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巡还记得,全部都记得。
叶澜儿只身前往太子府来搭救自己,他们两个躲藏在一间小厢房里。
她说要跟自己一起逃走,远离这里的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小镇。
她说她满脑子都是生意经,一定会发大财,他们会过上吃香的喝辣的的美好生活……
林巡看着叶澜儿那张带着人皮面具,对自己而言十分陌生的脸,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一切都变了。
只不过自己还沉浸在回忆中不肯醒来,沉浸在幻想当中自我陶醉,沉浸在那个不过随口说说的有关未来的约定当中做着美梦。
“林巡!林巡!”
叶澜儿伸出手在林巡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啊?问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想要去哪里安家,靠什么过活?我跟你说,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呢,危险系数太高……”
“姑娘你有什么打算?”
说起这个,叶澜儿兴致就高了,她嘿嘿一笑:“我的计划可完美了。我已经跟邢天商量好了,周游列国,吃遍天下美食!一个中心,吃!两个基本点 游玩、行侠仗义!怎么样?棒不棒?”
“哦,很不错。”
“是吧!我们的路线是先去江西,找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姐姐,帮她做件事情……”
“姑娘,你之前不是说,赚钱是你最大的理想吗?”
叶澜儿愣了愣:“我竟有过这么粗俗的理想?哈哈!你今天也见识到了,就邢天这个身份,随随便便往哪里一站,就有人进贡三大箱金子啊!邢天说了他的邪王谷,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好几辈子都花不完,我没有必要再去赚钱了啊,啃老不就行了?”
“哦,原来是这样……”
叶澜儿看到林巡的神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猜测,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但是他由于刚刚获得自由,所以比较迷茫的缘故。
叶澜儿知道林巡是个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虽然说他现在不必受制于太子府,获得了自由。但是这种自由,却如同一剂毒药,让他无所适从。
就如同在监狱里关了几乎一辈子的老人,在八十岁的时候被放了出来。对于没有亲人朋友甚至生存能力的他来说,这个自由的世界,无疑,是死地。
叶澜儿很想要拉他一把,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以后可能面临的追杀及危险,她又有些犹豫了。
只好打着哈哈随便问道:“那林巡,你的理想是什么呢?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情?”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哪怕是像赚很多钱这种的……”
林巡摇摇头:“姑娘,很晚了,我们还是休息吧。”
叶澜儿也找了个树杈躺着,可是因为林巡,她有了心事。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终于,一下子不小心从树上栽了下来。
摸着发疼的屁股,再也难以入眠。
叶澜儿想到之前的成功经验,便不再勉强自己入睡,而是走到较远的地方,专心练起了邢天教给自己的清心诀。
她胳膊上带着的金镯子没舍得摘,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在林巡的心上。
他知道,叶澜儿是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她为自己打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她甚至因为担心自己,失眠到跑到一边去练功。
但他也知道,叶澜儿只不过是把自己当成朋友,绝不会有超过朋友界限的任何其他想法,从前是,现在是,将来……很可能一直都是……
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哪,身处何种险境,林巡从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但是现在,听着那一下下叮叮当当的声音,感受着叶澜儿对自己的关心在意,想象着那个永远也不可能履行的约定,一颗清泪缓缓地从林巡 的眼窝滑落。
谢谢你,谢谢你澜儿。
可是,我要的,不仅仅是想与你做朋友。你越是对我这样好,便越是让我不舍,越是让我难受……
天色刚开始蒙蒙亮的时候,林巡便从树上下来,他跑到不远处的林子里,打了几只野鸡。
就着河水将野鸡拔毛去了内脏之后用鲜树枝串了起来。
再然后他找了些干木头和干草,升起了一堆篝火,将野鸡放在上面烤。
不一会儿,鸡肉的香气传了出来,邢天如同遭遇了生化袭击,反应十分迅速地从树上跳了下来。远处仍继续练功的叶澜儿闻到了香味,也眨巴着熬了一夜的通红的双眼寻了过来。
看着已经烤的差不多焦黄散发着诱人光泽的野鸡,她几乎带着哭腔:“林巡,我太爱你了!你知道我想吃这个想了多久了吗?你简直太棒了!”
