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守军再说什么,苏仲快步上前。
“去告诉你们孙将军,如果宣威军连自己的行军口粮都不能带出城,城里的粮仓和军械库留着还有什么用,一把烧了就是。”
等这几句话说完,苏仲走到那军官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等他回复。
那军官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再言语,不过站在原地也没有动。
“不开城门就去把你们孙将军请来的吧,看他怎么说。”苏仲丝毫不客气。
那军官不说话,也没敢动,即不去通报,也不下令开城门。
苏仲笑了,转身对旁边一士兵道:“去告诉后面的兄弟,拿了东西就把粮仓和军械库全烧了,什么都别留下。”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音从城上传来:“兄弟别动怒,这些人做事就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兄弟多包涵。”
苏仲抬头一看,见一披甲军官从城上下来,面带微笑,气定神闲,显然已经在城上多时。
等那披甲军官下了城来,在身前站定,苏仲才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城还能不能出了,不能出的话,我们再想办法,反正这城都是我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再拿回去没什么问题吧。”
披甲军官笑道:“兄弟说的哪里话,城都是你们打下来的,城里东西都是你们的,想拿什么随便拿。”随后吩咐道:“打开城门,送宣威军兄弟出城。”
苏仲抱拳道:“有劳。”
城门很快打开,吊桥也随后放下。
苏仲一挥手,宣威军携带军粮军械迅速出城,一队队前后不绝,往东边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凉山城里再无一个宣威军士兵。
“将军,他们都走了,一直往东边走,估计还是翻山回去,应该要回钦州。”一守将向巡视到城头的孙庆汇报。
“好,那就不用管他们了。按计划行事,把城里值钱的东西都搜集起来,全部带回去。”孙庆面无表情的回道。
守将应一声是,随后有几分犹豫的问道:“城里有两万多人,那些人怎么处置?是把他们赶出城,还是俘虏回郁林?”
孙庆道:“留着他们做什么,两万多人拿什么喂他们,他们都是李越人,是敌人,是敌人就该斩草除根。再说了,凉山城我们可以不要,但也不能留给李越人。”
守将高声应是。
“传令下去,午时之前,所有物资要搜集完毕,挨家挨户搜,不要漏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们,谁敢藏私,立即处死!”孙庆语气很冷。
守将、传令兵得令而去。
一刻钟之后,伴随着四处不断响起的惨叫声,凉山城里的杀戮开始,血腥气掺杂在数万尸体腐烂的气味里,随着倒在刀枪下的人越用越多,不到一个时辰,充斥凉山城数天的死尸腐烂气息便被浓郁无比的血腥气覆盖,令人闻之作呕,只想尽快逃离。
早早就离开的宣威军,大口大口肆意呼吸天地间最新鲜的空气,将心肺里这些天来吸进去的腐败气息清理一空。
一口气行军二十里,进了山林之后,宣威军这才短暂休息,埋锅造饭,填饱早就饿扁的肚子。
早先一直活动在城东的五队宣威军,在凉山城被包围之后,便隐匿形迹,一部分撤回桐棉,一部分留在城东打探敌情,这次撤退也派人通知了他们,赶不上大部队,便自行返回。
吃过饭,简单休整后,全军继续行军,带着口粮和军械正式开始翻山越岭,冲走来时之路。
返程无追兵,又不着急行军,数天之后,宣威军安全回到桐棉,而后休整一天,召集附近所有兵力,重新编进宣威军。等宣威军稍稍恢复一些,全军即刻离开桐棉,继续行军。
十天后,宣威军经峒中、那桐返回东兴镇。
钦州数月不见敌军,东兴镇也无宣威军和游奕军驻守,自从两军离开后,已回到钦州掌控中,驻有不少钦州州兵,协助往郁林方向运送后勤补给,宋军胜利的消息传来之后,由此运送的后勤补给,才告一段落。
宣威军没有在此地久留,休整一天之后,便乘船离开,很快回到钦州附近,但具体驻防何处,还需要请示钦州知州毛奇。
十多艘海船、战船全都停靠在钦州外港,全军不得随意离岸。
