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都忙得头昏脑涨,客户突然说要过来参观生产工厂,遇到这种天马行空全无计划可言的客户,满路简直想杀人。
一大早就得到机场接她的上帝去了,简单寒暄几句之后直奔主题,因为郭铭信说参观完工厂还得带客户到附近转转,她不得不快马加鞭:“So - please - don't - worry - about - the - quality, as - you - see, we - are - very - strict - about - QC.”(所以请不必担心质量问题,正如您所看到的,我们对质量把控非常严格。)
520yd.com终于满意:"Very - good!"
那边陆园林也忙得焦头烂额。两个大忙人谈恋爱真的跟异地恋没多大区别啊,这次见完又不知何时才能好好见上一面。
哔。“Wendy,通知大家十分钟后开会。”
刚好蓝宏伟也在,陆园林跟他汇报了一下工作进度,蓝宏伟压根不担心,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翻着报纸:“你做事,我放心。只是有一点,”蓝宏伟强调,“别太拼了。”蓝宏伟不是不知道他,做起事来没日没夜,加上那对黑眼圈实在太明显,他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陆园林抚头:“做完这个案子我可不管了。”
蓝宏伟瞪大双眼:“那可不行!你小子怕不是想提前退休吧!”
陆园林带上资料推开门,回头瞟了蓝宏伟一眼:“得想办法成家。”
蓝宏伟先哦了一声,待醒悟过来一脸震惊:“啊!”千年铁树开花,真是一大奇闻。他追出来还想再问,陆园林人已进了会议室。
每天忙到连喘气都没时间,直到一周之后给客户交了一份完美答卷。他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了想要分享的人。
“喂。”陆园林轻声问,“在忙吗?”
“嗯。”轮到满路寡言。他还能听到她那边细细碎碎的声音,听起来像忙成了一团。
他想了想说:“那你忙完的话,今晚回家吃饭吧?”
家?哪个家?“你家。”陆园林好像肚子里的蛔虫,她还没问他就已经抢答。满路还未开口答话他又说:“我准备下班了,想吃什么,我做。”
她这才想起陆园林不久前拿了家里的备用钥匙,振振有词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现在才知道,这人原来是司马昭之心。满路感叹他竟然还有如此闲情:“陆先生,你还真是精力旺盛啊!”她夸奖,“都好呀,反正你做的都好吃!”比之陆园林的厨艺她是真的望尘莫及,林舜禹还曾戏说,她做的菜啊最适合给仇人吃。
“好。”陆园林似乎很高兴,“那我晚点去接你。”
她应了声好,匆忙挂线。只是她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同样焦急地等待着她。
她遥遥地看见她坐在透明的落地窗后面,戴着一顶纯白色的毛绒帽子,从侧面看去快要遮住了眼。却掩不住孤寂。她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一乔见她来了忙站起身,向她招了招手。她也挥手,微微笑着。
一乔说:“坐。”满路看她顺手把几缕发丝夹到耳后,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不好意思啊,你那么忙还来打扰你。”
满路笑着摇头:“瞎忙罢了。”
一乔也笑,不停搅着眼前的咖啡,顿了片刻问她:“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吧?”
满路一双滴溜溜的眸子直勾住一乔,她应该知道吗?她确实猜到是因为陆园林,可是,为了什么?一乔她,不会是第二个吴愿。人与人之间总存在那么一点微妙,不需要有多深的了解,只是一种直觉,一种毫无依据的信任。
“你说。”
一乔吸了吸鼻子,满路很少见她这么认真地难过,顽强地蓄着泪:“满路,上回是我失礼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满路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没想到是为了这个,反倒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皱了皱眉,说:“没关系。你也没做什么,不用向我道歉。”
一乔却低头,轻摇着:“不,不是的。满路,我嫉妒你。”
满路怔了怔。
寝室阳台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晒太阳,她闲着的时候就爱搬张凳子到外面看书。王英子总爱捉弄她,每每要在她看得投入的时候从身后吓她。
那次她难得警觉,淡定地翻着书页:“王英子,别闹了啊!我看见你了。”
身后的人声音很低:“是我。”
她一愣,真不想回头。好久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还是转身,用力笑着:“吴愿,你怎么来了?”
