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泣很庆幸,明泫没有对她做什么,喝了茶就放她回去了,临走还说要送送她,花泣婉转兜着圈的拒绝了他。
这明泫,人当真是不错的,看似调戏她,但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仔细想想,大约是明泫怕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心里有嫌隙或者畏惧 ,才故意这般,想缓和下气氛而已,并非真的想调戏她。
一出了驿馆大门,她就激动的心绪难以平静。
老天有眼,知道她心底苦衷无处申诉,派了明泫来帮她!
手里还抱着两个锦盒,是从明泫房里拿来的蜜饯,天玥几次要求帮忙拿,花泣都不肯撒手,一路自己抱回了县衙。
从后门蹑手蹑脚的溜进去,刚穿过回廊,黑暗中就撞上了一堵温暖的肉墙。
花泣吓的想尖叫,又不敢喊出来,连忙自己捂上了自己的嘴。
她怕吵醒子俞,如今子俞定是满怀愁思,若是被他知道,她偷偷跑出去求人,定会让他难受,按他的性子,会让刚正的他自觉无地自容。
可是好巧不巧,花泣撞上的就是子俞。
子俞夜里果真去敲花泣的门,发现她不在,一直在回廊上站着,等了不知多久,才发现她躲躲闪闪的摸回来。
“吟儿?你回来了?”子俞言语里满是担心,这大半夜的,她到现在才回来,难免要担心。
“子俞......”花泣被逮着,吓的不轻,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岂料子俞并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找了谁,做了什么,只是拉着她回房,让她早些歇息,随后便自行回房,没有多余的言语。
花泣猜想子俞大约心生不满,她感觉到子俞生气了。
换作是谁,也会生气的吧!
草草梳洗一番就上榻躺下,今日她惊喜交集,这一疯狂反差过后,人如同虚脱一般,乏力的没多大功夫便沉沉睡去,花长亭并没有来梦里戳她额头。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子俞老早就起来了,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书案前看书,花泣去了他的房里,她很想知道,昨夜去驿馆的折腾有没有效果,便趴在书案上,单手撑着头望着子俞:“子俞今日不是要接待监察使么?为何还不穿戴官服?”
“吟儿起来了?用过早饭没有?监察使一早已经派人来传话,道今日另有公务,明日会再过来。” 子俞放下书,淡淡回道。
没来啊?花泣有些失望,还以为今日可以见证一下剧情反转,不想还要等到明日,也不知道明泫有没有去找监察使。
子俞至今也没有问她昨夜去哪,好像不曾逮到过她一般,还是很关心她用没用早饭,看他那神色,也没有怒气或者不满,花泣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从来都宠着她,或许是不愿和她计较吧!
监察使到第三日才又来到县衙,一来便说要子俞和他们去清水亭实地查证,那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花泣看着直发慌。
明泫该不会是忽悠她的吧?若真是帮忙说了好话,监察使怎会这副态度,这显然是要严办子俞啊?
子俞让人准备车马,带了几个衙役,便领着监察使赶往清水亭,花泣穿了一身男装也跟着,她要跟去看看监察使想要做些什么,也好有准备去想对策。
监察使果然是公事公办,去了清水亭就找到那场大火中死伤者的家属,一人问话,一人记录,没有半点私人情绪,脸上看不出半点人情味。
问完了村民,还去山上看了看,花泣和子俞连忙带他们看那些开始成熟的稻谷,介绍这些由来,还道来年山顶要开始试验种上茶树云云,花泣大谈川口县如何民生疾苦,大谈为一方父母如何煞费苦心,一番给子俞贴金下来,弄的她口干舌燥,那两位监察使和郡守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花泣的心悬了起来,看来明泫没有去帮子俞说话。
回到县衙之时已是夜里,监察使和郡守都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县衙将就用了一餐名副其实的“晚”饭,花泣在后厨自己随便用了些,便赶紧回去伺候着,听听他们的谈话。
吃完了饭,监察使打发走了郡守,他们两位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子俞让人搬了桌凳至院中,还准备了炭炉和茶碗,这是要亲自给他的上官煮茶。
花泣如同丫鬟一般在一旁伺候,子俞许久不曾煮茶了,看似那茶艺一点都没有生涩,想当初......那些美好的过往,无忧无虑的煮茶饮茶,今日却是百般压力,还要隐忍着不敢表现出来,当真是难为了子俞。
“监察使大人请!”子俞动作依旧很轻盈流畅,这才一会儿功夫,茶就煮好了,将茶碗端至两位上官面前。
“嗯!好茶,好功夫!叶大人果然心中坦荡,煮茶如此水磨工夫之事,若叶大人没有那君子之风,断断不能心无旁骛煮出这么清香甘醇的茶汤来。”监察使一边喝一边评价。
一整日了,这是监察使头一句赞许子俞,看来子俞这一壶茶用到了地方。
“大人过誉了,子俞羞愧,许久不曾煮茶,怕生疏,怠慢了大人,下官惶恐!”子俞嘴上道惶恐,语气却从容有度。
“前日本官让叶大人撰拟奏报,不知叶大人拟好了没有?”监察使又道。
好好的谈喝茶,监察使突然就转而谈公事,而且是揍报,这奏报不就是认罪书么?这认罪书递上去皇上那里,还能有救?多少个明泫也于事无补了吧?
