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撞见,四目相对,满含惊异而又尽显温情,静视须臾,继昌才嗫嚅道:“我见过你......天山雪狼......”
敬轩知道继昌的脑子出现了问题,略显急切道:“继昌!我是你爹呀!”
继昌目光闪烁的瞅着这位魁梧英俊的中年男人,隐隐中,似乎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除脑海里有他的影子外,就感觉他与雪狼有关,其余记忆就更加的模糊。
徐子良见敬轩有些焦急难受,便上前一步,冲继昌暖声道:“我是天山雪狼的朋友徐子良,他确实是你爹。”
见继昌目光愣愣瞅着自己,有些忐忑无措的样子,敬轩温声道:“唐庄,驼队,三妹娘,阿依古丽。”
继昌跟着逐字念叨,像是在竭力回想着什么,末后,自语般嘟囔道:“大院子,很多人......”
见继昌还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徐子良猛然扭身,冲像丢了魂似的古丽达父子沉声道:“你们把他怎么了?——嗯?”
见巴托头人垂下两眼,无奈的摇头,徐子良便冲古丽达怒目吼道:“你到底给他吃了啥?”
古丽达目光惊恐而又委屈的瞅了徐子良一眼,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继昌见状,赶忙扑上一把扶起,失声道:“古丽达!你这是咋了?”说着,还面色不悦的瞅了徐子良一眼。
见师父依然目光如刀的盯视着自己,古丽达长吁口气,声音乏乏道:“他摔下马头撞在了石头上,醒来就啥也不记得。”说着,两行清泪委屈成曲美的样子,顺腮滴落。
继昌两眼懵愣的瞅了她一眼,便轻揽在了怀里。
敬轩长吁口气,口气和缓道:“看来,他是把你当做那个古丽达了,也难怪,他俩打小就好。”
说着,又冲巴托躬身行礼道:“多谢你们照顾他。”
巴托慌忙摆手道:“不!不!是他救了我的命,他是长生天派到瓦射的贵人。”
见继昌和古丽达难分难舍的样子,敬轩冲巴托淡淡笑道:“不知头人舍不舍得把古丽达嫁给继昌?”
巴托略微惊愣了一下,随即欣喜道:“这再好不过了,我悬着的心总算落在了肚子,长生天呀......”说着,又朝天虔诚祷告。
见继昌和古丽达脸上都有了暖色,敬轩接着道:“孩子的事就这么定,改日我把彩礼送过来,关于贺鲁的事你打算咋办?”
巴托态度坚决道:“我不管贺鲁还是射匮,以后瓦射人就听你天山雪狼的,要人要马,只要你一句话!”
敬轩见巴托一副真诚的样子,便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如今是大唐的天下,我们都是朝廷的子民,贺鲁也是,今后都是一家人。”
巴托不屑的摆手道:“我才不管大唐小唐的,瓦射人只认雪狼!”
惜春和桑吉带着随从立马坡顶,远远望见敬轩他们骑马缓缓走来,便顿时兴奋得飞马迎了过来,都恨不得让马长了翅膀。
隔着老远,惜春便失声喊道:“——继昌......”
声音未落,已是马首相接,见继昌目光愣愣瞅着自己,惜春近乎发疯道:“继昌!我是惜春,你真的不要我了?”四目相对,已是悲楚哽咽的无法再说话。
继昌嘴里念叨着惜春的名字,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惜春单手抹了把喷涌而出的眼泪,怒目盯着继昌身侧的古丽达,狮子般吼道:“不要脸的妖精!你给继昌使了啥妖法?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说着,就要拔剑,但却让箭伤给痛的将脸扭向了一边。
敬轩见继昌目光愣愣瞅着惜春,像是没有多少记忆似的,便冲完全失态的惜春沉声道:“回家再说。”
对于女人来说,最痛苦的打击,也莫过于心爱的人突然变得不认识自己,而和另外的女人亲热缠绵,并且,还要在面前晃来晃去。
一路东来,敬轩本想让惜春在石头堡住些日子,但惜春却死活不干,非要天天看着继昌不可。
而继昌对惜春也只是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对于石头堡的人,就更是愣愣摇头,全无印象。
白天看着继昌和古丽达说说笑笑,卿卿我我,夜里又眼巴巴瞅着二人同住一个帐篷,昔日与继昌的温情缠绵,竟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突厥女人所代替,惜春整日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人还在百里之外,消息便早已传到了唐庄,三妹掐着点在庄门前转悠了好几次,翘首遥望,希望每次看到的扬尘,都与敬轩父子有关。
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古丽达,也陪着泪眼娑婆的探春默默守在身后。
太阳刚刚偏斜,就见派出打探的小子,慌慌张张跑来嚷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一声平日也有过的喊叫,却几乎惊动了整个唐庄,就连老太太古丽雅,都被阿依古丽和媚儿搀扶着,来到了院门前。
见继昌缓缓下马,跟在敬轩身后,目光惊奇而又疑惑的扫视着人群和四周,像在竭力回想着什么,探春首先忍不住冲上前,失声喊道:“——继昌......”
