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已近全黑了,她早上从程家离开便已经不算早了,乘了一整天的马车,到家的时候就差不多申时,此时看看天色,估计已经申时了。
外面围着的人,倒也是少了不少。
毕竟热闹再好看,也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但也不是没有那种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来看热闹的坚强人士。
此时看见产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还留在这里的村民们,个个都踮起了脚尖,好似要将眼珠子生在襁褓上一般。
但他们的激动,都比不上文秀才。
要说是当爹的呢,一看产婆出来,都顾不上仪态了,直接冲过来,一把接过孩子。那动作利落的,将产婆吓了一跳。
还是牛二婶反应快,连忙道:“恭喜文老爷,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好,好,好!”文秀才当真是喜不自禁。
他也不敢多抱着孩子,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实际上他是不会抱孩子的,此时激动过了,便立刻将孩子放到产婆手上,生怕自己不小心让孩子不舒服了。
毕竟是那么小小的人儿,肌肤柔软的好像豆腐一般,看着是一触既碎。
将孩子妥帖的交给产婆后,文秀才稳定了一下心神,就掏起了袖子,但摸了半天,都没找到一个红包来。
按照常理,产婆帮助产妇生出孩子,那都是要给红包的。
但文秀才找不出红包,却也不能怪他。因为事出突然,产妇是属于早产,且生产期间又出了许多事,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准备红包。
产婆倒也是善解人意,“没事没事,红包之后文老爷再补上,不着急。”
牛二婶也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
文秀才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又疑惑起来,“这怎么突然就生了,刚才不是说难产吗?”
其实说的不止是难产,而是说要一不小心一尸两命了。否则文秀才刚才的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说到这事,那就不得不提到盛卿卿。
然而不等盛卿卿说话,牛二婶就笑呵呵的,与有荣焉的笑道:“这事可多亏了卿丫头呢,要不是她的药,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她将产房中发生的情况给大概说了一遍。
“卿丫头的手可快,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将药给喂下去了。那药也是真的神异,刚刚下肚,夫人便生了气力,之后竟是没有受什么磨难,平安的就将孩子生下来了。”
“好好好!”文秀才再次连声叫好。
他看着盛卿卿的双眼满是感激之情。
对着这样的目光,盛卿卿也是忍不住感慨。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文秀才和产妇真不愧是一对,这感激人的眼神都差不多。
但文秀才此时能做的,显然比产妇要多的多。
他不仅用感激的目光看向盛卿卿,还给盛卿卿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鞠躬,可把盛卿卿吓了一跳。
说实在的,以文秀才这个年纪,都可以算是她爹那个辈分了。而且文秀才还有秀才的名号,让他给盛卿卿一个平民百姓鞠躬,实在是“大逆不道”。
事实也没超过盛卿卿所料。
几乎在文秀才鞠躬的下一刻,四周响起一片哗然。
此时天色虽然已经黑下来了,但他们就站在屋子门口,旁边点着好几盏灯笼,将几人的身形照的那叫一个清楚。
也就是说,不管是牛二婶,还是产婆,亦或者那些围观的盛家村村民,都看见了文秀才在对她行礼……
盛卿卿欲哭无泪。
她确实是打着让文秀才欠人情的打算,但也没想让文秀才这么还啊。
一个鞠躬,在外人看起来已经是十足的大礼了,特别是文秀才还是个秀才公,盛卿卿应该感激涕零才对。但对盛卿卿来说,这个鞠躬真是屁用没有。
偏偏她还不能说……
好在文秀才是个有良心的人。
他直起身子,肃然道:“今日多谢小友出手相助。若不是有小友的神药,我夫人和孩儿怕是……”他哽咽一下,又严肃道:“今日是我文某人欠下姑娘天大的人情,今日当着众多乡亲的面,在此文某人立誓,若小友以后有什么需要文某人做的,文某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盛卿卿瞪大了眼睛,似乎被文秀才这言辞震到了,但心里却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她费那么大劲是为了什么?
一是因为人命关天,二就是为了文秀才这句话。有了文秀才这句话,她另一个计划就好实行啦!
