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清晨十分清凉,趁着太阳还不见踪影,土匪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香炉峰跟之前所见的山寨都有所不同,有点类似于军营,一队一队都是统一行动,其他山寨的散漫之气,在这儿很少能见到。
核心区域的山峰跟外围果然区别很大,同样是三四百人,但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一路上杨丛义看的仔细,他在心里暗暗估算香炉峰的实力,看他们能不能跟禁军相比,想来想去,觉得各有所长,并不能比出谁高谁低,在外面排阵对战,肯定是禁军胜出,若是在山里,地形复杂,短兵相接,土匪胜出毫无疑问。
随那魁梧大汉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演武场,正在场上使刀弄枪的土匪马上让出了一块地方。
大汉转身对杨丛义道:“你擅长使刀还是使枪?”
杨丛义道:“刀不会使,枪能耍两下。”
大汉走到一边,取了两杆枪,一杆拿在手里,一杆抛给杨丛义,然后道:“先耍两下看看。”
杨丛义虽然还猜不到峰主会拿自己怎么样,但这大汉应该是来检验自己枪法的。他把手一伸,接过枪来,稍稍活动了手脚,便举枪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说完气灌全身,力灌双臂,把枪舞得虎虎生风,把仅会的一套岳家枪十分卖力的使了一遍。
使完之后,只听大汉道:“你这枪耍得倒还行,能打吗?”
杨丛义笑道:“也能打两下,只是学的时间不长,还不精。”
大汉道:“能打就行,我们来打两下。”说着便抖抖手中枪,找了下感觉。
杨丛义赶紧将长枪平举于身前,左脚上前一小步,踏实地面,膝盖微屈,右腿轻提,脚尖着地,目视大汉,当先做了攻势。
而那大汉,也左脚上前一步,踏实地面,膝盖微屈,右腿轻提,脚尖着地,做了攻势。
看来是要以攻对攻,杨丛义也不多想,不等对方有任何表示,右腿猛一发力,腰身一动,力运双臂,长枪一抖,一个箭步上前,毫不做作的一枪直刺对方胸腹。
而那大汉在杨丛义动身的同时发力,向前一冲,也是一枪直刺对方胸腹。在枪尖交错的瞬间,只见大汉手腕轻动,枪尖随之一摆,击偏了对方的长枪,而他的长枪去势不减,直奔胸腹之间。
杨丛义全力一枪刺出,结果长枪被轻易撼动,偏离中心线一尺,再想反击已经来不及,就是想格挡对方的直刺,也来不及回枪。只得侧扑于地,脱离长枪直刺攻击。
谁知他刚一扑地,躲过一枪,正想翻身而起时,肩头上却一沉。抬头一看,只见对方的长枪已经压在他肩上,显然已经输了。
杨丛义只得收枪爬起身来,笑道:“大哥好武艺,我远远不及。”
大汉收枪,却道:“你躲我这一枪的姿势虽然难看,可你也躲了过去,还算难得。”
杨丛义道:“只躲过一招也算难得?”
大汉笑道:“你比他们强一点,他们可没人能躲过去。”说完把手里的长枪交给围观的土匪,又道:“走吧。”
杨丛义把手里的枪交出,问道:“大哥的枪法这么厉害,有时间能不能教教我?”
大汉道:“教你?那你今天得留下命来再说。”说完就抬腿前边走了。
杨丛义干笑两声,在后边跟上。
峰主应当不是个莽撞的人,不然也做不了峰主。只要能见到峰主,怎么也能说几句话,跟他讲讲道理,听得进道理,杨丛义就有信心说服他。
不多时,杨丛义随大汉来到一栋建筑外,有一大匾额,上书“忠义堂”三字。这建筑上有飞檐,下有廊柱,门前一对石狮子,龇牙咧嘴张狂啸,地面覆青石,墙上镶花窗,红漆木门向外开,左右相对迎人来,砖石为基底,硬木有骨架,圆木木板刷黑漆,四周一绕以为皮。
“在这儿等着,不要乱动。”大汉交代一句,便进了大门。
片刻之后出来,对杨丛义道:“进来见峰主。”
杨丛义拍拍身上的尘土,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抬腿上了台阶,跨步进了门廊,直穿过一个院子,便来一大厅外,抬头一看,门上有一匾额,上书“议事厅”三字。
在大汉带领下,杨丛义径直走进大厅。
一进大厅,就见厅内左右一分,坐了七八人,正中间摆一张大椅,椅上也坐有一人,坐在正中,当是峰主无疑。
杨丛义当即上前几步,抱拳行礼,高声道:“虎头岩杨老五,见过峰主。”
厅上众人齐齐看着杨丛义,没人开口说话。大厅内,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弄的杨丛义有些不知所措,随即,他只当对方没听到,又抱拳高声道:“虎头岩杨老五,见过王峰主。”
七八人坐在那里,还是没人说话。这下把杨丛义弄的心里没底了,这都是什么人,听不到吗?他跟厅内众人大眼对小眼,气氛诡异。
厅内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只听坐在正中的那人沉声道:“杨捕头,到了这个地步,还说些虚言,没有必要吧。”
一听这话,杨丛义心头大惊,额头顿时冒出汗来,原来自己的老底对方早就清楚,难怪上山直接抓了他。这是哪里出了问题,先前准备的一番说辞,全都没了基础,心里万分焦急,却也只能干笑两声,道:“本来是想给大家开个玩笑,原来王峰主已经知道了。”
王峰主阴着脸道:“杨捕头,你开玩笑开到我香炉峰来了,这可真是让王某大开眼界。昨晚在山上休息的可好?”