继昌像是猛的惊愣了一下,见探春悲喜交加的样子直冲自己扑来,慌忙将身子朝旁闪了一下,彬彬有礼道:“我们见过面,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说着,又显出回忆的样子。
热热扑来的探春,顿时像个雕塑般僵在了那里,委屈的热泪潸然而下。
见三妹款款走来,继昌像是猛地一愣,迟疑上前,言语有些模糊道:“您好像是我三妹妈妈。”说着,脸上显出不确定的样子。
两股热泪,喷涌而出,三妹冲前两步,情不自禁的扑进继昌的怀里,泣声道:“总算没白疼你一场。”
见有个漂亮的突厥女人,衣着鲜亮,小嘴轻抿,满脸灿烂,细条的身材,肚子上却顶着个圆圆的小锅,继昌猛然一愣,闪电般扫了身后的古丽达一眼,又将惊异的目光定在了女人身上。
漂亮的女人冲她暖暖一笑,抖动着满头的碎辫,殷唇轻启,声若黄莺道:“我是古丽达,这是你的小宝宝。”说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小锅似的肚子。
就在继昌略显惊恐的目光,在两个古丽达之间扫来扫去之际,一声充满稚气的:“爹爹。”让他猛然感到有些晕厥,还未缓过神来,蹒跚而来的小孩,已经亲昵的抱住了他的双腿。
继昌像是被冰水猛然激了一下似的,疾忙蹲下身,双手捧着白净的小脸失声道:“你是斌儿?”小家伙冲他腼腆一笑,便乖顺的倚在了母亲的身上。
继昌惶恐焦急的目光,在像永远挂着孩子般笑容,和面显忐忑,目光闪烁的两个古丽达之间扫视一阵。
又两眼愣愣盯视了冲自己天真嬉笑的小家伙一眼,继昌突然仰天大喊一声:“这到底是咋回事?”便晕厥倒地。
由于同时出现了两个古丽达,这便给叙述带来了麻烦,因此,暂且将先来的斌儿娘叫小古丽达,而将后来的称作大古丽达。
继昌突然晕倒,二春和大古丽达先就哭天抢地的没个完,等把继昌抬进了屋,三人便被三妹烦躁的赶出了屋,而小古丽达却像个出水的豆芽儿似的,乖巧的杵在墙角。
见继昌双目微闭,牙关紧咬,呼唤不醒,三妹赶忙取出银针,在人中百会几个穴位扎下几针,继昌深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略显朦胧无神的目光,慢慢扫视了屋子一眼,见只有敬轩和三妹守在身边,便轻声呼唤了声“古丽达。”
静在墙角的小古丽达听得叫她,便秀脸像朵美丽的花儿般扑到炕边,小嘴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来,只是笑得更加的灿烂。
继昌似有好感的冲她静静瞅了一眼,而后,又略显不安的将目光移向别处。
三妹会意,赶忙开门探身,给立在墙根,像棵断了根的树苗似的大古丽达使了个眼色。
见大古丽达急急扑到炕前,继昌便急不可耐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顿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妹和敬轩不由得对视一眼,又将目光同时投向了小古丽达。
本想小家伙会伤心失落的连哭带闹,或是扭头便跑,没想到人家却面含孩子般的微笑,两眼静静瞅着二人,就像看着一对相爱的亲人一般。
三妹心里暗自一喜,刚想叫探春把斌儿带来,再让父子亲热一番,随着一声洪亮的“无量天尊”了尘手持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飘然而进。
原本躺在炕上的继昌像是见到了熟悉的长辈似的,疾忙坐起身,迟疑道:“我好像认识您。”
了尘淡淡笑道:“何止是认识,你我渊源很深,快快盘腿定息,我来帮你找回原本。”说着,脱鞋上炕,与继昌对膝而坐。
继昌随着了尘的引导,先将气息调运两个周天,又慢慢聚集百会,如云似雾,又觉天降甘露,浸润身心。
就在继昌凝神内观,尽享元神离体般的轻松惬意之际,只见道长突然使出“双风灌耳”的招式,在继昌耳根轰然一击,随即吐气收功。
继昌像是猛地惊愣了一下,随之慢慢睁眼,见了尘盘坐对面,近在咫尺,便惊喜嚷道:“师父!您咋在这里?”
随即朝屋内扫视一眼,惊呼道:“爹!娘!古丽达!我咋像才睡醒。”
听得屋内叫嚷,二春便旋风般冲了进来,见继昌真的醒了,两个先前还难受的要死要活的女人,就像找到了失散主人的小狗似的,破涕为笑,欣喜难耐。
屋内的欢笑,让静立一旁的大古丽达,心凉惊恐得不知所措,略微迟疑,便不顾一切的扑上前,拽住继昌的胳膊泣不成声。
继昌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得呆愣了一下,面显窘迫的慌忙抽回手,目光狐疑的瞅着大古丽达,沉声道:“你是谁?”
见继昌看自己的目光如同路人,脸上全没了往日的温情,大古丽达的头顶,像是被重物猛然击打了一下似的,眼前一黑,便软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