征战行军一个多月,将士们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好好休息,杨丛义自然会让他们如愿,于是传令,在没有新命令之前,全军原地休整。
将三千六七百宣威军交给姚昶、苏仲等人后,杨丛义带着数十名亲卫立即赶往钦州城。
知州毛奇早已得到宋军大胜的消息,看到杨丛义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州衙,他还是非常激动,毕竟说起来宣威军可是驻防钦州,而在此次反击李越国侵扰中,数次立功,给钦州大大长脸。
特别是宣威军和游奕军从钦州北上夺取郁林和凉山之战,后勤物资征集供应全部由钦州经手,这条战线对此次击退李越人十分重要,也正因为如此,他一次又一次往返与钦州与邕州之间,随着宣威军拿下凉山,游奕军夺回郁林,在一众同僚中出尽风头,多次露脸,钦州在广南的地位也因此迅速凸显。
一听说杨丛义回到钦州城,毛奇当即派人将他引进客厅,奉上热茶,随后又奉上数盘点心,非常热情。
“杨监军这次凉山之行收获颇丰啊,我在邕州听说此次李越退兵,大半原因是宣威军攻占凉山,将李越人囤积在那里的数十万担粮食和数不清的军械全部收入囊中,又配合游奕军断绝李越人从升龙方向增援的所有通道,使邕州附近的敌军粮草完全没有补给,他们才不得不撤退,这一战,宣威军当居首功。若论功行赏,杨监军定能高升,日后必能平步青云。”毛奇笑容满面,喝一口热茶之后,对杨丛义和宣威军一番夸赞。
杨丛义一笑,做谦虚之态,回道:“知州大人谬赞了,宣威军也不过是尽些本份,为早日把李越人逐出大宋,结束双方战事,殊死一搏罢了。不过,万幸是我们赢了,不然下官就要陪同四千将士命陨凉山。一切说来不过都是侥幸,敌人掉以轻心而已,要是他们准备充分,我们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毛奇笑道:“杨监军年纪轻轻,便如此谦和,锋芒不露,实在是难能可贵。如今战事结束,不知朝廷会有何安排,但在诏令下达之前,宣威军还是驻防在钦州,监军就住进州衙来吧,如若有事,也好与我沟通交流。”
杨丛义道:“下官急急赶来钦州,正是为宣威军驻防何地之事请教知州大人,宣威军此时已在距离钦州五十里外的海口驻留,还请知州大人给宣威军安排一个安身之地。”
毛奇道:“钦州城以西较为荒芜,受李越侵扰,人烟稀少,除了安远,也无处可驻。但现在安远已经恢复正常秩序,不方便宣威军驻留。不如这样吧,宣威军直接开到钦州城东,军资粮草也好就近供给,监军以为如何?”
杨丛义道:“三千多人在钦州城外驻留,距离城池太近,会给钦州城增添不少麻烦吧,其实在城南二三十里外扎营也是可以的,军营还是不宜离钦州城太近,知州大人以为呢?”
毛奇略一考虑,笑道:“监军所言有理,那就以监军所言,宣威军在城南二十里扎营吧,一切粮草军需,由钦州城供应。”
杨丛义抬手谢道:“多谢知州大人!”
毛奇举杯道:“监军不必客气,宣威军调防钦州以来,接连几场胜仗,让我和钦州百姓心里都十分踏实,给宣威军些许方便,也是我这个一方父母官当作之事。喝茶。”
二人举杯对饮。
放下茶杯之后,毛奇又道:“宣威军凯旋,钦州上下十分高兴,今晚在鸿宾楼设宴为杨监军庆功,州府上下几十名官员都会前来庆贺,到时我介绍几位年轻俊才给监军认识,说不定日后还能再有交集,在官场上多个熟人,也多条路。”
杨丛义听闻此话,心中顿时十分感动。
自从来到宋朝,跟他有深交的人本就很少,封官授职之后,相交的同僚也少,除了汤鷽、黄琦、戴骢、赵安四人相处时间较长外,其他人也就是见过而已,这四人中黄琦是内侍,难以攀附,戴骢是朝廷重臣,地位悬殊,他们很难再有交集,而赵安出身军旅,两人并不投机,唯一的朋友汤鷽,不辞而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在这官场上,他还真是孤零零一人。
要说有交情的高官,其实他也认识一人,还是他进入武学举荐之人,那便是陈如是陈知州,可如今两年多未见,也不知当初的那点情谊还剩几分。
所以在这官场上,他还真的迫切需要有人引荐,认识、结交一些同僚。
于是当即起身谢道:“下官多谢知州大人提携!”
毛奇笑道:“你不必谢我,青年才俊,理当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我身为一州之长,大小是五品朝廷命官,入朝为官的机会是没了,但也得心系天下社稷,为朝廷举荐良才。将来若有所成就,我也就欣慰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