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各怀鬼胎的一人一兽片刻的交谈间,宁风丝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轨迹开始被悄然改变,只是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老狼爷爷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奇怪,迷茫,期待,漠然亦或关怀,很复杂,就像是生死离别之际的最后一眼,他的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就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即将消失,这种感觉甚至让熟睡中和他心灵相通的小狼霍然惊醒。
老狼将视线移开,皱纹遍布的苍老面庞也愈枯槁无光起来,它知道,它的生命已经接近尽头,它能花十年修复身体的重伤,却无法修复大道之伤,它的生机早已到了死亡边缘。
可惜,不能见到这两个孩子驰骋大陆的那天!它这样想着。
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宁风在之后的几天里不在外出,他就默默地陪在老狼身边,同老狼一起静静地盯着星空。
十天后的夜里,南方的天空一颗明亮的星辰陨落了,像是流星划过天际,须臾之后一道七彩光芒冲天而起,十万大山的这头沸腾了!
天地异象,必有重宝不久现世于人间,这是所有修道者心中所想,也是人人几乎都有的常识。于是,一夜之间,靠近大山这头的大小势力彻底沸腾了,明里暗里调兵遣将,悄悄派高手前去察看。
只有那些底蕴更加深厚的家族有了片刻的迟疑,似那等异象,寻常高手前往无非是送死而已,但如果贸然让家族一流强者前去,便要做好伤亡的准备,然而不派人去,坐等自己的仇家夺宝坐大,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喧嚣的青楼中,一名容貌俊逸的少年左拥右抱,笑容放荡狂妄,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屋内凭窗而立的两名闭目双胞兄弟身上。
左边一人黑发如墨,左脸上一道剑伤甚为耀眼,右边一人银发黑衣,右脸上一道刀伤同样触目惊心,但饶是如此,二人容貌竟也有九十以上的相似,这是两个很奇怪的人,身处喧嚣,却同时面向窗外,仰望星空,却又同时闭着双目,甚至于两人的神态动作,都有几分相似。
二人突然同时睁开双眼,目露神光的盯着大山的方向,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架着那俊美少年眨眼之间消失了踪影,留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个陪酒女子,还有端着酒壶扭着腰身正在推门的老鸨。
刚想大叫的老鸨还没叫出声,一枚硕大的东西突然砸在她头上,正想破口大骂,待看清时顿时眉开眼笑,若无其事地继续扭着腰身走了。
先前还左拥右抱温香软玉,突然之间周围黑漆漆不见个鬼影,那俊美少年忍不住心头火起,立马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搞什么,平日里打得死去活来,怎么一到整我的时候就这么有默契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鸟地方来,有病吧你们!”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哼了一声。
“说清楚,到底干嘛来了?不然小爷今天就不走了!我可怜的娘呀,你看看,这两个狗东西什么嘴脸,儿真替你不值呀!”说到后面这家伙还装模做样地硬是挤出来几滴眼泪。
那两双胞兄弟沉默了一会儿,其中白发男子开口说道:“我们自然不会害你,不久之后,这片大山将有一场天大的机缘,我们希望你能够得到这场造化。”
那少年一听顿时来劲,指着两个同胞兄弟认真的问道:“天大的机缘,那我得到之后能不能揍得你们满地找牙?”
二人同时摇头,甚至表情都没一点变化,俊美少年一听就焉了。
“还天大的机缘呢,没劲!”说完自顾自哼着小曲,迈着嚣张的脚步踏进了大山。
群山之巅,云雾弥漫,一片竹林边上,一群老者神色激动的盯着那天地异象,其中一人对着竹林之中躬身的布衣身影恭声道。
“老师,您的预言成真了,南川大能陨落,百星汇聚,您说的我们学院的有缘人出世了!”一众老者议论纷纷,神色尊敬的看着那道躬身的背影。
那背影缓缓转身,却是一道双十岁月的书生模样,他将手中的水瓢随意的放下,顿时激起一层层水花。
“你们看清了吗?”
一众老者不明所以,先前那人再度谦卑的询问:“希望老师教诲。”众人齐齐躬身。
书生微微一笑,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众人,然后看着木桶叹息道:“你们看这水桶还有木瓢,我随手放下尚且水花激荡,若是有意搅动,水岂不是溢出来了?”
“老师这是要我们不要干涉?”有人低声询问。
书生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将水桶之中的水倒入竹林一旁的小溪中,然后又将木瓢扔了进去。
“这次看清了吗?”
