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阳回来了。
如果没有得知这个消息,那天对她来说该是平淡安然的一天。如常下班坐上回家的地铁,她习惯性地打开音乐播放器,单曲循环刘若英的《后来》。
这是她在大学无意养成的习惯。那时候奶茶已经结婚,她总觉得,不管奶茶的声音多么温暖,这首歌终究是带着许多怅然和遗憾。她最怕也最爱那句“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每次听到这里,满路总会不经意笑笑,露出她那两个可爱的浅酒窝。
那天的地铁出奇的清冷,也许是因为情人节的缘故,像她这样的孤家寡人才需要早点回家啊。
满路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不由想起了和许洛阳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做着最无聊而又必要的事------吃饭、逛街、看电影。她才发现,原来在情人节看电影的情侣,并不真的都是奔着电影而去。
现在想起来,她真傻。初恋啊,也许就是单纯,美好,一尘不染。
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她听到了许多只属于少男少女的蜜语甜言,整个影院的暧昧气息强烈而温柔。她在黑暗中悄悄涨红了脸。许洛阳趁机耍流氓,第一次,吻了她。她笨拙而胆怯的动作,在后来听许洛阳说,很……惹人犯罪。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骂许洛阳,每一次讨了便宜还想得寸进尺。
“满路满路!你猜我在A路看见了谁!”何晓是公司出了名的女神经,嗓门大,少女心爆棚,喜欢霸道总裁,有臆想症倾向。
满路早已习惯她的一惊一乍,无奈叹了口气,没好气道:“谁啊?周润发?梁朝伟?”
“哎呀,不是!我看见那个痞子帅哥了!”何晓焦急地解释,支支吾吾很久却说不上一个名字。
满路微微一震,脑子像发麻一般,刹那闪过许多画面。
她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谁……谁?”
何晓似乎没有察觉到电话那头的慌乱,越说越激动:“就是你枕头底下那个啊!我跟你说……”
手机啪一声掉下来,何晓后来说了些什么,满路半个字也听不见了。
如果不是办公桌上躺着的那把褐色雨伞,她几乎忘了她是如何从地铁口安然到家的。
“满路,你……还好吗?”何晓顺手给满路递了杯咖啡,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已经是满路今天第二次看错资料了。所幸遇到的是一个随和易处的客户,换作少点耐心的,她怕是早被投诉几百回了。
满路勉强笑了笑,眼皮似乎有些沉重:“还好啊。”想想又说,“你别多想,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哦……”何晓嘟了嘟嘴,接着一口气灌了几口咖啡,满足地打了个嗝。
“听说楼下新开了家火锅店,天天都排长龙呢。”说着忽然眉飞色舞,“我好不容易才订到位子,中午一起吃饭?”果然,只要有吃,天大的事在她眼里都不是事儿。
满路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言简意赅:“中午?不行啊,有约。”
“有约!”何晓的八卦细胞被这两个字彻底唤醒,“和谁啊?”
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男人,行了吧。”
何晓惊叫一声,惹得办公室的人一致看了过来,满路连忙捂住她的嘴,骂她:“找死啊你!”
“林满路,你居然和男人约会!”何晓扶了扶眼镜,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嘀咕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终于开窍了。”
满路好笑。这几年她偶有学佛,虽然学无大成,但终归对很多事情看淡了不少。不该求的,不求。求不得的,不要。他们总笑她年纪轻轻就这样清心寡欲,再有几年,想不成仙都难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事她永远也看不开,有些人她终究是放不下。
到了餐厅的时候,那个人还没有来。满路想,毕竟是答谢宴,于情于理都该是她等他。
得知许洛阳回来的那天,走出地铁口却遇上突如其来的大雨。满路只记得,她习惯性地抬头望了望铺天盖地的云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在风雨中。
她以前也曾这样。所以许洛阳常说她傻,说风就来风,说雨就来雨,永远长不大。
走到公寓楼下才发现,除了外套和鞋子沾了些少雨水,这场雨并没有使她很狼狈。
后知后觉,忙扭过头,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就是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默默为她撑了一路的伞,自己却被雨水浇湿了一身。见她回头,那张脸并没有太大波动,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满路抱歉地看了看他。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手忙脚乱地捣翻着包,抽出纸来往他脸上胡乱地擦拭,越擦越内疚:“对不起,其实你不必……”
“我想你需要。”他打断了她,把伞递到她手上,说得理所应当。
“抱歉,我迟到了。”那人站在对面,微微露出愧色,但仍旧掩饰不住一脸高冷。满路抬头才发现,原来他身材这样高大。
“哪里,是我早到了。”满路从容一笑,邀他坐下,“看看想吃什么,先说好了,这顿我请客。”
很奇怪,这个人明明跟她不熟,也总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可满路却一点儿也不怕他,甚至还有一种相识很久的错觉。跟他说话似乎并不需要像对旁人那样,拘谨又小心。
“好。”他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并不与她争。
“你好,我叫林满路。”满路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连自我介绍这种事也抢在了前头。
对面的人也伸出了手,沉稳而有力:“你好,我是陆园林。”
简单聊了几句,满路坚持让陆园林点菜,一来二去,最后两人傻看着失笑。他笑得很淡,满路几乎看不出来。
陆园林见她固执,便不再推辞。
捧起菜单的时候,陆园林绅士地看向满路:“林小姐有什么忌口的吗?”
满路虽然料到他会问,但脸上还是挂着些许尴尬:“呃,我……”食指按了按眉心,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吃肉。”
陆园林明显地惊讶了一瞬,接着只淡定地研究手中的菜单,最终还是完成了点菜这个艰巨的任务。
“哎等一下。”满路笑看着服务员,补了一句,“麻烦再来一个澳洲龙虾,一个招牌清蒸鲈鱼,谢谢你。”
而后一脸正色道:“总不能要你跟我一起吃素吧。”
陆园林并不答。无语片刻,他好奇:“林小姐有宗教信仰?”
满路起手替他倒上一杯茶:“信仰谈不上,敬畏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陆园林拿起茶杯的手似乎顿了顿。
眨了眨眼,她说:“还有,你叫我满路就好了。”
陆园林点点头:“好。那你也不要叫我陆先生。”
他话很少,吃饭的时候会很自然地把菜夹到她碗里。满路愣了愣,没有拒绝。
离开的时候,她从包里掏出那把伞,心下感动:“那天谢谢你。”
陆园林没有说不客气,只是低应了声:“嗯。”
他并不问她,那天为什么要淋雨。她也没问他,那天为什么要为她挡雨。但满路敢打包票,有一个人一定会穷追不舍。果不其然,接下来几天都难逃何晓的严刑逼供。
“快说!他是谁!”何晓一把夺过满路敲得叮当响的键盘。
满路没好气道:“我跟他真的只是刚认识的朋友。”说完又指着何晓,“何大小姐,我跟你说,我要是错过这个客户,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Linn,你进来一下。”
满路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经理这回总算做了件好事。
何晓不甘心地丢下键盘:“林满路,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