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义抓着血衣跑上一段崎岖的山路,在路边找了一处林木掩映的灌木丛,把血衣藏在其中,稍做遮掩之后便迅速离开。
刚刚他冒险利用血衣埋伏了一次,杀了一个土匪,就是为震慑他们,不要追的太紧。如此,他才能找到脱身的机会。
眼前又分出一条岔路,一条已经不太像路的岔路,显然已经很少有人走了。要摆脱土匪,逃进荒野躲起来当然最快,但之前冒险争取时间,就是为了利用土匪的迟疑,自己可以跑远一点,钻荒野密林,他的时间优势会缩小。杨丛义略一考虑,还是继续上了较为好走的小路,手脚并用迅速向山上爬去。
杨丛义一路爬上山脊,抬眼一望,远处群山莽莽,还有数座高山立在天边,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正想翻山而过,却忽听一声大喝“哪里走”。
转头一看,却见从山脊一旁的小路上窜出数名土匪,一瞬间就拦住了他的前路与后路。杨丛义心里大惊,从这些土匪的速度上来看,个个身手都应该不弱。随即转身面向土匪出来的方向,举枪在手。
左右各有三人,都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在一丈之外戒备,显然正主没到。
几息之后,杨丛义就见对面山脊小路上慢慢走出一人,那人浓眉大眼,满脸黑须,身材粗壮,手提一把厚背大刀,面带笑意向他走来,心里顿时一紧,这人不好对付。
那土匪在一丈开外停下脚步,看着杨丛义哈哈笑道:“小小毛贼,也敢闯山,乖乖磕头投降,留你一个全尸,不然就尝尝爷爷手里大刀的滋味。”
杨丛义没有回话,对面那土匪一出现,他就知道这次危险了,能不能逃的了,就看有没有机会从左右两边的土匪下手突破,柿子要拣软的捏,正面硬来不可取。
“就别想着跑了,山下都是人,下去也是死,何必死前还要受累,跪下赏你一刀,你轻松了,我们也省事儿。”那土匪依然笑着,显然他觉得已经吃定了眼前的毛贼,不担心他逃跑。
杨丛义左右瞟了几眼,见两边的土匪全神戒备,只是防备他跑,并没有围上来的意思。三面合围,他们不动,杨丛义就没有突破的机会。但如果一直对峙下去,显然对杨丛义非常不利,用不了多长时间,后面的土匪也要追上来。
“爷爷我还等着回家吃饭,等不了你多少时间,给你五个数,再不投降,就把你剁了喂狗。”土匪脸上笑意一收,开始数数:“一,二,三......”
当土匪数到三的时候,杨丛义突然腰身一转,将手中长枪左摆,一枪直刺左边土匪胸腹。
长枪去势虽快,然而他土匪早就戒备,长枪未近身,就一步向后跃去,直接跳出了攻击范围,依然摆防守之式,挡住去路。
“找死!”一声大喝爆发,只见为首土匪跨步上前,抡刀就劈。
杨丛义一枪未能取得战果,立即闪身后跃,跟匪首拉开距离。沉肩坠臂,手腕一动,枪花一抖,直取匪首胸腹。
匪首身形急停,搓身一挥刀,便将长枪荡开。脚下碎步踩动,身形一转,以刀护身,急向杨丛义扑去,以便近身相搏。
长枪被荡开,杨丛义顺势挥枪发力,一扭腰身,一招力劈华山,猛向匪首脑袋砸去。
只听枪风呼啸,这一枪若被砸中,再硬的脑袋也得开花,立毙当场。
匪首不敢大意,双手将大刀一举,便将头顶落下的长枪架住,不等长枪收回,当即随枪而上,跨步上前,仰身抬腿,一脚直踹杨丛义胸腹。
杨丛义收枪防守不急,只得运气于胸腹间硬挨一脚,借这大力一脚瞬间后跃丈许,眼见匪徒仰身倒地,他转身沿山脊飞奔而走,没有丝毫犹豫。
匪首翻身爬起,眼见杨丛义转身就跑,心里憋闷,怒骂一声“毛贼”。
匪首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提起刀来道:“追!从这山梁子下去,就一条路,别让他跑了。这小子有两下子,出手狠毒,小心着点。”说完就当先朝杨丛义逃跑的山脊方向追去,追出几步回身道:“叫其他人一起来,都动动手脚。”
当即有土匪吹响鸣笛,只听急促而响亮的“呜呜”声响起,瞬间从山脊传向四面八方。
一众土匪在匪首带领下,沿山脊向杨丛义追去,一路留下标记。
杨丛义抓住机会转身逃离,顺着脚下的旧路飞奔。这土匪的实力不弱,他应该不是对手,不找机会跑路,那就是找死。下山之路,脚下如飞,手脚并用,边跑边跳,拉断了不少树枝和小树,杨丛义身上也被划拉出不少小伤口,但在逃命之时,他感觉不到疼痛,跟性命想比,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当杨丛义又压弯一棵小树,跳下一个满是乱石的小坡,就听到轰隆隆的流水声,听流水声山下应该是条不小的河流,他顾不得多想,加快速度向下冲去。
不多时,当杨丛义冲出树林,只见一条咆哮而下的河流横在眼前,足有四五丈宽。河中虽有不少石头露出头来,但水流浑浊湍急,不知有多深,且那离河岸最近的露头石头也在一丈开外。
杨丛义顾不得多想,抬手把枪插进河里,探到河底之后,提枪出来一看,心凉了半截,水深及腰。河边就水深及腰,河中间有多深可难说,若是水流平静,直接淌过去未尝不可,但前两天刚下了一场暴雨,水势猛涨,水流甚急,贸然下河就是找死。
后有土匪追赶,眼前又是大河挡路,杨丛义左右为难,心内焦急。想尝试着下水,当靠近河边,看着浑浊的河水急速向下流去,便一阵阵头晕目眩,差点把持不住掉进河中。