“请老师教诲。”众人依旧迷惑。
“你们呀,长年困坐山中悟道,思绪反而不如你们那爱惹事的小师弟敏锐。你们看,我这次将木瓢用力扔进溪水中,激起的水花明明更大,你们却依旧不明白,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众老者羞愧地低着头,并没有一人有不耐烦的神色,可见书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那是因为地方不同了,木桶虽然规矩,但地方太小了,溪流虽然更大,但木瓢激起的水花较之水中的游鱼,溪底的阻石激起的浪花无疑沧海一粟。一把绝世好剑,若是没有精心打磨,哪来的纵横天下之势?你们看那天,众星拱月固然美丽,可终有日夜交替之时。盛世亦是乱世,群雄并起,天骄尽出,我们的有缘人,却不是你们懈怠自身,将希望寄身他人的理由。”
“老师训斥的是,是我们误入歧途,曲解了老师的话。”众老者羞愧不已,身子躬得更加低了。
书生叹息一声:“我要闭关了,此次闭关不知年月,我若不在,学院大小之事你们商量,若是争执不下,问一问你们小师弟的意见,他的话便是我的意思。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躬身告退,倒是有几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不语地退了下去。
众人悄然离去,书生突然对着大山那头躬身一拜,自言自语道:“前辈一路走好。”
一处酒肆里,一酒徒左手同右手比划着,众饮客习以为常,也没将他放在心上,倒是他喝着喝着,突然头一歪,竟是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还在打酒的店主人就像是早就知道,从柜台处抱出棉被给酒徒盖上。
店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子,奇怪的是,有人觉得她倾国倾城,也有人觉得她奇丑无比,这也成为了远近吃客饮客的一大奇闻异事,但大家有一点很统一,她的心地很善良。
她待人真诚,从不看来人出生外貌,甚至如酒徒这般白吃白喝近一个月的流浪的邋遢老者,她居然还会主动送上被褥,很奇怪的一个女人。
有人说,她开店整整十年了,却是没有一点变化,除了她那让人争议的容貌,还有她十年来一尘不染的如雪白衣。
“小艾姑娘,这老家伙没脸没皮的,你干嘛还给他东西御暖,我看冻死他得了。”有好像的街坊邻居打抱不平指着酒徒。
“老人家挺可怜的,你们都不知道,他每天半夜都要一个人哭好久呢。”声音悦耳动听,轻灵无比,饶是再激荡的心绪之人听到这个声音都会平复下来。
“他也就装可怜骗骗你这小丫头罢了,大娘活了多少年,这种人见得不知道多少!”
“可是……”女子话音未落,躺在地上的酒徒突然诈尸一般跳了起来,右手颤巍巍地指着大山的方向。语气悲戚地大吼着。
“死了,哈哈,又死了一个!”突然他抹着鼻涕眼泪哈哈大笑起来,将桌上的酒杯盛满,然后端起来对着大山拱手,然后将酒水倒在了地上,自己抱住酒壶竟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死了好呀!死是凉爽的夏夜,可供人无忧的长眠!来,我敬你,来年春暖花开,世人皆醉,我还记得你呢,哈哈哈……”
……
瀑布的一旁,一方矮矮的坟墓,里面躺着一个老者,外面跪着一人一狼,外加一道飘在半空的蔚蓝身影。
老狼走了,很平静,既无大悲也无大喜,只是眷恋的将宁风还有小狼揽入怀中,摸了摸他们的头,抬头忘了望无尽的星空,面带慈祥的笑容将动作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小狼哭得很伤心,宁风哭得稀里哗啦,只有那道蔚蓝身影没心没肺的站在一旁,似乎在思考斟酌着什么。
其实这十年之间,老狼不止一切向宁风还有小狼说过自己的大道之伤,可是真到了这一天,他们依旧接受不了。
“哭啥?难道还能把那老东西……咳咳,老前辈哭活不成。”蔚蓝身影看到一人一狼吃人的目光,连忙纠正继续说到“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悲观,修为到了它这般地步,其实想真正死去是很难的,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我……”
小狼和宁风一下扑了过来,目光希翼期待地盯着他,蔚蓝身影彻底败下阵来。
“兽族死去,灵魂力量会在肉身彻底腐烂时回归兽神的怀抱,那什么,我这里不是不尊重你们兽神哈,而是说一个事实,那就是所谓的兽神就是一个谎言,其实就是一种信仰之力,只要……算了,说了你们得弄死我,还是不说了!”
“说!”宁风恶狠狠地盯着他,小狼同样如此。
“你们叫我说的,那我可就说了!咱们只需要将墓里的老……老前辈挖出来,然后煮了吃掉,要知道他这等强者灵魂力量可是大补……哦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将他的灵魂力量封存在我们的身体里,然后……”
“你还是人吗!!?”宁风大怒,抽出身后的断剑就劈了过去。
蔚蓝身影心想,小样,小爷可是魂体,你能奈我何。
“额……”某人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接触到断剑的一瞬间灵魂力量越来越弱,他慌了,忍不住颤声道:“诸天九剑?不带这样坑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