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林刚入了川口驿站,宥文和峻山立马跑近前来,峻山张口想说什么,被宥文手肘给捅了一下,又闭了嘴,宥文请示了主子有没有差遣,叶青林忙了这一整日,只道无事退下,也不曾去注意这两人不寻常的举动。
叶青林看了一晚上的各地飞来的书信,唯独没有看到之前冷一从宁阳城发来那封,有关于吟儿失踪的消息,被宥文踹在了兜里。
因为看叶青林的脸色就知道,这一战还没完,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事,有可能叶青林知道了会抛下这里的一摊子事杀回去宁阳城,想着不如等秦书玉来了再商量,看看秦书玉的意思。
秦书玉直到第二日早晨才率领着一支军队赶到川口县城,结果叶青林发现人数比他预想的多出了一倍。
魏明德手底下投降来的不过近千人,加上灵秀山庄里的护卫和随行来的工匠,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千余人,而秦书玉却领来了五千余人,那多出来的三千人,是山上四散的逃兵,眼看战事已了,不知何去何从,转而也投降了秦书玉新编的军队,从两川口至县城,这一路陆陆续续就收了三千余人。
由于是降兵,武器都被秦书玉命人收缴,如今这支五千余人的军队,只有灵秀山庄一千余人手握兵器,防止那些官兵半途叛变生事。
叶青林连连点头,秦书玉做事细致周详,这支新军居然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整编出来,还井然有序。
然而叶青林才刚刚心里夸赞完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人堆里一阵骚动,有人在打架。
叶青林走出来,在人群里找到秦书玉问:“何事闹腾?”
“大公子,这个......诶,你们,自己过来跟大公子说!”秦书玉冲人堆里打架的人喊了声。
打架的其实只有两个,其余的都是劝架和看热闹的人。
两人战战兢兢的上前,单膝跪地,磨蹭着许久不敢说话,秦书玉走过去一人踹了一脚,那两个人才开口说话。
“大人,他骂我!”其中一个人说道。
“谁骂你?是你在耻笑我!”另一个人反驳。
“大公子面前好好说话。”秦书玉不耐的吼了声。
原来是秦书玉在整编新军时,给那些官兵都编了号,路上有一个人脸色不怎么好看,另一个就凑前了问:“兄弟,既已降在了荣亲王府的军队里,又何须满面愁容?”
另一个摇摇头道:“非也,我是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
“如何不满意了?名字而已,何须太过在意,我听说,这里的人都排号,这样领军的大人就能知道是谁手底下的,先来的排前后来的排后,一叫就能知道。”
“你知道我多少号么?冷三八!叫什么不好,偏偏是三八,老子可是条汉子!听说之前这冷三十八是灵秀山庄的人,秦统领偏心,把三八安给了我,原来的三八现在是八十八,娘的!”
“冷三八,你知道我是多少?”
“多少?那也比我强!”
“风二百五!”
“哈哈哈!还有比老子我惨的,老子瞬间就开心了!你看上去就是个二百五!”
结果两人聊到县城刚停下来就打了起来!
风二百五本对自己的号不怎么在意,却硬是被冷三八给笑怒了!
叶青林冷着张脸,却有些忍俊不禁,虽说治军从严,可这些是朝廷的官兵,拆编之后还没能适应,不习惯这种排号的名字情有可原,也不责罚他们,只是打了秦书玉几板子,意思是告诉那些官兵,没有亲疏之别,但名字还是要照旧。
秦书玉摸着屁股不痛不痒的在后院刚起来,宥文就神神秘秘的凑近前来,将吟儿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去拿注意。
秦书玉当场就蒙了,这么大的事,今日才得到消息,吟儿消失得有多久了?
顾不上许多,秦书玉就火速跑去找叶青林,刚到跟前,又缩了回来,如今的境况,大事当前如何取舍?他现在才明白宥文的难处,这死猴子还有他秦书玉可以推诿,可他自己如何能推诿?那可是他亲妹妹!
