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飞鸢显然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了震惊。叶澜儿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病晚期。
一个人活着,最不该去探究的,难道不就是“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吗?
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的人,很有可能是活腻歪了的人。
但是叶澜儿还是继续探究了下去,她呓语般地说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我,是为了生存而活着。人们都说,有的人,活着为了吃饭,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我便是前一类。
我必须去工作,去赚钱。我生而为人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能够有更多的金钱数字上的积累。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直以来就是那样过的。
再后来,我活着,是为了活着本身,为了自己的性命。因为形势所迫,总有人想要要了我的命。我疲于躲避自保,稀里糊涂,就这么过来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什么都不拥有,也什么都不再需要。甚至,连我的这条性命,都不再那么的重要。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玉飞鸢因为叶澜儿的这个问题也陷入了沉思。但是并没有过了多久,她清丽的面庞上挂上了释然的微笑。
“澜儿,姐姐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人活着,这不就是最大的意义吗?”
叶澜儿的感觉自己灵魂为之一振:“活着就是意义?”
玉飞鸢点点头:“对啊,活着,本身就是它的意义。”
告别了玉飞鸢和顾轻尘从皇宫里出来之后,叶澜儿继续了她暴饮暴食修习秘术的生活。
虽然过着跟之前并无二致的生活,但是叶澜儿的心境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玉飞鸢的那句话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突然炸开的一道霹雳,把一切的一切都照的透亮。
她不再如之前那般心如刀绞的难过,不再自怨自艾,甚至,不再去想如何将秦易函千刀万剐。
她逐渐,开始释然了。
所以她才会去打探睿王府的消息,开始关心睿王府的生死存亡,才有机会亲眼看到慕容恪为自己的付出。
顾轻尘当然不知道叶澜儿身上发生的诸多变化,他只是凭借自己对叶澜儿的了解,判断叶澜儿当前存在的那种极端的情绪状态并不会存在太久。
并且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叶澜儿冷静下来,就会消除对慕容恪的误会。
她会明白,秦易函对她所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非常明显的挑拨离间。
当然,在顾轻尘看来,叶澜儿和慕容恪的根本矛盾,就是那些误会而已,没有其它。
“睿王殿下,澜儿现在已经从伤痛中恢复过来。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就会明白,没有必要跟王爷制气。
我知道王爷并不是不想去救她,可是偏偏那个时候,老皇帝把你指派到东南。
说是让殿下去巡查东南的军备,其实他明明知道东南王和殿下之间的矛盾,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殿下九死一生,这才返回京城,其中的艰辛,怕是也只有王爷您自己才能说的清楚。如果澜儿知道这些,她一定能够体谅。
而且,就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一切,应该都是秦易函设计好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慕容恪摇摇头:“不,都是我的错,我没能够找到澜儿。是我的错。”
“王爷!可是现在只有澜儿能够帮助我们,之前的对与错,又有什么重要!”
顾轻尘极力劝说,慕容恪仍然犹豫。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犹豫,也是第一次如此难堪。
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澜儿。
因为愧疚,因为难过,因为心疼,因为这种种的情绪糅杂在一起,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澜儿。
他无数次想象叶澜儿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自己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不敢去牵她的手,不敢去问那些日日夜夜她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他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切。
他已经计划好了,要将秦易函那个毒妇踩进泥里去,要让她跪在澜儿的面前祈求原谅。他还要让秦易函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来弥补叶澜儿所受的一切伤害。
他知道即使自己这样做了,也只不过是泄愤。但是自己必须这样做,才能够稍微原谅自己一些,才能够有资格再次跟叶澜儿站在一起。
但是现在,顾轻尘对自己说,自己必须立刻马上,让叶澜儿用秘术帮助自己。
他,无论如何,开不了这个口。因为他,无地自容。
“让我考虑一下。”
“没有时间了,殿下!”
“你赶紧皇宫吧。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
“王爷!”
