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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带渐宽终不悔

喝了金大夫的药,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三哥三嫂日日来探望我,众人也偶尔会来探望一二,可从来没见过四哥的身影。

三哥对此颇有微词,只有我知道,每日夜里,四哥都会趁我睡着之时,进屋来查看我的病情,每当他握住我手的时候,我便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体里涌动,我虽然不懂武功,却也听阿武说起过,知道他是在用内力帮我解毒。

我虽然不能理解,他为何总要在夜里偷偷的来,却也知四哥心思缜密,他如此行事,必有缘由,所以也从未点破,只是在他来的时候,假意装睡。

看到我的毒虽然未能彻底解除,却也被压制了下来,暂时并无大碍,四哥也渐渐放下了心来,用功驱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今晚却与往日有些不同,四哥匆匆而来,只待了一柱香的功夫,便悄悄潜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刚跨进房门,屋内有人突地点亮了油灯,一脸怒色的看着他,他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五姨娘,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五姨娘却浑身颤抖,她一脸惊色,颤着声问道:“这么晚你不在屋内睡觉,去了哪里?从哪里回来的?”

四哥一脸镇定,“睡不着,出去散了散步,这么晚了,姨娘怎么还不去睡?”

五姨娘看着四哥略带疲惫的脸,一反常态,厉声问道:“你休想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你为什么夜夜去她的屋里?你们……你们做了什么?莫非竟然私相授受不成?”

四哥闻言脸色大变,他怒斥道:“姨娘,您胡说什么?我去了谁的屋子?您又知道了什么?”

五姨娘含着泪看着他:“邕儿,你千万别被那丫头蛊惑了,她是个灾星,不能让她毁了你啊!”

四哥铁青着脸,冷声说道:“我困了,听不懂姨娘胡言乱语什么,姨娘回去睡吧。”

五姨娘知道四哥已经恼怒,可是护儿心切,她不管不顾的哽咽道:“娘知道,你是怜她的身世,出于兄妹情深,所以才对她格外照顾对不对?”

四哥有些尴尬,他避过五姨娘期待的眼神,缓缓说道:“她本来就是我的妹妹,叫了十二年的四哥,我照顾她,何错之有?”

五姨娘脸却越发白了,“好,好,你果然护着她,既然你说,对她没有男女之情,那么,你便对着佛祖发誓,倘若对她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让她此生百病缠身,永远都不会得到幸福,你敢吗?”

四哥脸色苍白,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却迟迟不肯行动。

五姨娘跌坐在塌上,恨恨的看着他,泪流满面,“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说完掩面大哭了起来,四哥微微轻颤着,却始终不发一言。

五姨娘如中邪了一般,突地站起身来,朝门外冲去,四哥拽住了她的手臂,怒声道:“您疯了不成?闹什么闹?您这是要去哪里?”

五姨娘使劲挣脱着说道:“放开我,我现在就去撕碎了她,看看她的良心长到哪里去了?我虽然对她比不得亲娘,却也含辛茹苦将她抚养长大,如今,她竟然敢魅惑自己的兄长,真是恬不知耻,断断不能容她。”

四哥用力一拉,将她摁坐在了塌上,“够了,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她心里只将我当作兄长,无一丝别的情意,您若让她知晓,我便只能离开宇文府,离开长安,再也无脸留在这里了。”

五姨娘呆住了,怔怔的看着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一身戾气之人,是她那个温文尔雅,沉稳睿智的大儿子。

她喃喃的说道:“你这么说,我更不能让她留在府里了,她会毁了你的,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你父亲。”

她再次站起身来,一脸的决绝,“哪怕拼着一死,我也要对大人说出实情,绝不能将她留在府里。”

说完,疯了一般朝门外冲去,这次,四哥没有再拦她,只是冷冷的说道:“去吧,去告诉父亲吧,到时候,或许她不会被赶出府去,被赶出府去的,恐怕是您,而我和六弟,恐怕再也不会得到父亲的信任,在这府里,会活的更加艰难罢了,反正也艰难了这么些年,我们也已经习惯了。”

五姨娘收住了脚,回过身来,怔怔的盯着他,随后崩溃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泪如泉涌,“你想让我死吗?你今晚若不给我说个明明白白,明日,便等着给为娘收尸吧。”

四哥看着悲痛欲绝的五姨娘心生不忍,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了她,“我答应您,此后不会再去看她,也会收回我的心思,这样,您可以放心了吧。”

五姨娘摇了摇头,“不,不,你休想骗我,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岂会不了解你的性格?你打小就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不信你真能收回心思来。”