难道说,他们铁了心要治罪子俞,方才给个好脸色,表示他们只是领了皇命,不是私人和子俞过不去?
“下官已经拟好,这就取来请大人过目。”子俞却没有多大的反应,还朝花泣点头。
花泣叹了口气,只好入了后宅去子俞房内,拿了那书案上的奏报出来,恭恭敬敬的捧给了监察使,还很细心的让天玥端着油灯凑近了让监察使查阅。
监察使看了许久,边看边摇头,花泣的心顿时凉到了脚底,就连方才还平静斟茶的子俞,绝美的脸上也开始变色。
终于看完,监察使没有合上奏报,而是放到了子俞面前,指着上面某一处道:“这里,不行!全数划去,开头先向皇上禀明川口县势力割据,陈腐杂乱,百姓困苦,需详尽,本章所不能尽者,则可另拟详陈,不能略去。”
“大人的意思?”子俞忽地一愣。
花泣听见这话,骤然一喜,监察使担着犯大忌讳的风险,在指导子俞拟奏报为他陈情,看来明泫果然是帮上了忙。
连忙轻碰了碰子俞,给他使眼色。
子俞终于回神过来,他是万万没想到,如此廉洁奉公,半点不循私情的监察使,敢明目张胆的给他通融,连忙起身朝监察使躬身行礼:“子俞明白了,大人有心。”
子俞不敢说的太白,去感激涕零道什么大恩大德,毕竟这是监察使在徇私,只许意会。
“叶大人安坐,本官的话还没有说完,不仅要陈情川口县现状,还要将大人如何以家财抚恤,后因开山垦荒才耽误上奏,并非不奏等,一一写清楚,这里面,半字都莫要提起城里营业赋税一事。”监察使抬手下摆,示意子俞坐下。
果然是官场老手,奏报里不提城里收取赋税一事,是在保子俞的奏报在朝中减少阻力,让那些被子俞得罪的人不要出来落井下石。
“是!是!子俞听明白了!”子俞连忙答道。
“最关键的一处,叶大人需要即刻去办。”监察使看了身旁的副使一眼。
“请大人明示!”子俞不知道监察使指的是哪件事,急忙问道。
“是山贼故意纵火一事,事到如今,也只是叶大人和几个村民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一定是山贼放的火,此事,叶大人可有什么主张?”监察使身旁的副使说话了。
“这......子俞在去年已倾尽全力将山贼剿除,如今恐怕......”子俞心中一凛,这如何去证明?
“若是不能提供有力的证据,前头的那些陈情恐将白费,此事若是山贼来担,叶大人剿灭山贼是有功,若是垦荒烧山失火,便是叶大人理政失误,两者孰轻孰重,想必叶大人应该明白。”
监察使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莫大的恩情。
“请大人相信子俞,子俞所言句句属实,确是那山贼纵火......”子俞自然明白,这一线之差,便是天翻地覆,可这证据如何去找?
“本官自然是相信叶大人的!但倘若此处不能极力佐证,本官这趟回去,也难说上话。”监察使语气并无压迫之感,但却让子俞很紧张。
花泣听的清楚,这监察使已经尽了人情,若是子俞没能找出能说服皇上的证据,恐怕也只能帮到这里。
心里七上八下,扑腾扑腾的响动,似乎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想帮忙说些什么,双唇一直颤抖,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双手无意识的搓揉着衣衫,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天玥看见花泣神色不同寻常,连忙走去扶着她走远一些,免得被监察使看见了尴尬。
走到阴暗些的屋檐下,花泣一屁股就坐在了石阶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功亏一篑!
“姐姐要不要回屋歇着?”天玥还在一旁守着她。
花泣抬手无力的抹了下额头的冷汗,天玥递过来绣帕,花泣正要接过来,手突然停住了。
花泣抬头,看着一脸焦急的天玥,顿时猛然清醒,起身立刻跑回院中,步至端坐的子俞身后,喊道:“大人,我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