又打算沿河边向上或者向下找生路,但左右一探,却发现各有石崖,被水流冲的哗哗直响。想反身上山,却在此时听到有人在林中高声喊道:“别跑了,这河你过不去。现在这个时候,上下五里,没人能过河。”
话说完,就见匪首提刀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脸上笑的更灿烂了。
杨丛义背靠湍急的河流,与土匪对峙而立,沉默不语。
不多时,就见林中又出来六个土匪,站在匪首一旁。
对峙双方势力强弱,一目了然。但土匪并没有立即上前的意思,提刀在手也没有直接杀过来的打算,不知道他们是想做什么。
杨丛义此时内心无比复杂焦躁,打又打不过,河又不敢跳,早已失去了平静。
“怎么样?早说了,不要想跑,你不听,弄的这一身汗。手里的家伙放下,还能少受点苦,不然爷爷可就真不客气了。”匪首手腕翻动,舞了几下手中刀,挑衅意味十足。
前后都是死路,杨丛义心里焦急,想不出任何逃生的办法,但有一事横在心头,不问明白,心头不快。
“我跟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抓我?”
匪首一听杨丛义发问,不由得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笑完之后擦了擦眼泪,才回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装了,那几个捕快都招了。”
杨丛义一听身份暴露,顿时便猜到了原委,难过的不想言语,终究还是翻船了。但他还想争一线生机:“什么捕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匪首道:“上山投奔的三个捕快,一上山就被我们发现,现在已经正式投靠我们。你们这些人啊,就是闲的,山里山外井水不犯河水多好,非要进来找事。本来还想抓了你们,全都送上山,可你手上沾了兄弟们的血,活着上山不可能了。至于其他爪牙,这几天都会抓上山去。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爷爷动手?”
杨丛义一听土匪这话,知道他们这队人马,几十个捕快就要全完了,心里顿时难受的无以复加,胸闷气短,一把丢掉长刀,手里的长枪一抖,直接就杀向土匪。
匪首见杨丛义举枪刺来,立即挥刀挡开,退后一步,脱离长枪攻击范围,道一声“散开”。其他土匪立刻分散开来,守住上山之路。
杨丛义跨步挺枪又一枪刺向匪首胸腹,匪首又挥刀挡开,再退一步,举刀怒道:“既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爷爷手黑。”
杨丛义哪里管他说什么,心里憋闷,就想动手,一枪又一枪急攻匪首,全力进攻,已然不再防守。
匪首被杨丛义不要命的进攻逼的手忙脚乱,方寸大失,只能防守,而顾不上进攻。其他土匪也看的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二十几个回合过后,匪首渐渐摸清了杨丛义的套路。见杨丛义又一枪刺来,矮身躲过,就地一滚,直向杨丛义扑去,一刀挥出砍向对方下盘。
杨丛义只顾进攻,躲闪不及,直接被刀尖划破大腿,顿时流出血来。他不顾疼痛,继续举枪猛砸。
匪首举刀架住长枪,向前一步跃出,侧身挥刀。
刀尖又划过杨丛义胸腹,鲜血立马渗透衣衫。
杨丛义咬牙忍住,又一枪扎出去,又被匪首闪身避开,他身上反而又中一刀。
身中三刀,疼的发抖,他也没有选择停手,一枪又一枪,继续进攻。他每攻一招,身上就多一个伤口。不多时浑身上下,衣衫破烂,伤口不下十处,鲜血染遍全身。
直到累的浑身酸痛无力,手臂也中刀,举不起长枪,这才停下手来,眼睛却还死死的盯着匪首。
“玩够了吗,没玩够,爷爷继续陪你玩。”匪徒也累的够呛,大口喘气。
“杀了他!他杀了我们七个兄弟!”忽然身后有人出声。
匪首回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山上一路追赶杨丛义而来的那三个土匪,惊问道:“什么,他杀我们这么多人?”
领头土匪恨声道:“对,这小子狠毒的很,在前山杀了我们六个,半路又杀了我一个兄弟。”
匪首提刀看着杨丛义道:“好啊,还以为你只是杀死奶头山几百兄弟的帮凶,没想到你手上还有我仙女峰兄弟的命,爷爷这就结果了你。”
杨丛义恍惚间听到奶头山,心头一动,艰难的问道:“奶头山怎么了?”
匪首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奶头山几百人不是你们带官兵去灭的吗?好了,让你活的够久了。”说着提刀上前。
一听这话,杨丛义顿时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失望与绝望齐来,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泪流满面,“啊”一声长啸,然后转身投进了浑浊的河流,随湍急的流水翻滚而下,直至消失不见。
山间只留声震山野的长啸,在四处回荡。
这一声长啸里,满是愤怒、无奈、悔恨与不舍,情感复杂,无以言表。
一声长啸,也让在场土匪听得内心震颤,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