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小女孩蹦跶到男子身上,兴冲冲问,“如果长安和妈妈同时掉水里的话,你救谁呢?”
“长安!”女子惊诧,问她,“这话儿是谁教你的?”
“舅舅呀。”女孩眨巴眨巴,说,“舅舅说爸爸一定会救妈妈,不会救长安的。”
该死的舜禹!真记仇!几年前的旧账竟然还翻出来跟她算!
“长安,”园林微笑了一笑,耐心说,“舅舅那是开玩笑,逗你玩儿呢。”
“但是爸爸觉得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园林低头温柔地看向女孩,“如果长安学会游泳了就不需要爸爸去救了,那爸爸就可以救妈妈了,对不对?”
女孩点点头:“对!爸爸教长安游泳!救妈妈!”
满路好笑地看着这对父女,对这样的对白早已习以为常。都说女儿多像爸爸,果然如此。三岁半的长安,在陆园林的英明领导下已然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马屁精。她以前听别人说,孩子都是来讨债的,直到长安出生,她才发现不是的,她的长安是来报恩的。就像很多年前,有人和她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样,陆园林告诉她,真正美好的婚姻是不会失去爱和自由的。
她深以为然。
离开纸念的那一年,她如愿怀上了长安。那时候长安还不叫长安,陆园林叫她心愿。他的心愿。
“一定是个女儿。”陆园林说,“我有感应。”
“说得好像她在你的肚子里一样!”满路啐他。
他笑:“父女连心,你不信?”
她不理,正儿八经问他:“万一是个男孩儿怎么办?那可不能叫心愿。”
“那换一个。”他让步,“你想取什么名字?”
“长安。”她说,“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不管是男是女,都要长安。
陆园林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动容:“好。那就叫长安。”
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期许,没多久长安便迫不及待想出来,害她经历了整整两天的腹痛。长这么大头一回经受这样的折磨,却感到幸运和幸福。
长安出来的时候很顺利,陆园林吻了吻满路浸着薄汗的额头,第一时间把小人儿抱来她床前,红着眼儿,说:“看,这是我们的长安。是女儿。”
“满路,谢谢你。”
满路还是第一次见他掉眼泪。也就是那一刻,她断定他必是一个好父亲。
陆园林第二次哭是在当晚凌晨,满路突然抽搐倒在他怀里,她听到他崩溃大哭喊着她的名字,可就是无法张口叫他别害怕。
她很早就知道产后极有可能要过很多的坎儿,可真的从未想过会在她身上发生。陆园林也是的吧。所以才从来不给长安过她真正的生日,每一次长安问,他便说:“长安,那是母难日,没什么好庆祝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儿童节就是你的生日,好不好?”长安似懂非懂答应。
满路平安度过危险的那天,陆园林瞒着她偷偷做了结扎手术。他那样崇尚科学的一个人,却自认担不起那万分之一的风险,也会关己则乱选了最笨的一种方法来规避风险。她除了感激和心疼,除了更珍视和爱惜他一点,又还能多做些什么呢。
“一次就够了。”他说,“我受不了了。”受不了这样的惊心动魄和劫后余生,让他只要稍稍想到便脊梁骨发冷。若有早知,他必须承认,他连长安也不会要的。
满路身体渐不如前,哪怕他明明知道愧疚是最无用的情绪,这么多年也仍然耿耿在怀。
她一直想开一家不打烊书店,因为长安突然报道才打乱了计划。陆园林说,他不想剥夺她的梦想,而她说,她不希望错过长安的成长。于是长安自然成了她生活的重心,打理书店便成了她的业余生活。
“这里,”陆园林指了指公园的亭子,“是爸爸第一次见到妈妈的地方。”
“坐!”长安嘟起小嘴,要求道。
满路把她从陆园林怀里剥下来:“爸爸累了,长安自己走。”
长安疑惑地瞄着她,严肃地思考了会儿,然后自个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陆园林盯着她笑:“长安会被你吓坏的。”
满路说:“力所能及的事情要自己做!”
园林捏了捏她高挺的鼻子:“她还小。”
“爸爸!妈妈!坐!”长安有模有样地招着小手。
“好!”满路应着,一面却和陆园林说,“今天长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发话了,老规矩吧?”
