗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突厥人因不满谈判条件,便派人暗杀了那厮。”
敬轩又紧追着问道:“那咋有人说这事和李渊有关联?”
不老赑轻叹口气说:“那时李渊正在张义的手下任先锋官,边关大小战事都有他的影子。
因此,有人便猜想:李渊听说李辉是他的叔辈,又比他英武能干,怕抢了他的世袭爵位,便故意按兵不动,置你爷爷于死地,你爹也是他下的手,为的是斩草除根。”
顿了一下,不老赑长嘘口气,一副释然的样子说:“所谓万事因缘造,祸福早前定。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其中的详情已不得而知,你也不必过于执着。”
敬轩见祖辈的事情已经挤不出干货,便嘻嘻一笑,哄孩子般的搂住师父的脖子,声音低弱道:“那您说我和飞花的事情能行么?”
不老赑略微懵愣了一下,倪眼狡猾的瞅了瞅敬轩,声音怪怪道:“公主是啥意思?”
敬轩忙道:“我娘说飞花有情有义,要是愿意离开李家嫁过来,倒也不错。”
不老赑像是沉思般的点点头,然后怅然一笑说:“世事虽前定,几人能早明。花开不知落,随缘随份行。”
说着,肩膀猛然一晃,身子已然闪出丈外。边走边唱道:“都说仕途险,几人能舍了?红颜多薄命,难见几个好。诸事随缘去,莫让俗事扰。姻缘早前定,来日便知了。”
见乌伊尔罕目光诡异含怨的瞅着自己,敬轩讪讪一笑说:”飞花是李渊的义女,我和她在太原认识的。”
乌伊尔罕目光水水的瞅着敬轩,声音略带酸气的说:“她长得很好看吧?”
敬轩嘻嘻一笑,哄孩子般的说:“哪有我们的乌伊尔罕公主好看呢,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
乌伊尔罕鼻子冷哼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有了她,你连我都不想要。”说着,眼圈像是微微的红了一下。
敬轩赶忙打岔说:“我们抓紧下山吧,不然天黑前你赶不到客栈。”说着,便背起了乌伊尔罕的褡裢。
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吐出了白芒,将山坳的沟沟叉叉都照成了一派白亮。
敬轩和乌伊尔罕并马慢行,虽然说话不多,但两人却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那种,浓浓的恋情和淡淡的不舍。
来到一丛像是没娘的孩子般杂乱生长的榆树林中,乌伊尔罕下马撒缰,目光热热的瞅着敬轩,欲言又止。
敬轩飞身跳下马背,目光暖暖的瞅着乌伊尔罕,像是与情同手足的妹妹分别似的,关切而又疼爱的说:“自己保重,有事就给我捎信,记住别再太任性。”
乌伊尔罕黑葡萄般美丽的眼中,像是轻轻划过一缕晶亮的东西,也不说话,猛然扑到敬轩的怀里,便嘤嘤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