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徐铉跟李煜从金陵来到首都汴梁,在五龙堂隔壁安家。杂技团每次进宫演出前都要在五龙堂广场带妆彩排,然后等待进宫正式演出。
徐铉在书房刚刚打开一卷书,隔壁传来一阵阵呐喊以及喝彩声,徐铉让家人看看隔壁什么情况?家人回说是演出前彩排。徐铉叹了一口气: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难怪这间房子的价格不是那么高,难以忍受的噪音也是居住成本的一部分。
从江南到中原,徐铉有许多的不习惯。开封的冬天阴风怒号霜冷长河,大家都拿出貂皮大衣抵御彻骨的冰寒。徐铉说皮毛衣服是胡人的标配,你们这些政府机构的高级公务员上班时间穿着胡服成何体统什么样子。老徐冻得嘴唇青紫,就是不肯穿家人给他准备的皮衣。
老徐爱静,喜欢在安静的时空里放牧思想的野马奔腾出灵魂的轨迹。可是,他住的地方旁边是个小广场,每天除了那些进宫演出的演职员们彩排操练之外,还有勤劳执著的广场舞大妈们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跳广场舞,还有卖小吃的流动摊贩沿街叫卖:香烟啤酒饮料充电宝连接线。徐铉思想的野马屡屡在窗外的人声鼎沸中驻足,他无奈地叹息:我连享受孤独的权利都没有。
徐铉不信因果报应,却对神神鬼鬼的传说十分感兴趣,宁愿信其有,绝不信其无,随时把惊悚悬疑道听途说的鬼段子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本上,日积月累鬼话连篇。时间稍长,专注鬼神的徐铉打通了和前生今世交流的通道,成了砖家。
朝廷准备选拔一批年富力强的人充实干部队伍,参加选拔的人最牵挂最热爱最迫切见到的人就是徐铉,因为他是这一季的主考官。参选人员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寻找和徐铉能够交集的有效途径,但徐铉给出的表情是刀枪不入,公事公办,他兴致索然地翻阅着案上工作人员送上来的参选人员名帖,看一张扔一张。忽然,老徐眼前一道绿光,一个参选人员的简介上写着自己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梗慨。
老徐马上安排和这个考生的会见,促膝长谈。参选人员绘声绘色讲起自己的恐怖经历,徐铉照例拿出小本本,像个求知的小学生在课堂上认真做笔记。讲完鬼故事,参选人员话锋一转:还请徐大人多关照。那是自然,你不仅是帝国的人才,还和我志同道合的。那精灵后来成了徐铉的同事。
有个叫蒯亮的老同事,年逾九旬,一肚子的鬼故事,毛遂自荐到徐铉门下,目的是有生之年要把这些鬼事说给徐铉,最好能申遗。徐铉如获至宝,一再感叹高手在民间,蒯亮的鬼故事充盈了徐铉那个小本本,因为体量太大,徐铉加了附件,索性号召昔日给他讲故事的同事们,集中到一起编辑出版了一本《稽神录》。
蒯亮作为门客和徐铉朝夕相处,也有一言不合的时候,徐铉请他马上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蒯亮急中生智:我是想走,但有人不想我离开,我听见小天使在歌唱,我看见在这间屋子里飞翔。徐铉眼睛一亮,且惊且喜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在哪儿?蒯亮,你别走了,快点给我说说。
徐铉兼具大智慧和小聪明,这些智慧和聪明源于博学,博学源于读书和思考,知识和经验的积累成就了徐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接地气,通鬼神,所以从南唐到开封一路通达,许多人水土不服被淘汰了,徐铉是水土都服他。
皇家动物园中一只大象就是因为水土不服挂了,赵光义让饲养员把大象解剖取出象胆。然而,饲养员在众目睽睽下打开大象的肚子,却找不到象胆。好在赵光义也在现场,并且相信饲养员不会私吞象胆,他让饲养员去把徐铉叫来。询问他象胆到底去哪了?
徐铉跟着饲养员来到动物园: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您让饲养员剥开大象的前腿,象胆就在那儿。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饲养员打开大象的前腿,果然看到一枚象胆。
赵光义挠着脑袋兴趣十足地问徐铉:说起来是奇闻,听起来是笑谈。朕今天真是看到稀罕了。大象的胆子不小,竟然长到腿上。这是为何?徐铉得意忘形地说:科学研究表明,象胆根据季节不同分别在四只腿上运动,如今早春二月,应当在左前足上。请陛下明鉴。赵光义的脸上只要大写的一个字:赞!