外头的杜鉴已经清点完人数,叶青林下令即刻出发去帝都,五千余人浩浩荡荡的跑起来,秦书玉连忙喊上宥文和峻山跟上去。
五千余人,光军粮就是个大问题,这一路去帝都,下面的兵只能用双腿走着去,没有个十来日,断然走不到那里,这十来日让五千余人吃饱饭就是一件大事,所以叶青林让秦书玉领着宥文和峻山跑去前头,先联系从川口县往帝都方向这一条线上的各个钱庄,准备好接应这支军队。
以前叶青林和明泫暗中开的那各地的钱庄,是为了给两川口地底下的兵器研发提供补给,和联络互送消息,寻找下半书,不想如今却派上了这般用场。
若是没有叶青林在这里从头到脚运筹,这支军队恐怕到不了帝都就会散伙,秦书玉看眼前的状况愣是没法开口说吟儿的事,只能边走边想法子,或者寻找时机看怎么才能开口。
然而这一路上,军队的官兵融合的很好,秦书玉却始终找不到机会说吟儿的事,十二日后到了帝都,已经是浴血奋战的激烈形势。
帝都武幽城的城门紧闭,叶青林浩浩荡荡的五千人马根本入不了城,强攻没有十万八万的兵马的命来填,几乎不用考虑。
皇城之内的兵力远远多过城外叶青林的兵马,左右御卫军就一万精兵,加上京兆尹手里和各部的重兵,若魏黔全数掌握,他在城里的兵马怎么说也有数万之众,叶青林区区五千散兵游勇,难敌其万一。
只能智取。
见入不了城,杜鉴和秦书玉开始安排着在城外扎营待命,不想叶青林却让他们遣散了军队!
杜鉴和秦书玉当即傻眼,千辛万苦从川口县将这支军队带来了帝都,为的就是打进去,救明泫救整个荣亲王府,可主子却让他们遣散军队!
无论心里怎么想不明白,军令就是军令,如今可不光是主子的命令,而是转化为了军队,要的是彻底服从。
极快的,刚刚才歇下脚的五千余人屁股在地上没坐热,就被遣的四散而去,城外顷刻之间光洁一片,看得城门楼的守卫直发愣。
是夜,月暗星稀冷风刺骨,十一月的帝都已霜染城墙。
凄冷幽暗之中,闪过如同鬼魅般的人影,悄无生息地爬上了城墙,不止一处,武幽城东南西北门的城墙之上同时出现黑影,那些黑影身手极好,以至于到了城门守卫的身后,还不被人发觉,黑影的匕首刺穿了一个守卫后,动静便引来四周一众守卫,黑影不慌不忙等那些人走近了,才将手里的一个黑漆漆的铁疙瘩点着扔了过去,这一炸响,其余的城门上同时轰声震天,守卫的血肉凡胎尚且不计,城门楼四处被炸塌了三处,另外一处在第二次轰鸣之声响过之后,也跟着倒塌。
日间被叶青林遣散的数千人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自东南西北四处被炸的矮了半截的城墙上翻入了城内,冲入大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除了巡夜尚不及反应的侍卫,这些人马却不恋战,火速往东城荣亲王府疾行。
荣亲王府外围着魏黔的人马,本正打着瞌睡,听见四处轰炸声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命令也不敢私自走动,一直警戒的围着王府,却突然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一支军队杀了个措手不及,顷刻之间,叶青林的人马就占领了荣亲王府。
叶青林撞开了被封死的府门,明泫和荣亲王爷魏炎果然被软禁在府里。
明泫见杀进来的是叶青林,百感交集,他自回来帝都之后,就急急入宫想见皇上禀明两川口的事,不想内卫却拦着不让见,给一个太监塞了银子,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魏黔秘而不宣,扶持云妃的皇子魏明禛继位,明泫还来不及离开,便被魏黔的人给控制住,押送着回了荣亲王府,将整个王府给围的如同铁桶一般,大约魏黔认为明泫已控制在手,魏明德也已领军去两川口歼灭明泫手里的人,荣亲王府对他已不再是威胁,只等皇子登基之后,下旨给荣亲王府安个罪名抄府便万事大吉。
明泫等了这些时日,日日煎熬,叶青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明泫居然以王子之身对着叶青林深躬下拜,感激他救了整个王府,一旁的魏炎两眼垂泪,喜极而泣。
“明兄!万万不可!”叶青林连忙也跟着下拜。
“你这一路走来定也不易,吾弟受之,愚兄方能舒坦些。”明泫拜完才笑着拍打着叶青林的肩膀,多年的兄弟,本不该如此见外,可除了拜他,明泫自觉不能给他什么。
“明兄和王爷莫急,魏明德在我手里,明日一早就提他入宫,我想求明兄一事!”叶青林正色道。
“吾弟但说无妨,只要愚兄能做到,如今......若还能做到,自不会推辞!”明泫有些愧色的点头。
不料叶青林眨眼间就单膝跪在了地上,随后整个院子里的随从也跟着齐齐下跪,叶青林放下手里的刀,抬高拱手道:“请明兄入宫夺位!”
明泫一听这话,顿时身躯一震,连一旁坐着的魏炎也被吓的站了起来。
想不到叶青林居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