陆园林挠头:“嗯。”
每年寒暑假就是长安最忙的时候,四老总给他们俩出难题,只有一个长安,却要陪四个老人度假。最后满路和园林想到一个两全其美之法,与其让长安轮流忙活,倒不如让他们五个人一起度假。至少目前看来,效果相当不错。
“你盼了很久吧?”
“狐狸笑猫。”园林反笑。
满路很快接上:“彼此差不多。”
长安在一旁浑然不知,跳到满路膝上睁大圆碌碌的眼珠子,问她:“妈妈,你以前也像现在这么漂亮吗?”
她被呛得发笑:“嗯……比现在要漂亮一点儿。”
“哦……”长安抬起小手摸上她的脸,说,“难怪爸爸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陆园林满意笑笑,期待地望着长安。
“可是其他的小朋友跟长安说,他们的爸爸也说,他们的妈妈才是最漂亮的女人。”长安懊恼得抓耳。
“那是因为,”满路窃笑,却极少敷衍长安,“他们的爸爸都很爱他们的妈妈。”
“就像……就像爸爸爱妈妈一样吗?”长安问。
“是的。”陆园林笑答。
“那……也像爸爸爱长安一样吗?”
满路佩服长安举一反三的能力,掩笑着看向陆园林,结果他毫不犹豫:“不是的。”
“长安,你以后会明白,爱有很多种。”他说,“以后爸爸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长安乖巧:“好!”
可惜再乖巧的长安也没能打动“老谋深算”的父母,满路和园林迫不及待把长安送去“度假”,两个人怡然自乐地享受二人世界。只是陆园林依然离不开工作,满路偶尔做饭给他送去,他才肯闲下来。
“等很久了?”
“没有呀。”她眯起眼,“猜猜今天吃什么?”
“糖醋排骨。”
“聪明!”
陆园林心笑,他又不是嗅觉失灵。
满路放慢动作给他盛了饭,捣鼓完毕才将他按在椅子上:“你吃饭,我给你按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抿了口汤,“说吧,陆太太,什么事呀?”
满路做贼心虚,怯怯地站在身后给他揉肩捶背,陆园林抓过她的手:“别动。”
“哦。”
他转了转椅子,面向她停住而后一把将她拉下来,她一下跌坐在他膝上。
“我老婆做饭越来越好吃了。”陆园林从背后把头抵在满路肩头,嗅了嗅她的发香。
满路笑:“所以胖了呀。”她问,“肯定重了,是不是?”
“嗯。腿酸。嘶……疼……疼……”
满路拇指和食指还掐在他腿侧,扭头看他:“回头我向长安举报你。”
陆园林宠溺地笑,抬起下巴吻上去,过了会儿说:“举报无效。”说完又偏头轻笑,“有事求我?”
满路摇头,心虚笑笑,又点头。
“你什么时候休假?”
“随时啊。”
“骗人。”
“真的啊。”陆园林不再逗她,轻笑着问,“你想去哪儿?”
满路扬了扬眉梢:“你怎么又知道?”每一次都能猜中她的心思,她有时候想,她在陆园林面前就像一堵透明的墙,从头到尾一.丝.不.挂,什么都被窥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他的心细如尘却从来不曾使她害怕。
“嗯……”园林又与她缠,“因为我有特异功能啊。”满路挫败地笑。
“我们去西藏吧?”他忽然问。
她愣了愣。多年以前陆园林曾问她,有没有一个地方是她此生不敢踏足,她想了想怅然地答他,西藏。他问为什么,她说,她不敢轻易去叩问生命。其实,那时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内心本就不纯净的人去了圣地也是无法洗涤心灵的,她并不想欺骗自己。那时候的她,她不得不诚实,真的没有勇气轻易踏上这方净土。
“换种眼光看世界,”他自信笑笑,“你还会跟我回来的。”
满路鼻头酸得发疼,噗嗤一下破涕为乐:“你别太自信。”
“不然你还想跑去哪儿?嗯?”
“跑不掉了啊。”她指了指明明修长的腿,说,“腿短。”
他笑:“知道就好。那就乖乖呆在我身边。”
满路目光如水,不偏不倚地望向他,她忽然深信,她一年可以看三百六十五次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