后来徐铉到陕西一座小城当行政领导,吃生肉喝烈酒的柳开是小城的军事领导,典型的西北越野男,瞧不上婉约斯文的徐铉,对这个新同事新搭档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天天呼来喝去当人家是伙计,自以为是螃蟹,水陆两栖黑白通吃。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九千米高的云层还有劈你的雷,说来就来。
一天赵光义和大臣闲聊说起柳开的特别轶事,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一阵恶心。大臣说柳开有个很吓人的爱好,喜欢喝酒时生吃人肝。
虽说赵光义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此暴戾残忍的行为实在空前绝后。赵光义反感加胃痉挛,朕的江山美好如画,朕的美人貌美如花,朕的干部应该纯洁无暇,如此反人类,你你是不是想上天啊?
老赵刻不容缓命人下去调查,很快巡按的意见书发来,问题严重一串一串,像夜晚大排档上滋滋冒烟的烤串。赵光义越看越生气,派郑文宝持尚方宝剑带精兵快马到陕西捉拿柳开归案,绳之以法作反面教材,还想当面问问他人肝真的那么好吃吗?
柳开听到风声吓坏了,四处打听关系想疏通关节。一个重要的信息反馈:钦差御史郑文宝是徐铉的学生。徐铉的形象在他心中刹那间如再生父母一样顶天立地庄严神圣。事不宜迟,时间就是生命,柳开连夜叩开徐家大门,低下脑袋直奔主题,说徐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同事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徐铉早已知道他夜访的来意,说:看在同事份上我可以帮你问问什么情况,可你为什么要吃人肝呢?
柳开低下头:行车不规范,司机两行泪。我吃的那些人肝都是战俘的啊。
徐铉哼了一声说:战俘就不是人,就不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优待、感化他们,让他们为大宋效力吗?徐铉是文青,说得慷慨激昂,一吐心中这些年被这个不厚道甚至野蛮的同事挤兑、埋汰的郁闷。
柳开低下头,承认自己错了。其实心里想的是:你也是战俘,老子今日有求于你,不然下一个生吃的人肝就姓徐!内心越激烈,脸上越谦卑。
徐铉叹了一口气,说:郑文宝虽然说是我的学生,但此一时彼一时,我怕帮不上你的忙。
柳开好不容易捞到一根稻草,并且知道古往今来唯有师生情谊永葆青春从不变色。他索性趴到地板上用脑袋给徐铉擦地:您就开开金口吧。徐铉动了恻隐之心,点点头:看我能不能有这个造化见到他,听天由命吧。
却说郑文宝拿着尚方宝剑文书刑具到单位捉拿柳开,没有找到他。郑文宝就带着小分队来到到徐铉门前,他让人递上名片,请见徐老师。徐铉一看是郑文宝的名帖,连忙跑出来迎接,一对师生在徐府的庭院里重逢了。
郑文宝大礼参拜:老师好!徐铉对来人端详片刻,笑容像WiFi信号一样越来越强:宝宝好久不见,越发英俊精干。师生在温暖中喝茶叙旧,绝口不提柳开的事。
徐铉看看暗下来的天色。转了话题说:这么远你还专程跑来看我,真让我感动。郑文宝心想我是因工出差,看望你不过是顺路人情。但嘴里却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看望您是应该的。
徐铉顺着这根杆子爬:既然你这么情深义重,我有一个小事相求:柳开是我的同事,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网开一面放他一马吧。
郑文宝哭笑不得,他是专程来捉柳开的,顺路看望老师。假装专程来看望老师,最终落入徐铉的圈套。他和徐铉又话了一会儿家常,然后起身告辞。
回到新龙门客栈,郑文宝立即给朝廷写了关于调查柳开问题的情况反馈:天朝专案小组于某年某月某一日来到陕西小城,日夜兼程加班加点,派出执法人员200人次,把小城搜了底朝天,也没发现柳开的行踪,听说他吃人肝中毒死了。
赵光义看过报告扔到一边:柳开这个人朕不熟悉,再说吃人肝也不是什么谋反大罪,死了就死了吧。于是柳开躲过一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