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纯心事重重的回到家中,神色忧郁,米瑜得知缘由,开导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知道的线索不是全部,对案件的调查几乎不起作用,他们急于找到犯人稳定人心,找个替罪羊也是情理之中。没让你那同事坐牢也算是你公司的上层仁义了。”
“爸,刘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一个无辜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替罪羊,这种事怎么能这么随意的发生。”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如果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对你们公司的影响更大。”
“是啊,还有竞争对手,下游的关联企业。”
“如果这件事发酵,你们公司会如何收场?下游的关联企业会不会和你们公司共进退?企业讲求的是利益,就算……”
“只要负面影响降低至最小,就算手段不光彩。”
“没错,手段不光彩又能怎么样,只要维护公司利益。”
“唉……哎呀!”安纯刚叹气就被张星轸在背后敲了下脑袋。
“回家不许叹气。”
“嗯。那你怎么处理的?”
“没什么。”他向父母详细说明今天发生的一切。
“做的没错呀。既然有那样的人存在,就不要引火烧身,钥匙交给公司是最明智的决定。”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即便这样,也没能救得了刘固。”
“那如果被开除的不是刘固,而是别人呢?”张星轸端上来砂锅问。
“……”
“你也没办法决定哦,他们应该也是一样的哦。两相权衡取其轻,或许这是对各方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安纯怔怔的仰头望着母亲久久发不出一言:“……”
“怎么了?你喜欢喝的节瓜响螺汤,妈妈我可是多放了两大片响螺哩。”张星轸好像能预测米安纯的心情似的,每天的餐食都有能让他心情变好的菜品,今晚的四菜一汤有荷叶蒸鸡、香炸藕夹、烤松茸、红油什锦蔬菜、节瓜响螺汤。儿时的米安纯就非常喜欢响螺汤和烤松茸,每每吃到这两样美食都会开心的笑起来。今天晚上吃到这些食物,依旧有相同功效。
“谢谢老妈。”
米瑜接着说:“总而言之,以后你在社会上遇到的都是你不曾在书上读到的,文种也好,韩信也罢,过河拆桥的故事背后有很多原因。他们成为垫脚石只是因为他们所服务的团体在某种特殊情况下需要他们,在非特殊情况下不需要他们。需要他们的理由总结为一是利益,不需要他们的理由则多如牛毛。23岁的你刚步入社会,很多黑暗的,不光彩的事还没接触过,不过,时间久了你就都会遇到。”
23岁,被人说仍是一张白纸,米安纯不甘心,虽然他理解《史记》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利益绝不是唯一的驱动力,若是如此,人世间又何来正义可言。
这天夜里的碎片的海洋波涛汹涌。
“……英国有一句谚语‘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刘固无论在时间亦或是空间都不可能实施盗窃,而且昨天我遇袭的时间,正是刘固在警察局的时候。公司的决定我不能理解,也无法苟同。谚语出自英国,我们公司亦是来自英国,可英国的公司在中原国毫无顾忌的践踏英国的公正制度,擅定刑赏,试问,若是如此公司日后将何以服众?请公司彻查始末,还刘固清白,让全体职员安心。”安纯到达公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越级到大中原区CEO的办公室为无辜的同事申诉。
CEO 名叫曹滨澜,现年48岁,中原国人,曾在英国总部供职。九点半,听秘书说有研究员有事来找,他当即同意见面,没想到不是为了研究项目,也不是为了人事调动,而是为了伸张他心中的正义。
“安纯啊,你可是我们英国总部的名人!当年你在牛津大学的发言,在场的大学教授和企业代表所有人都肯定你的能力——中原国人的能力。你和其他中原国的留学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的种种表现无不散发出坚毅的性格,现在也是。”
“曹先生说的不错,我擅自来找曹先生还请曹先生为了正义,为了公司的利益彻查此事。”
“呵呵呵呵,初生牛犊。”曹滨澜让秘书送来咖啡,他示意米安纯一边喝咖啡一边聊。“我听说你昨天在5楼遭到袭击,受伤了吗?”
