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正好往大帐中赶,与神情庄重的暗七打了个照面,暗七对他行了一个礼。
正对暗七突然的多礼感到不解,撩开门帘,看到慕容恪深邃悠远的目光,苏玉登时猜到了。
“王爷,您这么快就把暗七放出去了?”
慕容恪没有说话。
苏玉想了想,点着头说:“恩,放出去也好。他这个人主意很大,做一个暗卫,委屈他了。我看他刚刚的那副样子,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后,想必对王爷更加忠心。以他的能力,接管胡振山的那些生意买卖,应该不在话下。”
慕容恪转回到书案前,缓缓坐下来。
“你慌慌张张的,找我什么事?”
苏玉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要事没有禀报,但他还是抻了抻衣服,摸了摸自己头发,耍帅道:“哪里有慌张嘛,从容是我的人生信条……”
看到慕容恪冰冷的眼神,苏玉立刻恢复了正形:“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那个林巡啊,跑了!
王爷您怎么算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竟然不思报答,说跑就跑了!”
“什么时候的事?”慕容恪眼神中的内容多了些许。
“咱刚从围场回来的时候,我没在意他。心想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成了太子府的叛徒,肯定要躲在咱们睿王府的羽翼下求生存。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刚回来就跑了。我是今天去找他的时候才发现。”
慕容恪剑眉微蹙,拳头稍稍握了起来:“暗十一可有消息?”
苏玉摊摊手,颇有些吃醋地说:“没有啊。您不是说,他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到您手上吗?我怎么可能先有消息……”
正这样说着,门外有人来报。
苏玉宣人进来,来人要呈上的,正是暗十一传递回来的消息。
慕容恪拿过小巧的铜管,从里边掏出一个纸卷。迅速将那纸卷展开,随着蝇头小楷映入眼帘,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苏玉感觉到周身发寒,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还是尽职尽责地问道:“王爷,叶澜儿出事了?”
慕容恪将那纸条扔给了苏玉:“有人掳走了叶澜儿。”
苏玉匆匆扫了一眼字条,大为惊骇:“暗三遭人暗算了?不会是林巡那小子干的吧?难道叶澜儿真的跟林巡私奔了?!”
被自己脱口而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苏玉很天真地捂住嘴巴悄悄看了一眼慕容恪铁青的脸。
慕容恪从书案后边站起身来,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苏玉叹了口气:“如果是别的什么势力将叶澜儿掳走,我们还有迹可循。可如果她真的是跟林巡一起走了。大夏国幅员辽阔,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既然她自己选择离开,我又何苦再去寻!苏玉,你先出去吧!”慕容恪背对着苏玉,眼睛盯着灰白的营帐,显得孤高而冷清。
苏玉退下,帐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远处偶尔传来的骏马的嘶鸣。
慕容恪的脑海中不时闪过叶澜儿的影子。
他无法相信,这个女子在地洞之中已经跟自己那般,竟然还是做出了与别人私奔的举动。
慕容恪承认自己对叶澜儿是有心利用的。既然她是西南王之女,虽然失忆了,可是只要将她放在身边,总有一天关于西南王,关于无影军的秘密会解开。
但是在这私心之外,慕容恪知道叶澜儿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吸引,如同神奇的磁场,令自己无法逃离。
他恨叶澜儿的背叛,恨自己的莫名情动。
在帐中来回走了几圈之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认识到世间男女大抵都是如此,谁先动情,谁就注定会一败涂地。而他慕容恪,从来就不喜欢失败!
他下定决心,如果再次遇到叶澜儿,他绝不会心软!
如果再次见到她,他要做那个将她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胜者!
如果再次见到她,他……
或许没有如果……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见到她了吧……
……
另一边,暗三在暗十一的照顾下终于幽幽转醒。
当真如叶萱所言,他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期间暗十一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将其唤醒。
醒过来之后暗三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叶澜儿当初塞给他的铁片掉落在了床上。
暗十一见暗三终于醒过来,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被人暗算,一辈子都这样睡过去了呢!”
暗三翻了个白眼。由于他一直负责暗中保护叶澜儿,所以现在几乎能够翻一个跟叶澜儿难度等级不相上下的白眼。
“所以你以为我醒不过来了,连鞋子衣服都不给我脱,就这样把我扔在床上?”
暗十一摸了摸鼻子:“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还讲究起来了。我们做暗卫的,能有张床睡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想让我给你更衣梳洗?也不怕折寿!”
