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见敬轩一脸忿忿的样子,轻叹口气小心地问道:“莫非敬轩兄也与突厥人有仇?”
敬轩见问,怅然一笑道:“何止是有仇,我祖上两代人都是死在突厥人的手里。”
世民听说,心下微微一震,顺手捡起两根干柴放到火上,静静的火炭,顿时青烟袅袅噼啪声响,热情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岩洞,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脸颊。
顿了一会,敬轩长吁口气,声音平淡地说:“我爷爷当年是大隋将官,在抗击突厥侵扰时,被奸人所害,带兵孤军深入,在军无粮草,后无援兵的情况下,战死在大漠。”
敬轩说着,面显痛苦的的样子,拿棍拨了拨散落的柴禾,线条分明的脸庞被欢快的火苗染的通红。
见世民用忿忿中满含同情期待的目光瞅着自己,敬轩惨然一笑接着道:“父亲听到了噩耗,孤身潜入突厥营地,取了两个突厥头人的首级祭奠了爷爷英灵。”
世民听说,长嘘口气说:“痛快!李家代代有英雄。”
敬轩却怅然摇头道:“父亲本想就此投军杀敌,报效国家。哪成想,当朝的狗官却以妄杀友人,破坏和平为由,将父亲诱骗捆绑,交给了突厥人斩首示众,那年我才三岁。”
说着,敬轩痛苦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世民听说,一脸忿忿的样子说:“知道那个狗官是谁么?”
敬轩凄然一笑说:“不知道,我娘怕我寻仇不告诉我,也不让我再提报仇二字。”
世民怅然叹口气,咬牙切齿的说:“要是让我查出来,非剁了他不可。”
见敬轩一脸释然的样子,世民转而小心问道:“二位长辈的名讳是?”
敬轩惨然一笑,无奈的摇摇头说:“父亲叫李俊,至于祖父么......”
见敬轩像是有难言之隐,目光闪烁的移向一旁。世民微微一笑道:“若不方便,不说也罢,我打心里敬佩两位长辈。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帮你手刃仇人。”
敬轩欣慰一笑,声音淡淡道:“祖父的名讳连我也不知道,家谱上只写了李某某,或许是家母怕后人寻根报仇吧。所以,有意隐瞒。”
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语般地嘟囔道:“婶子也是一片苦心啊。”
见敬轩目光平静的瞅着自己,世民微愣了一下,继而暖暖一笑道:“我祖上几代都是李家的家将,到了我这代也不列外。姊妹四个,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一家都在太原。”
敬轩微微点着头,向往羡慕之情溢满脸颊。一缕轻薄晶亮的东西,从大而有神的明眸一闪而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这一瞬即逝的微妙变化,也未能逃出世民洞察一切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一副欣然的样子,目光恳切的盯着敬轩说:“你我今日相遇,也算是缘分,不如就此结拜成兄弟,日后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敬轩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继而爽朗一笑说:“好呀,你我是本家,若再结拜就更是亲上加亲了。”
于是,两个相貌体征都有些相似的英俊后生,便撮土为香,这一顿的山誓海盟,自不比三国时刘关张的桃园三结义逊色分毫。
相互报过生辰八字,世民年长一岁为兄,敬轩为弟。
兄弟重新见过礼后,敬轩兴致勃勃的拿着半个陶碗,接了一汪山泉水,双手捧到世民面前,神色恳切道:“你我今日一拜,您就是我永远的大哥,小弟以水代酒,敬大哥一碗。”
世民欣喜一笑,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又学着敬轩的样子接来水,双手递给敬轩,神情激动道:“你我在此偶遇,也是天意,为兄回敬兄弟一碗,让我们兄弟同心,共创一番事业。”
敬轩面显兴奋的接过碗,却略微迟疑了一下,目光闪烁的瞅了世民一眼,才仰头一饮而尽。
喝下的是清凉的泉水,但在两个至诚的年轻人肚里却像是烈酒在翻涌,以至于让两张英俊白净的脸颊都被熏染上了浓浓的彩霞。
欢愉的气氛让时间钻了空子,刚才还是洞口如镜,现在已是漆黑一片。
人投机,话题便像是涓涓流水般连绵不断,世民说起军营鏖战的经历是滔滔不绝,敬轩谈及江湖趣事也是兴致盎然。不觉间已是星光漫天,瘦月西斜了。
世民邀请敬轩到太原家里小住,兄弟们好好聚一聚。敬轩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实话说,敬轩对于眼前的义兄是喜爱有加,倒像是前生有缘似的,一见如故难舍难分。
但对他的军营生活却丝毫不感兴趣,尤其是不和官府搭边,这是娘的嘱咐,也是自己在祖宗面前的誓言。
既然已成兄弟,拜访义兄父母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若再推托就伤了兄弟情分。
敬轩睨视一眼洞外,冲世民诡秘一笑说:“您先眯一会,我去去就来。”
世民当他去方便,也就没说啥,冲他微微一笑,便歪身滚在了干草铺就的石板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也许是白天又惊又累的缘故,世民睁眼一看,静静的洞口已经显出了泛白的影子,侧眼再看,敬轩已经烤好了干粮和野味。
见世民身子动了动,敬轩嘻嘻一笑说:“来快吃点好赶路,天亮前我们要走出十里地,不然会有麻烦。”
不知是肉香勾起了肚里的馋虫,还是感觉时间的紧迫,世民翻身而起,二话不说抓起半个野山鸡就大嚼大咽了起来。
敬轩摸出洞口,侧耳静听了一会,面显欣慰的样子说:“走吧,那群杂种还在做梦呢。”说着,便闪身走在了前面。
此时的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般的白色,机敏的启明星眨巴着闪亮的眼睛,高高的悬在东方的天际。
寂静的山谷,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蛐蛐,偶尔鸣唱出尖利悠长的响声外,就连轻风拂过树稍都不留半点声音。
转过一道兀起的土梁,在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中,隐约显出两匹马的痕迹。
世民惊疑的瞅了敬轩一眼,见他笑而不语,便放开脚步,紧随敬轩朝着安静吃草的马匹掠去。
东方的天际,已经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一绺灰白的口子,远处的山峦也不失时机的朦胧出了起伏的身姿,大地像是在蠕动般的苏醒了过来。
空旷的山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窜沟绕梁,渐渐的消失在坡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