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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医者之才,无妄之灾

五天后,华录山,药医馆,蒸药房。

病老这几天外出,没来烦她收徒的事。

这里满处冒着白烟,满屋子都是药汤味。

“你这几天,在初药房的表现都很不错,才几天就能处理掉一堆药童一个月要处理完的药材。”棋竟将涂山仙夙单独带来了蒸药房。

这里的药童们都在忙着熬着各种各样的药,埋着头,拿着扇子,放药材,兑水,生火,最后熬成,在药壶口倾泻而下的,是那深褐的汤水,或许苦,或许甜。

棋竟对涂山仙夙没什么意见,也不是说存心要为难她才令她一天五个时辰坐在初药房里拣药,不过也是想看看她,适合什么样的活。

五天,他决定带她将药医馆大大小小的活都过一次,干脆点,凭着她的“特殊”,培养成万能医者,也不是不行。

“那掌事,你带我来这,是要给我安排另外的活干了是吗?”

他看向她,悠悠一问,“会煮药吗?”

她笑了笑,“那也得先有药才行不是吗?我今天的任务是熬药?”

他面色平静,随手在桌上捞起一碗刚刚起来的新药,看了两眼,然后递给了涂山仙夙,“你闻闻看,也尝尝看,这是他们练习的药汤,试着尝出都加了什么?”

涂山仙夙接过,按照他说的做,闻了,也喝了,抿了抿唇边残留的药汤,“这只是润肠的。”

“里面有什么?”

“只有大麻仁,黑芝麻和蜂房啊。”她信口拈来,对药材的熟悉度让棋竟不得不点头,有一个医神三姐,从小耳濡目染,会这些很正常,其实涂山魔穸很想将自己的医术全部教给她,但是,她并不想学。

“很好,你果然很有这方面天赋和见识,以前学过吧?”

涂山仙夙放下药碗,回答他,“是,不过皮毛。”

“好,那我就没必要教你太多繁缛的医药知识,想必你也可以熬出一碗,我今天就要的药汤吧?”

涂山仙夙看了下周围忙碌着的药童,问:“这么多人,还需要我来熬吗?我兴许没他们有经验。”

他不以为然,“药去大药房抓,今天给我熬出一碗,简单,但是一定要让我满意的清热凉血的解毒药汤。”

“清热凉血?”

她还来不及说仔细,棋竟便起身离开,边走边说,“这里的东西你尽管用,大药房的药你尽管抓。”

她留在原地,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看着药童们,药童们也全部停下来,看着她,就这么僵在那里,气氛有些奇怪。

接下来,有一个药童跑过来,“宫妍师妹是吗?我前两天有偷偷去初药房瞧过你,你,长得真好看。”他还有些羞涩。

然后大家伙就都不淡定了,全部蜂拥而上,围住涂山仙夙,原来棋竟掌事那尊大佛摆着,谁都不敢乱动,他一走,全部就过来搭讪了。

“哇,初药房那群人可真有眼福啊,摊上这么个漂亮的新人?”

“就是就是,怎么掌事不早点把你安排来这呢?”

“宫师妹,在这里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我们都会帮你的。”

“对啊,对啊。”......

面对他们的热情,涂山仙夙竟觉得搞笑,看来药医馆真的是和尚庙,女杂役少不说,女药童更是少得可怜,这些师兄们,是没见过美女还是根本就是没见过女人?

“宫妍谢过各位师兄谬赞,只是现在大家该忙什么忙什么,不用管我了,留个炉给我就可以了。”

“这没什么问题,只是宫师妹,我看今天你这解毒汤是熬得出来也未见得可以让掌事满意啊。”

“为什么?”难道棋竟连一碗清热的解毒汤也要挑三拣四?

“你不知道吗?要是这么简单,他直接叫我们熬就可以了,我们这么多人一天给他熬个几百壶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也用不着叫你了。”

涂山仙夙狐疑了,不禁问,“掌事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其实这药方可以有很多种配法,都是可以熬出他说的解毒汤,可他总说这个差了什么,那个又多了什么,这个火候不对,那个又药方出错,这么久了,还真没谁能熬出来所谓,他满意的那碗药汤。”

“啊?”她扶了扶自己的下巴,怎么这么多事儿啊?“可掌事说简单的啊。”

他们嗤笑:“他的简单,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你们可以把你们的药方给我看看吗?”