暗三又送给他俩白眼球,颇为担心地问:“叶姑娘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暗十一:“早就给王爷去了信了,想必已经有人跟进。只是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
暗三自知是自己失职,心中带着愧疚还有难为情,低下头。
这下,让他发现了手边的那个小铁片还有布料。
“咦……这衣料,是叶姑娘当天所穿衣服上的。这铁片……应该是姑娘塞到我手中的!”
这么想着,暗三有些激动:“在我晕倒之后,姑娘还来找过我!”
暗十一也颇为震惊:“除了这铁片,她还有没有放别的东西在你身上?”
暗三立刻拿出了捉虱子般的架势,把自己身上由内而外摸了个便。
然后叶澜儿塞在他怀里的那个帕子,终于被他找到了。
帕子上边的字迹应该是用烧黑了的木棍写上去的,已经有些模糊。
并且那字似乎也并不是大夏国目前通行的字体,虽然相似,却说不出的古怪。
暗三看了好一阵子都分辨不出来究竟写了些什么。
暗十一一把夺了过来,思忖了半晌之后,说:“无、影、派!”
暗三有些激动:“无影派?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灭门了吗?这么说,无影派还有人?
这三个字的意思是,叶姑娘是被无影派的人掳走的?”
暗十一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我立刻飞鸽传书给王爷!等候王爷的指示!”
暗三摇摇头:“等候什么!等下去叶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你先去发送消息,我们立刻启程去追!”
暗十一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暗三昏睡了三天三夜,身上没有一丝的力气。但他还是撑着下了床,倒茶喝水,就着桌子上摆的冷掉了吃食,把自己肚子填的饱饱的。
信鸽放了出去,暗十一去马市牵了两匹高头大马。
他没有注意到,信鸽刚刚飞出去不到一里地便被一柄飞起的铁剑刺穿了身体,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从天上掉了下来。
林巡收回自己的铁剑,将信鸽腿上绑着的铜管摘了下来。
他在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但是连日来的压抑和苦闷还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得到了纾解。
他想,自己是有些小人了。
先是跟踪暗十一,偷听他们的谈话,接着又斩断了了他们跟慕容恪的联系,让慕容恪不可能知道叶澜儿的讯息。
他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看了看围绕在树巅叽喳鸣叫旋转的那两只鸟儿。
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死士,卑微到尘埃里,低贱如同泥土。我,本就不配去做那些光明正大的事情,又何须去计较这些。
他将铁剑插在腰间,呼吸了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
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好。
只要找到叶澜儿,延续两人曾经的约定,就一切都好。
林巡是个孤儿,从小长在皇城根儿下,别说是西南,连京城都是第一次离开。
为了赶在暗三他们之前找到叶澜儿,林巡悄悄潜入荣成一大户人家,从他家的马厩里,牵走了一匹好马。
去西南的路有官道,也有小路,林巡想,无影派的人偷偷将人掳走,肯定不会堂而皇之的走官道。
他一夹马腹,沿着小路疾驰起来。
然而,林巡这次却猜错了。叶萱带着叶澜儿走的,却是官道。
官道相对而言比较平整,方便马车通行。但是这种木质马车的舒适程度实在一言难尽,叶澜儿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代远嫁的女子会有那么多死在送亲路上了。
叶萱完全没有想要照顾她的意思,一路上根本就不停歇,在几乎走整整一天才会选择驿站投宿。而中间漫长的岁月,叶澜儿只能啃着硬邦邦的饼子,回忆前世看过的电视剧和小说故事,聊以解闷。
更让叶澜儿难以接受的是,叶萱在自己脸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原本很是令她骄傲的一张盛世美颜,竟然被搞的其丑无比。
在前几个歇脚的驿站中,自己不但成功吓哭了几个跟随大人远行的孩子,甚至店小二看见自己的时候都面露惊恐,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二位,这就是您要的客房,请歇息吧,有什么事叫我,我先退下了。”店小二将洁白的巾子挥手一搭放在肩膀上,头不敢抬,眼不敢瞟,毕恭毕敬的关上了房门。
叶澜儿撇了撇嘴,实在忍不住说道:“姑姑,我给您提个小小的建议。要想要掩人耳目,悄悄前行,适当的伪装是必要的。可是您看,现如今我丑的如此鹤立鸡群与众不同,不更招人眼目吗?”
谁知道叶萱冷笑一下:“你以为,他们是怕你?”叶萱这语气的中音,在最后一个字上。
“啊?不是怕我?那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