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涌近屋子的吐蕃人是只进不出,领头的红脸大汉便即气又急,飞身下马,带着一群人就朝一家较大的院落扑去。
然而,还未等到他掀帘破门,就听得身后马蹄轰轰,杀声震天,仓惶爬上马背,滚滚铁流已然逼近,见来人气势如潮,不敢应战,拨马便走。
但飞奔的马蹄还没踏出村落,就被另股人马挡住了去路,无奈之下,只好挥刀应战,几百吐蕃人已被两股人马团团围住。
一场实力悬殊的混战,瞬间拉开了序幕,吐蕃人是只减不增,而大唐人马却像泉涌般源源不断,全部被歼,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包围圈越来越小,吐蕃人的弯刀渐渐显得力乏之际,那股被派去围堵村落的骑兵却闻声赶来。
里外夹击,从西面撕开道口子,红脸大汉便带着百十骑仓惶逃窜。
然而,刚刚冲到坡前,又被从林中冲出的一哨人马团团围住,只见一个膀大腰圆,手持三股钢叉的大将,直朝红脸大汉冲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初次上阵的牛壮。
红脸大汉微一懵愣,见对方来势汹汹,但却骑术低劣,显得笨拙,于是咧嘴轻蔑一笑,便困兽般迎了过去。
二马相错,刀叉相接,只一个回合,红脸大汉便被沉重的钢叉给震得手背发麻,弯刀险些脱手,哪敢拨马再战,顺势砍翻两人,便想乘机逃脱。
牛壮一叉落空,急忙收马,见那家伙不战要逃,顿时催马来追,然而,人家是人马合一的骑术,左挪右闪,如同趴在马背上的猴子一般。
几人堵截,都被他马闪刀砍的险险躲过,眼见就要冲出重围,逃之夭夭,而自己的胯下马,却迟迟不能追近,牛壮心下一急,突然大喊一声,前手端平,后手猛送,手中钢叉,便如银蛇出洞。
红脸大汉刚刚摆脱最后一个堵在前面的汉人,正要放马飞逃,却被凭空飞来的钢叉击中后背,叉齿没肉,叉柄忽闪,如同滚落的巨锤一般。
一阵短暂的人马相错,短兵相接,吐蕃马背上已不见了人影,王平接到的命令是“不留活口”,这在跟随李晖争战多年还是头一回。
因此,手下人也大开杀戒,不是一枪击中要害,当下毙命,就是还要回马补上一枪,总之,倒在地上的吐蕃人是没一个能动的。
牛壮飞身下马,几步窜到死猪般的大汉跟前,拔出钢叉,还朝后背踢了两脚,好像自己父母是被他亲手所杀似的。
两个胆小的吐蕃人,见势不妙,早早就弃刀下马,蜷缩在一旁,王平睨眼瞅着正在犹豫,就被牛壮瞅见,二话不说,钢叉一抖,二人便像草捆般被挑飞半空,又“噗通”落地,两腿一伸,再也没了动静。
王平也没说啥,即刻招呼人打扫战场,收集战马,将上百具尸体堆放在一起。
牛壮虽然是首次与人真刀真枪的拼命,但却表现得非常勇猛,不但亲手挑下十几名吐蕃人,而且,那手凌空飞叉,更是让人赞叹称奇,自此后,便落个“飞叉将”的绰号。
王平带着人马返回,在经过村子时,见几乎每家院门口, 都堆放着不少吐蕃人的尸首,而且,都是从屋里抬出的,心里纳闷,唤过士兵一问,方知奥妙。
原来,李晖挑选长枪手和新兵配合,是打算采用“挑帘战术”,首先消耗掉一批吐蕃人,因为这场仗,不像从前那样,只是追赶堵截,而是要一个不漏的全歼。
于是,他利用吐蕃人下马就要迫不及待的冲进屋,抢东西抢女人的习性,安排人手藏在屋内,只要吐蕃人掀帘进门,就会突然中枪倒地,紧接着便有人将尸首移到暗处。
难怪,进村的吐蕃人是有去无回,全无音讯。
村民们见到眼前的情景,是既高兴又胆怯,高兴的是大军杀了吐蕃狗为死去的爹娘报了仇,胆怯的是,他们从没见过这多死人。
见族长摇头唏嘘的慢慢走来,李晖笑嘻嘻迎上道:“这附近可有现成的坑洼之处,得把这堆臭肉给安顿了。”
见族长捋须沉吟,李晖接着道:“这里还是小头,村外还有不少,加起来大概要上千。”
族长微微一愣,身子稍稍趔趄了一下,花白的胡须无风自颤,略显惊恐的羊眼滴流乱转,踌躇须臾,才猛然一拍大腿道:“南坡有个天坑,足有两丈深!”