“可以啊,没问题啊。”

她开始研究起了他们给自己的药方,其实都不离那几样,就是个别出现争议,说掌事不满意是多了这种药材或是这药方它只能是简单清热,没什么功效。而且她也从他们嘴里了解到,棋竟之所以要这个药汤,好像是要给他养在百视堂的那些鱼喝的,因为病老很喜欢那些鱼,但最近生病了,上火了。

还真是闲人屁事儿多。涂山仙夙真的不想说病老的不是,但是她忍不住。

可是她觉着,还真是他们的药方有问题,这只能给人吃,不能给鱼吃,还有,给鱼喝药,这谁的主意啊?

她无奈地摇摇头,着手去抓了药。

“芦根,牛黄,玄参,黄芩,黄连,黄柏,龙胆草,金银花,连翘......”她边嘀咕边在大药房那一格一格抓药,“蒲公英,白头翁,与齿苋,柴草根,青葙子,虎耳草......”

“真是不得不说,这还真是大药房啊,比起三姐那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她开始感慨起来,大药房的人看她抓药也是看得入神,她自己全然不知,“这要石膏,菊花,知母,柴胡,银胡,白薇,决明子,夏枯草,栀子,还有......”她顿住了,“西瓜?这好像没有啊。”

“去香孜斋吧,那肯定有,还是最新鲜的。”有位师兄提醒下涂山仙夙。

然后道句谢,风风火火又跑到香孜斋去。

“婆婆,这有没有西瓜啊?一小块就可以了。”她近几日也有来这里走动过,带走了不少好吃的回药医馆,都是这老婆婆给的,长得好看是她的资本,加之她干活完全不输给专业的,老婆婆很是喜欢,她其实也是个讨喜的丫头,她不自知。

“有,要多少有多少!我给你拿去。”

“嗯,谢谢婆婆。”

香孜斋的美食是涂山仙夙亲自尝过的,完全不比涂山的差,而且环境甚美,就算全华录的人都不在这里用膳,但是想到是在这里做出来的膳食,吃饭也觉得是件美事,她闲逛了起来,大伙儿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华录就是这样,很有秩序,所有人也都很有目的,哪里出了差池,华录也会被牵连。

可能香孜斋容不得闲逛的外人,她可以随意走动,但并不代表谁都看她顺眼。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厨子脚滑,倒了她一身的莲子羹,刚好在胸前一片。厨子道歉,她说无碍,但是她却赶忙从怀里掏出那枚病老给她的玉牌,擦了擦,“还好,毕竟是前辈的东西,总不能脏了。”

她衣服脏了,自然不想再把玉牌放进怀里,她便挂在自己的腰间。

“宫丫头,你要的西瓜。”

她接过来,看了看,是新鲜的,很想尝一口,但是现在不适合,“婆婆,等我今天熬完了这壶药,送些来给您喝喝,因为看您最近好像也有点上火了。”

仙家的人不怕生病,但在华录山上的凡人们,可不一定。婆婆听完,笑着点点头。

“那我先走啦。”

走出香孜斋,在台阶处走下来,与一执剑美人,不过一个擦肩,她的玉牌因为系得不够好,掉下来了。

不过涂山仙夙不仅没看那冷美人一眼,连自己的令牌掉了也没发现,径直地回了药医馆。

冷美人瞥了她一眼,自己也是惊为天人,她站住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华录竟还有如此美貌?不,她不如我。”转而又看见了台阶上的玉牌,她捡起来,不用再多看的她马上就知道,那是病老的随身之物,尊贵得很,她一惊,“杂役身上,有病老的玉牌?不行,我得去禀报玄尊。”

不知不觉间,“灾难”来到了涂山仙夙头上。

回了蒸药房,她开始忙活了起来,刚刚所有人看她拿着一盘西瓜就回来,还以为是送来给他们解渴的呢,没想到涂山仙夙一句,“这是药材。”引得大家不解又觉得可笑,他们都知道西瓜也是药材,但只知直接吃了便可,没有想着加到药汤里去,“那要是我做成了呢?让掌事满意了呢?”

“那你就可以随意调遣我们了,因为你也让病老,的鱼满意了,所以病老开心,指不定也会提拔你管管事啊。”

涂山仙夙摇头笑笑,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了,抓起自己抓来的药材,全部丢到捣药罐里,拿起杵臼就是一阵狂捣。

大家又不解了,咚咚咚的声音一直不间断,所有人面面相觑。

“宫师妹,你这是干什么?叫你熬药,你怎么捣药呢?这要怎么熬啊?”

“药肯定要熬,只是不能直接熬。”

“怎么,师妹还有不一样的方法?”