“的确被袭击了,所幸没有受伤。”
“你被袭击的VIDEO,公司已经拷贝一份派人送去警察局,这件事公司一定追查到底。”
“请曹先生先调查有关刘固的始末,当天晚上我们组的人在一起聚餐,他一直在和我们一起,刘固是无辜的。而且刘固此前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开除他是公司的损失……”
“调查案件是警察的工作,而且公司的损失不是由辞退员工的工作经验决定,是由员工的潜力决定。聘用他是公司的决定,开除他也是公司的决定。不是我个人意愿。”
“那么,王泳珊呢?”
“这需要等待HR部门的结果。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回实验室继续工作。我听过张宏飞的核验报告,你的工作能力很强,我看好你。”米安纯听罢,知道事实难以改变,失落的离开。
待米安纯离开,曹滨澜对秘书下达指示:“对公司内部放消息,米安纯为同事刘固发声。”
“是让张部长警告他一下吗?”
“不,像他这样的为同事仗义执言的人在社会上已是凤毛麟角……”
不到半天,消息传遍全公司。安纯的行径引人侧目。
王缤缤放下意大利面,对安纯埋怨道:“拜托,请你千万别再这么做,公司的态度已经在刘固身上体现了,你不能往枪口上撞呀。如果惹怒高层,可是会毫不犹豫开除你的。”
当事人一口气喝光柳橙汁:“因为担心被开除就放弃真理,我就不叫米安纯。”
虽然如此,事实已是既定,11个男性助理,现在还有10人,米安纯觉得,是因为刘固被牺牲才换来其他人的平安无事。疑点是,为何唯独选择刘固?
晚上下班到家,看着母亲张星轸在厨房忙碌的他心中犹豫不决,思忖良久,安纯方才说:“妈,我想辞职。”
“嗯?可以。正好,到公司工作,现在事情很多,你也熟悉一下业务。”
“妈,不是我想……”
“妈知道,你对现在的工作单位感到失望,这种事也是难得一见。妈也觉得很失望,跨国公司怎么能把这种事做的这么理所应当?辞就辞好了,到家里的工作。”
一日一早,安纯带着写好的辞呈到张宏飞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前“偶遇”的还有同是应届生的声学项目组的卢珮昀和机械项目组的法龍。
“你们——”
“老娘不干了。”
“老子也不干了。”
“你们是什么原因?”
法龍坦然地说:“昨天听说有人为助理发声证明清白,其他人装聋作哑,这地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离开换个心里踏实的地方。你哩?”
卢珮昀说:“心情不爽罢了。”
“别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放弃这份工作,毕竟能给到这种待遇的工作单位国内没几家。”
“你为什么辞职?”
“我?换一个发工资的地方。”
三人一齐递交辞呈的场景发生在部长办公室,张宏飞仔细看了三份辞呈的内容,继而说:“你们是公司的重要资产,你们离开公司是公司的重大损失,对你们也是同样的。请你们慎重考虑。”
“这一个月来,我很感谢公司的培养,是公司提供环境提升我的工作专业技能,这一点无人能否认。但是目前因为私人原因不得不离开公司。请部长理解。”安纯说道。
仅仅半小时后,有三个人离职的消息传遍公司。
“……辞职?为什么呀?”王缤缤和王泳珊诧异地问。
“回家睡觉去。”他说的很轻松,并不符合现在这种场景。
“你……是不是因为刘固的事?”
“没有,就是最近累了,想休息。”
“刘固已经被辞退了,你辞职有什么意义?是抗议吗?你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有多大吗?”
安纯微微一笑:“代价很大吗?或许是吧。”
女生怒火难消:“或许?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和身边的人商量过吗?”
他被逗笑了:“辞职这事怎么商量?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很感激。我有自己的考量。缤缤,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
“还能怎么样?除了支持……我还能怎样……”王缤缤哭了,泪珠扑簌扑簌地划过精致的脸蛋,着实令人心疼。
安纯见状,主动贴近王缤缤的耳畔:“别担心,日后定有相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