“去吧。”
慕容恪挥了挥手,显得异常疲惫。
后半夜的叶澜儿,正在等待加餐。
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他把晚上剩下的饭菜重新热了端上来。
那小二在这家客栈干了六七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客人。不但吃得多,频率还高。后半夜愣是把人叫起来给她热饭菜。
好处是此人出手阔绰,一两银子的跑腿费,小二倒是赚到手软。
不过看看这位客人的饭菜,小二还是觉得自己怕不是伺候了个怪物。这都是满汉全席的节奏啊:米粉肉,栗子肉,坛子肉,红焖肉,烤羊肉,烧羊肉,五香羊肉,烩虾仁儿,炸虾仁,烩海参,拌鸡丝,酥油卷儿,炸飞禽,吵蹄筋儿,馏鲜菇,熘鱼肚。还有两大碗的米饭。
问题是,这些只不过是中午的时候吃剩下的。一般情况下她一顿要吃接近两个时辰,空盘子能摞半人高!
“当当当”,小二敲门。
“进。”叶澜儿简短 的一个字。
但还是把小二吓了一跳。
这嗓音,无论听多少次,小二还是习惯不了。尤其是在这深更半夜里,听着如同是从坟墓里发出来的。
小二心中惴惴地迅速将饭菜给叶澜儿摆好,领了赏银,低头赶紧退下去了。
看到小二那个怂样,叶澜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她的治愈术非常好用,身上的累累伤痕,连个疤都没有留下。但是不知为什么,这嗓子却是好不了了。
难道这嗓音是为了证明,伤害曾经来过?
叶澜儿眼前突然闪过秦易函拿着刀子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的场景,不由得一阵心悸。她用力摇摇头,强行调出前世看过的爆笑电影场景,将心理的不适压了下去。
面具拿下来放在身边,挽了挽袖子开始吃自己的深夜加餐。
她对自己如此巨大的食量也表示不理解。
为什么自己突然拥有了一个非人类的胃,无论怎么吃都吃不爆,无论怎么吃都吃不胖?
突然记起前世,有很多女孩最大的愿望就是无论怎么吃都不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可是这个美好愿望真正实现在自己身上之后,叶澜儿才发现,现实,实在是太骨感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自己饿的实在是太频繁了。
就相当于别人充电五分钟能够通话两小时,自己却偏偏是反过来的。
她曾经问过金人这是怎么回事,金人却表示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叶澜儿认为遥远的现代医学和解剖学可能会给出正确的答案,但显然自己是等不到了。
她解决掉一盘炸虾仁,把筷子伸向了烤羊肉。
吃完了烤羊肉,又顺便把五香羊肉也干掉了。
然而,丝毫都没有一点点的饱的感觉。叹了口气,继续吃了起来。
等到第六个空盘子稳稳当当地摞在一起之后,叶澜儿终于觉察到房间里的异样。
她抬起头,用衣袖擦了擦嘴。
慕容恪正站在门边,眼睛中闪闪的,在黑夜烛光的映照下,似有星光。
叶澜儿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终于辨清楚了,那不是星光,是泪。
慕容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叶澜儿换了个坐姿,邀请道:“睿王殿下,坐下,一起吃点?”
她本来有故作轻松的意思在里面,但是这个嗓音非常不给力,听起来一点轻松愉悦都没有,叶澜儿自己都感觉瘆的慌。
她想要再补充两句,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
这种嗓音,还不如装哑巴。
久久,慕容恪如同一声喟叹:“澜儿……”
从小二离开的那一刻,慕容恪就已经进来了。他先是为叶澜儿的声音感到心痛,后来又看到叶澜儿完全不似正常人那般的饮食,心中更是揪得难受。
“你的嗓子……”
叶澜儿本身刚刚从悲愤当中脱身,见不得慕容恪此时的哀戚。
她挥挥手:“没事的,没事!那个秦易函给我灌了药,烧坏了。声音有些变化,但一点不疼。”
说完之后,叶澜儿又觉得自己刚刚的话配上粗粝苍凉刺耳的嗓音,实在是有些诡异。
她叹了口气:“我还没吃饱,我先吃饭了,你有什么事,说就行,我听着。”
慕容恪的泪水已经在滴落的边缘,他原先设想的羞愧,无地自容,此刻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眼前只有叶澜儿这个令自己心动,令自己心痛的女子。她的嗓子坏了,她无法控制地饮食……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因为自责因为羞愧,不敢靠近。
慕容恪心里在没有其它,他快步向前,半蹲在叶澜儿身前,紧紧地拥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