她叹了口气,“给人喝,肯定可以直接就那么熬,可你见过给鱼喝药的吗?”她问得很直接,问得很无奈,问得大家,都笑出了声。

“还有,就算鱼可以喝药,那总得把它们泡药里吧,但是这要泡死了还是药量太过喝死了,那怎么办?”

“那,师妹打算......”

她举起杵臼,莞尔一笑,“做成鱼饲料。”

不得不惊叹,她的聪明。也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药童太蠢。

她的动作十分娴熟,好像经常做这些,也根本不需要谁去帮忙搭把手,来来回回这么几个时辰,包括捏成鱼饲料小丸子也是一气呵成。

她自己也不禁感叹: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三姐那里学来的这些三脚猫功夫竟会在华录山这里派上点用场。她这几百年来没做过的事,在这短短几天内几乎都给尝试了个遍,包括,在这里,给鱼!!!做药?

时间就这么过了,而一整盘装着小颗粒的鱼饲料也成了,小小一颗,给鱼吃也就不怕会噎死他们。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着涂山仙夙的战果,不得不服气,不得不承认她很会玩一些小把戏。

“宫师妹,可是你怎么确定这就能让掌事满意呢?还有,你就想这么把鱼饲料给掌事吃啊?”

“当然不是,我还另外熬了一碗,专门给掌事试喝的,现在就只差给他送过去了。”

因为工序复杂,她还真是花了一天弄完了这些,这夜色都已经悄悄降临了,她都没吃上饭。

这时,救星来了,准确说是给她送了好吃的来,“小妍!”

“绝儿?”

“哎,你呀,没人给你送饭你就不会自己找吃的吗?其他师兄都知道去吃饭,就你死脑筋,掌事叫你熬药,可没叫你饿自己肚子。”

在华录这地方还能被人惦记着她很是开心,她笑着接过绝儿带来的一篮子饭菜,俏皮地说道:“你心疼我,我就很开心了!”

“下不为例啊,初药房那有华儿,还顾着点你,可是看你这样子,掌事怕是要派你到各个地方去干活了,我们五个只有华儿和大姐两人固定在初药房和丹药房当差,其他的不说代儿,我和天月可就没什么固定差事了。”

“好好好,我会注意的。”

绝儿满意地点头,“不过你这一整天的,在这里忙活什么啊?”

“哎,给病老的鱼做鱼饲料呢。”

聊了几句,就送绝儿回去了,顺便也问了下棋竟在哪里,得知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院子里,便端起药汤和药丸,起步过去。

她的脚步声,引起了棋竟的注意,当她把端盘放在棋竟面前,棋竟显得有些吃惊,他看了小药丸,问,“这就是你一天的成果?”

“嗯!掌事,你要的清热凉血解毒汤,听说要求很多,我就根据师兄们的配方重新调整了一下,你且先喝药汤试试。”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的书本,端起来送到嘴边,轻抿一口,仅这一口,他便了然,轻轻勾唇一笑,那是涂山仙夙第一次见他笑,竟会是这般无染,倒是有些小惊讶。

“加了些西瓜霜了?”

“对,除了这个,还有白头翁,银胡这些师兄们要么忽略要么多加的药材。”

棋竟满意地点点头,又指了指药丸子,问道,“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听说这是要给病老的鱼吃的,给鱼吃的自然不能是药水。”

他一听,便更为满意了,只是没表现得很直接,只是站起身,对着她说,“精通药理,懂得变通,医者之心,昭然可见。”

“那,我这么一天的成果,掌事可满意?”

他面色平静,正欲开口说话,却不料想,大批人就直接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位面色沉重,严肃得很,在其他人列成两排中间走过来,神色肃穆,剑系于腰间。

“东宁,你这是干什么?”棋竟不解地问。

“棋竟,赏罚院要拿人,来给你说一声,想必你不会拦我的吧?”

“要拿人,用得着这么多师兄弟一同前来吗?而且东宁,药医馆应该没有人会犯错到需要赏罚院的人来拿人吧?”

东宁冷哼,“病老这些天不在,你自己管的药医馆出了事,你也是责无旁贷的,你们,把她拿下!”话音一落,便有两位师兄上前将涂山仙夙押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她甚为茫然,“怎么了?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事了?放开我!”没有灵力,挣扎是对她来说是浪费体力。

“东宁,你确定是她?她哪里犯错了?”棋竟也不解,她才来了几天,天天拣药,今天才开始熬药,怎么可能做什么需要让赏罚院的人来抓人的事情?