她也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这事倘若真的闹开,四哥恐怕也难辞其咎,仔细思考了片刻:“你也到了成亲的年龄,这几日,我便会同你父亲和夫人商量你的亲事,让你及早成婚,我才能放下心来。”

四哥大吃一惊,“成婚?同谁?您不能这么做,你也知道我是这样的性格,就算真的成了亲,也不过是多了一对怨偶罢了。”

五姨娘好言好语的哄道:“不会的,你自小就跟在你父亲身边,长年在军队中四处征战,除了家中这些姐妹,几乎没见过旁的女子,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怜悯,等娶到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你就会一心一意的过日子的,我看你以前的侍女李娥姿就很不错,虽然门第差了些,可毕竟也是梁朝书香门第出来的,姿色过人,又体贴懂事,你父亲也很中意,同我说过两次,以前,我对她的家世有些在意,如今,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就定了她吧,先纳了妾,回头,遇到你中意的女子,再娶正妻也成啊。”

四哥有些恼怒,“您这是乱点鸳鸯谱,我对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纳了她,也未必会对她上心,何苦害了旁人。”

五姨娘怒道:“你还是惦着那个祸害,对不对?所以才不肯要娥姿,是不是?”

四哥闭了双眼,一脸痛楚,“娘,我自小什么性子,您最是清楚,且不说如今我是一厢情愿,就算是两情相悦,我也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您尽管放心就是,我会收拾好一切的,您所担忧的绝不会发生。”

五姨娘见他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又想到他平日里谨言慎行的性格,有些心疼儿子,终于叹了口气,“好吧,今晚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你也得答应娘,早日收拾好自己的心思,断了不该有的念头,寻一门好亲事,早点成亲吧。”

四哥缓缓点了点头,五姨娘这才起身离开了四哥的屋子。

待她走后,四哥疲惫的坐了下来,背靠在塌上,想到日后,连偷偷看一眼也不能够,便觉得心如刀绞,他抬头看着窗外,月光温柔的洒下来,仿佛又浮现了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他闭了双眼,不愿再想,一滴清泪,缓缓落下。

这一切都闷在鼓里的我,一连几日都未再见过四哥的身影,颇为纳闷,四哥出了什么事吗?莫非找到下毒之人了?所以不再出现?

我满心疑虑,却又不敢贸然去见他,怕打乱了他的计划。

又忍耐了几日,四哥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始终不见踪影,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到了他的房中,想一探究竟。

进了屋子,没见到四哥,却见到久未谋面的五姨娘,她像是专门在等我一般,见我走进门来,笑意盈盈的上前握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如今,她如此热情,我反倒一时无法适应。

我客气疏离的回应着她,她却仿佛并不在意,拉着我闲话家常,我试探性的问到了四哥,她叹了口气,“你四哥最近有些心事,所以刻意不去你的房中。”

我有些惊诧,莫非四哥同五姨娘说了什么?五姨娘知道了我中毒之事?我忙惊讶的问道:“四哥有心事?什么心事?”

五姨娘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笑了笑说道:“同你房中的李娥姿有关。”

我略微放下心来,“李娥姿?她怎么了?”

五姨娘微微有些责怪,“你这丫头,还真是心粗啊,这两人成天的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没有一丝觉察?你四哥看上李娥姿了。”

我闻言一愣,“李娥姿?四哥看上李娥姿了?”

这俩人之间有情吗?我怎么没发现呢?我仔细回想了下,李娥姿见到四哥时那羞红的脸,还有那含羞带怯的眼神,看样子的确是对四哥有情。

那四哥呢?四哥也是喜欢她的吗?难道不是听雨吗?

我突然想起那晚凉亭里四哥对我说的话,心有佳人,爱而不得,那个说不出口的爱恋之人,莫非就是李娥姿?

我心下了然,对五姨娘说道:“这是好事啊,难得四哥动了心,真是铁树开花啊,这有何难?四哥收了她便是,为什么还如此纠结惆怅呢?”

五姨娘仔细观察着我的表情,见我说的十分坦然,不似作伪,终于松了口气,“那么容易就好了,明媒正娶吧,她的出身必是不能,可是做妾吧,她又不愿,你四哥也不忍心委屈她,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我点点头,“李娥姿虽是楚人,却也出身书香门第,恐怕不会愿意屈身做妾的,可是,想做四哥的正妻,却需父亲和夫人点头的,这恐怕会更难,找机会,我同她谈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五姨娘有些开心,“还是小七懂事,此事需背着你四哥,他那性子你也知道,木头疙瘩一个,好不容易生了这点心思,是不想旁人知道的。”

我频频点头,“姨娘放心,我不会对四哥吐露半分的。”

五姨娘轻轻的拍了拍我的手,和善的脸上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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