于是,驴车马车排成了长龙,村民和军士混在了一起,车上拉的,全是吐蕃人的尸体。
太阳刚刚泛红,玉莹便和翠花同骑在一匹马上,被几个吐蕃人夹在中间,后面是长长的人马,好像还有畜群,缓缓朝上坡村的方向走去。
远远一看便知,是得胜归来的勇士们。
夕阳渐淡,暮色降临。
遥遥上坡村,似有人影晃动,但越往前走,却越显得模糊朦胧。
相距百十步,就见有人探头探脑的朝缓缓而行的队伍张望,还离二十几步,就听队伍里有人狂傲的嚷道:“勇士们!女人来啦!”
话音才落,就见从几个院里,恶狗般窜出一群吐蕃人,欣喜若狂的围了过来。
贪婪急切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玉莹和翠花的身上,有人还翘首后望,希望这样漂亮的女人再多几个。
然而,就在此时,只见从队伍中分出几十骑直冲拴马的地方弛去,同时,从女人身后突然冲出一股人马,二话不说,弯刀飞舞,血雨四溅,眨眼间,二十几个正想美事的吐蕃人,便倒在了血泊中。
李晖立刻招呼人将村子团团围住,仔细搜查。
被吐蕃人洗劫过的村落,除十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就没见到一个能够扶犁耕地的人。
李晖和草原人打了多年交道,马匹便是他们的腿,一旦没了马,就是让他们跑,也不会跑得很快,所以,首先让人控制了马匹再动手。
见村里除了目光呆滞的老人外,就是吐蕃人抢来的粮食钱物。
其中有两个老人,看起来脑子还灵光,李晖便上前搭讪了起来。
交谈中李晖才知道,村里还有几个幸存的后生,平时躲在城里谋生,每两月轮流回来一次,给老人磨面劈柴,料理生活。
李晖便问,为啥不随他们进城哩?回答却令他感慨深思,老人们要守着村里人的尸骨,不然,亡人便回不了家。
于是,李晖便将吐蕃人留下的所有粮食物件,全部留给老人们,还帮他们一一整理好。
当然,这帮吐蕃人是专门负责给猎狗们煮肉烧茶的,几大锅已经煮好温热的羊肉,即填饱了将士们的肚子,也改善了老人们的生活。
玉莹和翠花边吃着李晖亲自给她俩挑选的精肉,边低声说笑着,翠花是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场面,心里不免紧张害怕,好在玉莹坦然轻松,也就慢慢视而不见。
都说,人受到惊吓刺激后,便会尿多。
果然,翠花刚刚收拾干净两手的油,就嚷着要尿尿,玉莹只好陪着。
四周朦胧一片,玉莹也不去打问茅房在哪,平时在外打仗,都是在树林草丛解决,当然,李晖便是自己忠实的哨兵。
玉莹下马前,就瞅见屋后有丛芨芨草长得旺,于是,便拽着翠花来到了屋后。
可能是翠花的尿声刺激了玉莹,让她也突然感到尿急。
然而,刚刚抹下裤子蹲倒,就感觉有个东西在身旁瑟瑟发抖。
于是,不动声色的慢慢侧脸一看,原来是个瘦小的吐蕃人,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似的蜷缩在那里。
只有一丛稀落的芨芨草将二人隔开,那人若是伸手,就能够着玉莹的腿。
若换做别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叫喊连天,但玉莹却佯装不知,神情安闲的把自个收拾干净,起身系好裤带,这才声音冷冷道:“出来吧!”
玉莹前些年,跟着李晖与吐蕃人周旋,也学会几句吐蕃话,声音才落,就见打芨芨草丛里,哆哆嗦嗦爬出个大男人来。
这可惊坏了刚刚提起裤子的翠花,只见她裤带还没系好,就惶恐地躲在了玉莹的身后。
玉莹冷声道:“干啥的?”
那人近前一步,怯怯道:“我是给他们喂马的。”
“周围还有活人么?”
“不清楚,我正在拉屎,见他们杀人,就吓得藏在了这里。”
李晖惦记着两个女人去了屋后,也该回来了,知道她俩是去干啥,有翠花在,自己也不好贸然过去看,正在屋角犹豫,就听有吐蕃人的说话声,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闪身一看,果然是玉莹在和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说话,于是,便慢慢走了过去。
见那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知道也是个怂货,便上前沉声道:“这里共有几个人?”
那人猛然一哆嗦,慌忙说:“连我一共二十三个,十五个烧火做饭的,八个铡草喂马的。”说着,身子已经抖得像筛糠似的。
数字对上了,砍了二十二个,这里有一个,说明,这群狗已被全部收拾干净。
问题是,咋处理此人哩?砍了吧,于心不忍,放了又怕他带人来祸害村子,于是,便伸手拽过那人,边朝屋前走,边声音和缓道:“听口音,你不像是地道的吐蕃人。”
不料,那人的一番话,却让李晖心里怦然一动,当下便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