林巡脸上带着笑意,将其中的一根木棍递给叶澜儿,跟她并排坐在一起烤着。
一旁的邢天不乐意了:“我的呢?!我的呢!”
林巡笑着说:“这火堆底下还有两只呢前辈,都是给您的。”
邢台伸出一根手指,远远地一下一下点着林巡说:“好小子!我喜欢!”
叶澜儿看到林巡一脸阳光灿烂的表情,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心里也顿时也开心了不少。
林巡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烤鸡,脸上故作轻松愉悦,开口说道:“姑娘,我昨天晚上想了想理想这个问题。突然想到我娘亲在活着的时候曾经说,她的老家就是江西。
都说叶落归根,但是我的娘亲死后,被扔在了乱葬岗,根本不能回到家乡。所以,我决定,去江西,去娘亲生活过的地方,种田捕鱼,过平平凡凡,安安稳稳的日子,也算是替她老人家过活了。”
林巡口中的娘亲,完全是他杜撰而来。
他三岁的时候就死了爹娘,流落在大街上,根本连自己父母的样子都记不住,关于江西是他娘亲家乡的说辞,也不过是来蒙骗叶澜儿的假话。
他,只是不想让叶澜儿为自己担心,想让她相信自己会努力地好好的幸福生活下去,像她所期待的那样。
同时,他还想,再陪她最后走一段。
陪她去江西,然后,就此分离。
从此,她的生命当中将不会再有一个叫林巡的古板的不苟言笑的木讷的男人,而自己,从今往后,心头永远会镌刻着叶澜儿的名字。
叶澜儿听到林巡如是说,不疑有他,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林巡,太好了,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过平凡的日子,娶妻生子,安安稳稳,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想了想,叶澜儿又说:“你安顿下来之后,传信到邪王谷。你别看邢天成天跟我在这里,其是他隔三差五都能收到邪王谷的信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既然他有办法,就得给我也用一用,嘿嘿。以后呢,你随时来信告诉我你的近况,有什么困难的话也可以告诉我,我毕竟是掌握着这个吊坠的人,名义上,我算是谷主啦!”
林巡倒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分开,自己竟然还能够与叶澜儿保持联系,一颗死气沉沉的心稍微暖了许多。
“好,一言为定。”他说。
虽然没有调料更没有精细的烹饪设施,但是林巡弄的这几只烤鸡,味道相当棒。
叶澜儿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只,又从邢天那里抢了半只,终于打下去馋虫,抹抹嘴,去河边洗手。河水清澈,她很喜欢,于是顺便洗了个头,还抓了条鱼。
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林巡和邢天这两个根本不怎么交流的人正面色严肃地谈着什么。
而自己凑过去的时候,他们又纷纷闭上嘴巴,不再继续了。
叶澜儿不满的撅着嘴:“喂!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还避着我?我可是三人小分队当中的核心人物耶!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到底密谋什么呢!”
邢天翻了个白眼:“你是核心人物?好吧……等我走了,你就真的是核心人物了。”
叶澜儿眉头一皱:“你走?去哪里?我们不是一起去江西,一起去找玉飞鸢吗?”
邢天叹了口气:“邪王谷出事了,我必须回去一趟。”接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叶澜儿的脑门上使劲戳了一下:“你以为谷主是这么好当的!把吊坠给我!”
之前拼命想要还回去,邢天都不肯收,现在邪王谷出事,他就主动来要。
叶澜儿怀疑,邪王谷出大事了,而且,是很不好的大事。
“邢天,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们是哥儿们,有困难要一起扛,你不能瞒着我!”
“谁跟你是哥们儿,按辈分你得叫我爷爷!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留在邪王谷负责谷中事务的老李,不知道被什么人暗害了。他服侍我二十几年,无辜惨死,我不能坐视不管。”
叶澜儿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动邪王谷的人:“必须查出元凶!”
邢天点点头:“我会的。所以我必须立刻赶回去,江西,不能陪你去了。刚刚我问过林巡,他倒是没有别的什么安排,不如就由他一路护你,去江西寻找玉飞鸢吧!”
叶澜儿有些犹豫:“邢天,林巡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自由身,我心里盼望着他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林巡打断叶澜儿的话:“在姑娘身边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才是我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