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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娘亲了却心愿

我心里一直很清楚,自己能活到现在,皆因同宗同族,宇文护才有所顾忌,如今,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世,必定不会再心慈手软,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做好了准备,我反倒坦然了,不吵不闹,有什么吃什么,淡定的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我等啊等啊,没等来毒酒刀斧,却等来了宇文护将我移到了他近旁的院落里,那院里栽满了芍药,屋里布置的焕然一新。

先前伺候的我的丫鬟们,见宇文护对我态度大变,都暗自懊悔,原本以为我是堆狗屎,没成想却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她们害怕我秋后算账,一下子都对我热情起来。

我却忧心不已,无暇顾及她们,这宇文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世之后,反倒对我如此上心?

难道他和娘亲真的有什么情爱纠葛?不会他才是我的生身之父吧?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惊着了,开始坐卧不宁,一想到宇文护是我的父亲,我就菜饭不思,寝食难安。

自那日见了宇文护之后,他再没有出现过,原本盼着他永远不要出现,如今,却渴望见他一面,当面问问他,无论真相是什么,总好过猜测的煎熬。

我闹腾着要见宇文护,侍卫们却总是客气礼貌的回绝了我,只说大人交代,好好守着院子就成。

我越发心惊,开始绝食,暗暗盘算,如果宇文护听到我绝食的消息,不为所动,说明是我想多了,如果他因为这个肯来见我,那这里面问题可就大了,就算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至少也酝酿着天大的阴谋。

果然,在我绝食的第三日,宇文护一脸薄怒的走了进来,看到他现了身,我心里一片冰凉,却含笑挣扎着起身,“小七见过大人。”

他原本有些怒色,见到我如此虚弱,满腔怒火发不出来,只得摆了摆手,让丫鬟扶我坐了下来。

“小七,你又闹什么?之前,我对你是刻薄了点,如今,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想要什么,你说出来便是,除了自由,其他随你挑。”

我压抑住心底的惶恐,怯生生的看着他,“小七什么都不要,小七只想问大人一些事,希望大人据实以告,小七便感激不尽了。”

他闻言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好,你问吧。”

他如此痛快,我反倒犹豫了,怎么问?这种话要如何问的出口?你是我的父亲吗?如果他说是,怎么办?我一直将他当作仇人,不死不休的仇人,倘若真是我的父亲,三哥的仇怎么办?还要不要报?

我纠结万分,愁肠百转,他见我脸色阴晴不定,无法张口,挥了挥手,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了我和他。

等屋里安静了下来,他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定了定神,委婉的问道:“大人,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世,本该毫无顾忌的杀了我,如今却对我百般照拂,小七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宇文护眯着眼走进了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再说,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竟然觉得害怕,有些事,是不是不知道会更好?

我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回答是或不是。

宇文护却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起来,“跟我来。”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却知道,他要带我去的地方,一定同我的身世有关。

当下,老老实实的由他牵着,不做挣扎,跟着他朝门外走去。

走出了院子,走到了后花园一处僻静的院子里,院门上落了锁,看锁的模样,这里应该很久无人居住了。

宇文护从怀中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锁,推开门进去,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只见院子里种满了芍药,几乎开满了整座院子,远远望去,一片花海,奇怪的是,这世上,原本芍药的颜色样子多种多样,可这一院子的芍药,却都只是一个品种,也只有一种颜色,大片大片的红色,红的耀眼,也红的有些阴森。

见我看着满园的芍药发呆,宇文护在我身边轻轻说道:“这芍药是你娘最喜欢的花,这些年来,我命人将这里种满了芍药,这花越开越多,越开越艳,可惜的是,她却看不到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花,它的别名你知道叫什么吗?竟然叫做将离,将离,将离,分明就是离别之意啊。”

听他主动提起了娘亲,竟然还用如此亲昵的语气,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该不该接他的话。

幸好,他没有再说下去,径直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要不要跟进去?我犹豫了片刻,既然来了,无论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必须去面对。

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跟着他走了进去,屋里面布置的很雅致,只是那桌椅床榻,有了一些年头了,虽然看起来陈旧,却一尘不染,看得出,有人精心的守护着这里。

宇文护用手轻轻的摸过桌子,椅子,有些哀伤的说道:“这里是你娘曾经住过的地方,这桌子,这椅子,都还带着她的气息,我每隔几日,便要来这里将这些擦拭干净,你娘最爱干净,受不得一点灰尘的。”