“棋竟,我只是奉命行事,莫师妹向玄尊和元司仙导上交了病老身上的散游牌,根据调查,就是在这个杂役身上掉出来的。”

棋竟听完很不可置信,看向涂山仙夙。

涂山仙夙摇头,“我没有掌事,散游牌?是那块没有字的玉牌吗?”

“你承认了?那就是你,胆敢在华录山行窃?带走。”东宁严肃不已,说完便转头走人。

手下的人也是押着涂山仙夙就想离去,“我没有行窃,那玉牌是病来送我的!!!你们放开我!我真的没有,掌事,掌事......”她是被生拉硬拽,直接带走了,向棋竟求助,棋竟也无可奈何。

人也被带走了,只留下桌面上还冒着热烟的药汤,以及那盘她精心做了一整天的的小药丸,棋竟也没办法。

涂山仙夙被带去了赏罚院,被狠狠地丢在了地上,这里的正厅其实与药医馆无异,只是不知那里面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情景,赏罚院掌事高高在上,是个中年男子,他比之东宁更为严肃,有他在便觉得整座赏罚院的空气都想被冻住,凛冽逼人,涂山仙夙感觉到了,同自己姐姐涂山神若一样的寒气。

“权杨掌事,人带来了。”

权杨掌事摆了摆手,命他们退开,他自己在桌上拿起从涂山仙夙身上掉出来的玉牌,蹲下身来拿给涂山仙夙看,冷冷问了一句,“你认得这个吗?”

“是认得,这是病老的。”

“不错,可是这是潼峰的莫谦瑶在香孜斋门前所捡,且是由你身上所掉,你该如何解释?”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玉牌从我身上掉下来了,可是我说了,这是病老给我的,他塞给我的。”她轻声为自己辩解,双眼看着权杨,没有闪烁。

“你确定,这是病老送于你的?”

“我确定。”

此话一出,权杨点点头,站起身,吩咐东宁,“绑去广场,架在刑架上,将散游牌交给玄尊,明日一早,让云长老定夺。”

“是。”

“这又是要干什么?我都说了那是病老送的,不过一块玉牌?就算真是我偷的也不至于用刑,还绑我上什么刑架吧?”她说话期间已经是被人抓起来架着了,只是她无力去挣扎,力气不敌。

“一块玉牌?你是装傻还是真的只是看它值钱?你就去广场待一个晚上,明日你就知道,这块散游牌在你身上掉出来是件多么严重的事?”他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但其余人却没有停住手脚,将她带离赏罚院直奔大广场。

“你们干什么?我看你们华录山的人根本不知道尊卑了是吗?”

“尊卑?一个华录杂役,同我们提尊卑?”

“我是不是杂役,也与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如今你是有罪之身,虽说你长得貌美,可在赏罚院这里,犯了错,可管不得你是何身份。”

她无奈地背带走,这下子,还真是被病老那老头子给害惨了,还师父呢?徒弟出了事他人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还偏偏这里谁都不相信她能接受病老的恩惠,那块什么散游牌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现在她身上至于这么兴师动众抓她吗?

还真是一波三折。

六界景仰的小姑赐,被绑在华录大广场的刑架上一个晚上,吹着寒风,任由它们刮着自己的身体,发丝,和精致的脸庞。

“华录山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们用不用去我璃先宫,去涂山负荆请罪?”她自言自语,但却是在问在她身边的小愿。

“我要被绑在这,一个晚上?”她并不是很在意被绑的事情,反正她是清者自清,一没偷二没抢,被抓也只是算她倒霉,“小愿,病老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

小愿不知道,只得在边上转。

“他的好徒弟就要死了,他却还在外头逍遥快活,等他回来我看他怎么补偿我?还口口声声说要当我师父呢。”

夜色越来越深,她被挂着也越来越累,她的身材纤瘦,虽内心是为天狐,但身躯并无灵力支撑,寒风中受冻,被侵蚀的身体,自是有倦意,她撑不下去想晕上一晕,当然没问题,所以,她晕了。

小愿在边上狂叫,但是突然间一道白光袭来击中小愿,小愿停住了叫声,也晕了掉下去,它躺在地上便起不来了。

远处望去,那犹如神祇的存在,震慑人心,一身白衣,满是仙气,他收回施法的手,动作轻盈,举手投足都是清冷,难以接近。

他那亮丽的双眸盯着晕睡的涂山仙夙,手里又拿起散游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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