而比起盛卿卿“假惺惺”的惊讶,其他围观之人的反应,就真实的多了。
比如牛二婶,她可能是没有听懂文秀才文绉绉的话,还有那些成语,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文秀才的话。
“卿丫头,秀才老爷这是要给你当靠山呢!”牛二婶喜不自禁,乐的好像她得了靠山一样。
盛卿卿十分配合的露出喜悦的神色来。
她其实不太稀罕文秀才这靠山,她真正需要的,只是文秀才的一个承诺罢了。
盛卿卿相信,要是她哪一天碰见必须要和他人合作的事情,那也就必须去找万掌柜或者程少爷。如文秀才这般,实在是鸡肋。毕竟不管是万掌柜,还是程少爷,都比文秀才强到不知道哪里去。唯一的区别是前二者的能力和危险程度成正比,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盛卿卿细细思索着,该如何物尽其用。
而那边文秀才已经和牛二婶商量好孩子和产妇的事了。
“夫人还是要休息片刻,孩子不能见风。”
文秀才连连点头。转而脸上却是露出愤恨之色来,怒声道:“先前我担忧夫人和孩子,现在腾出空闲来,却是要为夫人和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牛二婶和抱着孩子的产婆对视了,都没有说话。
文秀才看着也没指望她们应话,说完话之后,让产婆将孩子抱进去,然后自己转身就走,看他要去的那个方向,竟是村长的宅子。
围观的人群十分配合他,甚至还有不少人跟着他一起去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盛卿卿好奇的询问。
她现在也总算是有空闲问了。
先前她就奇怪,产妇为什么会突然早产,听牛二婶的意思是受到了惊吓,可在这村子里,怎么平白无故的会受到惊吓呢。
这年头的产妇身子其实要比现代那些小姑娘健壮很多,胆子也大,寻常状况根本不会让她们惊吓到要早产的地步。而且村中那么多人来看热闹,显见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牛二婶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先看了看周围,见产婆已经抱着孩子进屋去了。才压低声音道:“是出大事了,不然你以为文夫人为什么会早产,就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至于受到了什么惊吓,牛二婶却是徐徐道来。
文夫人原名盛思,是盛家村的人。嫁给了邻村的文秀才为妻,夫妻平日里举案齐眉,且文家也是薄有家产,夫妻生活是过得十分滋润,这滋润的日子,在得到文夫人怀孕的消息后,更是美妙了,文秀才对自己的夫人几乎是有求必应。偏偏怀孕的人,思想总是比较跳脱的,这不文夫人怀胎八月时,突然想回家吃母亲做的饭菜。
文秀才劝不过她,再加上两村子临着不算远,走路过来也不过一刻钟。便答应了让文夫人回来吃一顿午饭。
一切都非常顺利,虽然已经怀胎八月,但文夫人身子非常强健,走了一刻钟,都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有胃口吃了整整一碗饭。
吃完饭,两夫妻便打算回家去,毕竟再留下去,等天黑了脚下路不好走。
而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有一伙人突然来盛大伯家里闹事。
“卿丫头你猜猜,是那伙人。”牛二婶神秘兮兮的说。
盛卿卿皱了皱眉头,她本来想说不知道的。毕竟盛家村那么多人,还要加上邻村的人,那可真是数不清楚,也认不清楚。
但在话出口的一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伙人。
“不会是西边那几户人家吧?!”
“卿丫头就是聪明。”牛二婶一拍巴掌,“可不就是他们吗?先前因着你的事,他们就压着一股火气呢。可这几日你又不在家,他们又不敢找老村长,便只能去缠着你盛大伯。”
盛大伯已经差不多被村中的人认定是下一任村长了。所以村中有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不好去劳烦老村长的,大多是找盛大伯解决。老村长都默认了这种事,也算是想让盛大伯提前练练手。
却没想到,西边那几户人家竟是用着这个借口,天天来缠着盛大伯。
若是往常还好,盛大伯借口出去了,将他们打发了就好。
今日却没想到出了意外。
二女儿难得回家一趟,盛大伯自是舍不得避出去。只能借口说家中有事,不好招待他们。却没想到那几户人家竟是不依不挠,非要让盛大伯出去给他们解决麻烦。
文夫人本不知道什么事,奈何这些人嚷嚷的太大声了,竟是让她听得一清二楚。孕妇本就是喜怒无常的脾气,此时文夫人听见有人这么纠缠父亲,登时就怒火上头了,出去质问那几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