原来将屋子收拾的如此整洁之人,竟然是宇文护,我有些讶异,抛开我和他的恩怨以及尴尬的身份不说,他倒也算一个痴情种了。

他见我沉默不语,转身进了佛堂,片刻之后,轻声唤我,“小七,你来。”

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只见佛像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宫装丽人的画像,那丽人豆蔻年华,长的清丽可人,不用宇文护说,我便知道,这一定就是我的娘亲。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娘亲的画像,也从不知道,我的眉眼竟然同她如此相像。

我嘤嘤而泣,跪倒在地,虔诚的磕了三个头,抽泣着说道:“娘,我来看您了,娘,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抬头看向她,只见画像上的她栩栩如生,含笑看着我,一脸的温柔,那温柔,让我不由的想到了绿蕊,忍不住放声痛哭。

一旁的宇文护眼神温柔的看着我,将蒲团轻轻的放到了我的膝下,退了出去。

就这样,我旁若无人的在佛堂里同娘说了一下午的话,从小时候讲到了现在,一会哭一会笑,累了,就静静的伏在蒲团上,仿佛伏在娘的膝上,她温柔的用手抚摸着我,让我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扫而空。

静极了,也倦极了,哭够了,也哭累了,我伏在蒲团上,沉沉睡去,梦里,看到了娘,看到了绿蕊,看到了三哥四哥,他们围着我,都宠爱的看着我。

宇文护进来之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我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虽然满脸泪痕,嘴角却满是满足的笑意。

他默默的凝视了我片刻,抬头看着我娘一脸微笑,温柔的看着他,他用手颤抖着轻轻伸向了画像,一点一点,越来越近,眼看要摸到娘亲的脸,却如同被针扎了一般,蓦地收了回来。

他的脸阴晴不定,青了又白,他定定的看着画像,片刻之后,恨恨的说:“你宁可陪着他死,也不肯跟着我,如今,你的女儿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一定不会让她离开我的,我要让你后悔,后悔当年为什么那么对我。”

说完将墙上的绳子一拉,娘亲的画像瞬间合了起来,卷了上去。

他一低头,将我抱了起来,朝外走去,彼时的我犹在梦中,同娘亲和绿蕊在一起,说呀笑呀,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抱我,我以为是绿蕊,伸手将他的脖子环住,将头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像只小猫一般,找到了舒服的位置,轻声呢喃:“以后,不许你再离开我,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一个人有多孤单,多害怕。”

他的身子僵住了,他低头看了看我紧闭的双眼,不知道是对我,还是对自己,轻声说了句,“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的,除非我死。”

说完,抱着我走出了院子,路过后花园的时候,园中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见他走了过来,怀中抱着我,那女子一脸淡定,“妾身见过大人。”

宇文护略微一滞,却未作停留,只点了点头,“园中风大,夫人早些回房去吧。”

说完,径直朝我的院中走去,连头都没有回,陪在那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待宇文护离去,有些愤愤的说道:“夫人,大人这些年,从不纳妾,也不近女色,如今却对这七公主如此上心,这成何体统啊,这若传出去,该怎生是好?您一定要好好规劝规劝大人啊。”

那夫人看着宇文护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叹了口气,“白芍,你见过老房子着火吗?”

那唤作白芍的一脸茫然,“夫人,您说什么呢?现在这时候,您还有心思管老房子着火吗?”

那夫人淡淡一笑,“你啊,让你多读些书,你却宁可做做香囊,做做女红,罢了,我们回屋去吧。”

白芍一脸的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得起身,跟着夫人朝院中走去。

那夫人心里叹了口气,白芍啊,你哪里知道,到了大人这个年龄,爱上一个人,便如同老房子着火一般,一旦着了,便要烧个灰飞烟尽,任谁也是灭不了的,既然灭不了,自己何必往上撞呢?平心而论,这些年,他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而这一切,犹在沉睡之中的我,却丝毫不知情,身子本就孱弱,这一下午的哭诉,终于成功的将我放倒了,我什么都不愿再想,我只知道,我终于见到了娘亲,终于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原来她是如此温柔 慈祥。

这样多好,这样多好,就这样一觉不醒该多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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