吴愿说:“有些事还是想当面跟你说。”
满路动了动唇瓣,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她非知道不可吗?从她拱手相让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她都已失去知道的权利。
“谢谢你把洛阳还给我。我和洛阳,打算毕业后回烟台。”她说,“不回来了。”
她一下子头皮发麻。洛阳答应过她的绝不可能食言,她相信他。只是很难过过了这么久,吴愿的病还是一点儿没有好转。看起来并没有。
满路自己也忘了她有没有说话,如果有,她是怎么回答吴愿的。“满路,我感激你,也嫉妒你。”只记得吴愿走之前留下这么一句。
但一乔不一样。她笑笑:“但是,我真心地祝福你和园林。”
满路说:“一乔,谢谢你。”
一乔才叹了口气:“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商场碰见吗,我当时给园林挑了衣服。”
满路点头,心想怎么会忘。
“其实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喜欢园林。”一乔云淡风轻地说。
她愕然。这么早么?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一天一点走进心里的。
“那天夜晚,园林在你家楼下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一个晚上?”满路身躯一震。
一乔默认,又说:“如果不是那天送你回家,我还奇怪他怎么会在那里。后来想想,原来是这样。”说来真是缘分,满路公寓楼下那条路,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阴差阳错看见一些她其实并不十分想遇上的场景,她也很抱歉。整整一夜,他看着别人的方向,而她在望着他。那是她度过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猜到,园林他待你,和别人不一样。”他很少表现得着急,可那天他每一个动作都分明暴露他生怕被满路误会。一乔无奈牵起唇角:“是我一直不想承认,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属于别人。总觉得只要他不说,我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死皮赖脸留在他身边。”
满路认真地看着她,每一句话都听进去,很想安慰,却又怕显得怜悯。仍然笑着:“我反而羡慕你,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还能说服自己勇往直前。”不像她。
一乔微笑着摇头:“我只是还没遇到比他更好的人。”年少的时候遇到太惊艳的人,真的很难再容得下旁人。而从今往后她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去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他从心里搬家。
满路心底一阵酸疼,一乔爱得那样有分寸,那样隐忍,又那样善良。
“一乔,园林他很珍惜你,我也是。”满路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话。
一乔点头表示知道。如果不是陆园林突如其来的电话,她也找不到理由结束这个对话。她知道满路是因为体贴她才没有接电话,于是顺势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顿了顿,眼里凝着淡淡的水雾,她含笑,“满路,祝你们幸福。”满路轻微笑笑,起身抱了抱她才肯分别。
和像陆园林那样的人谈恋爱,想悄无声息真的比鸡蛋里挑骨头还难。他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人人都说她命好,找了个全能的限量版好男人,帅气、有钱,还零绯闻。无非都想告诉她,在这段关系里,是她高攀陆园林。她全当听不见,付之一笑安然无事。因此她从不避讳在公众场合和他走得亲近。皆因她所理解的般配,两情相悦即是最好的般配,没有谁衬不起谁。
陆园林很喜欢把她五指扣得死死的然后插进他的衣兜,满路忍不了笑他说:“不用抓那么紧,我又不跑!”
陆园林正经说:“这样放心。”她身上很暖和,就是手脚僵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用手暖着她。
满路微微仰头笑看着他,才发现他的鼻尖有颗淡淡的小小的痣,衬得他冷酷以外更迷人。她就这样盯着他看,没一会儿那张白皙的脸就涨得通红,连带耳根子都赤红。第一次见他红了脸,倒叫她也两颊发热,却还是佯装胆大:“被女孩子看一下就脸红,那你一天得红多少次脸啊。”
脸越烧越红,却依然有耐力平静答她:“那得看是谁看。”
一句话使她噎住。这下整颗心像烧开了的白开水,咕噜咕噜地在心底翻腾,叫她发饿。园林熟门熟路地领着她,进门第一件事总是开暖气。满路笑想,家里好像换了主人似的。
饭菜香喷喷的闻得她饥肠辘辘。满路夸他:“厨艺越发精湛啦陆大厨。”
他受之无愧笑说:“当然。”
园林似乎习惯饭后抽上一根烟,也总要问她介不介意,她看着他摇摇头,拉开抽屉端出一个玻璃烟灰缸。他惊讶地抬眉,她被看得别扭:“刚买。”说完就收拾碗筷进厨房,不去看他。陆园林整张脸写满“朕心甚悦”,不一会儿就把烟灭了跟进厨房。
满路正专心一意地刷着碗,他突然从背后抱住她,把头抵在她肩膀,一言不发。满路扭头瞟了他一眼,问:“怎么啦?”
他安静了一会儿,低哑地说:“满路,我爱你。”
手上的动作一下凝住,流水的声音在耳边哗啦地转个不停。她转过脸凝视着他,眼睛里藏着许多话。他似乎懂了,捧起她的脸轻轻覆上她的唇,温柔地吻着她。满路手足无措,稍显拙笨地拽着他的衣袖,只听得见一颗心狂乱地跳动。既然逃不开,那就,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