杨丛义笑道:“很好,山上的兄弟都很热情,一大早还来叫我起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王峰主道:“好了,废话不多说,你是怀宁的捕头,我是香炉峰的峰主,我们今天来做一笔交易,交易能做成,毛发不损,送你下山,交易做不成,香炉峰虽小,挖个一人长的坑还是可以的。”
杨丛义心念急转,干笑道:“峰主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有做不成的生意。峰主想做什么生意,只管说,能做成的,我一定促成。”
王峰主道:“把宋教头送回来,王某放你下山。”
一听这话,杨丛义心中大喜,急问道:“宋大哥在哪儿?”
王峰主眉头微皱:“不是被你们扣留在奶头山吗,你来问我,是不是不想做这生意?”
杨丛义道:“这生意当然要做,我大老远上山来就是为了做生意。进山时间长了,东躲西藏,跟其他人断了联系,消息不是太灵通。还望峰主细说一二。”
王峰主看看杨丛义浑身上下脏乱的样子,想想奶头山到这儿的距离,想来也不像是假话。便道:“奶头山被官军攻破后,宋教头力战官军,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失手被擒,之后一直就关在奶头山官军大营。这些情况你应该知道。”
杨丛义道:“不好意思,这我还真不知道,当日我离开奶头山就去了其他地方,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是前不久才听说。既然宋大哥还在奶头山大营里,就算峰主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王峰主道:“何必再想其他办法,捕头换教头,两边都不亏。你传个消息回去,约个地方换人,不然进了山的官差,一个也别想再回去。”
杨丛义听后却摇头,只听他说道:“如果按峰主的办法来,宋大哥肯定回不来,说不定他们会立马就杀了宋大哥。”
王峰主听的一惊,问道:“为何?”
杨丛义道:“我作为诸县一百五十余名捕快统领,带人在前方悄悄探听消息,抓捕逃犯,后边的官军却在大张旗鼓的攻打山寨,峰主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官军巴不得我们这些府衙的捕快全死在山里,他们好调动兵力进山攻打,赚取战功,捞取功名。要给奶头山知道了我在香炉峰,你们打算拿我去换宋大哥,官军立马就会杀了宋大哥,再让你们杀了我,然后双方都被激怒,在这大山里大战一场。真是那样,我就死不瞑目了。”
王峰主听了杨丛义的话后,良久不语。
杨丛义又道:“要想把宋大哥救回来,就必须要官府来主导,而不是看官军的脸色。在天柱山里,我是诸县捕快统领,追捕逃犯的事我说了算,只要在追捕逃犯上,我掌握了主动权,官军也只能看我的脸色,我让他们放人,他们就得放,我让他们退兵,他们就得退,毕竟他们这次进山是来辅助府衙,不是来耀武扬威。峰主觉得如何?”
王峰主想了想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是放你回去,宋教头回不来,又当如何?”
杨丛义道:“当然不能简单的放我回去,放我一个人回去,我也无能为力,还需要不少人跟我一起回去才行。他们回去了,我说话才有份量。”
王峰主皱眉道:“还要哪些人?香炉峰可没有你需要的人。”
杨丛义道:“需要的人不少,全是年初从怀宁大牢跑出来的,不知道峰主是不是听说过。”
王峰主道:“略有耳闻,那些逃犯,我这香炉峰上一个都没有。”
杨丛义道:“峰主,做生意嘛,就是互通有无,你这儿没有,其他地方难道也没有?想办法弄来,这生意不就成了。”
王峰主想了一会儿,才道:“把宋教头救回来的把握有多大?”
杨丛义也想了想,郑重的回道:“不敢说十成,但九成应当没有问题。只要逃犯都能找出来,我就能把宋大哥救回来。”
王峰主下了决心,道:“好,王某就跟杨捕头做这生意。”
杨丛义听的心里大喜,没想到尽然如此顺利,之前想好的那么多道理和说辞基本都没用上,一点铺垫都没有,事情就谈成了。如此一来,加入忠义盟的事情就可以缓一缓,暂且不提了。
之所以事情这么顺利,出乎杨丛义意料之外,是因为有两点信息他没有掌握,一是宋教头被关在了奶头山,二是香炉峰确定了他的捕头身份,早知道有这两点,还需要铺垫什么?开门见山,直接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