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来,汤鷽感觉到自己身上趴着一个人,这可把他下了一跳。
轻轻汤六娘的手拿开,汤鷽悄悄起床穿好衣裳。
“四姐,你干嘛去?”汤六娘醒了。
“练剑去。醒了还不起来。”汤鷽又穿好鞋子。
“起不来,我再睡会儿。”汤六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天蒙蒙亮,离太阳出来,估计还有大半个时辰。睡就睡吧,汤鷽也不理会她,取了剑就出去。
等汤鷽练剑半个时辰,天色快亮时回房,见汤六娘还在床上躺着,睡的死死的,睡觉姿势都一点没变。
汤鷽上前就掀开她的被子:“六娘,起来了。”
汤六娘一惊睁开眼睛,见是汤鷽,便出口怨道:“四姐,我正做梦呢。”
“做什么梦,快起来,天都亮了。”汤鷽见六娘醒来,便转身出房去打水洗簌。
打水回来,往床上看了一眼,见汤六娘还在躺着,便过去重新掀开被子,催促道:“六娘,太阳都快出来了,赶紧起来。一会儿还去见爹呢。”
汤六娘这才半睁着双眼坐起,嘀咕道:“知道了。”
等汤鷽一转身,她就噗通一声,柔软无力的躺下了,闭眼躺着,头偏向一边,露出雪白的粉颈。
汤鷽无奈,小丫头就是这样人性,他也只得先去洗漱。
稍稍洗了下脸,汤鷽回到床边,见汤六娘睡的安静,与昨晚的疯状大相径庭,她这个美好的年纪,虽然有些不忍将她叫醒,但还是一伸手就将她拉起,口中笑道:“六娘,你真的长大了啊。”
汤六娘被一碰之下,如遭电击,猛然睁大了眼睛,雪白的脸颊也瞬间泛红,扭头瞪着汤鷽道:“四姐,你不知羞!”
汤鷽笑道:“是你不知羞才对吧,天都亮了还不穿衣裳起来。”
汤六娘气恼的拿起衣裳慢慢穿着,嘴里还嘀咕:“不知羞,那么大,还摸我。”
汤鷽笑道:“到底是谁不知羞,别磨蹭了,你看看太阳出来没。”说着把床头另一边的衣裳拿起来扔给她。
汤六娘穿好衣裳,洗完脸,就听汤鷽道:“六娘,你是真的长大了,越看越好看,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个小子了。”
汤六娘羞道:“哪有。”忽而环顾屋内道:“四姐,你屋里没镜子?”
汤鷽笑道:“我要镜子干嘛。”
汤六娘道:“没镜子怎么梳妆?”
汤鷽指指自己的头发,笑道:“有一把木梳就够了。来,我给你梳头。”说着便拉着汤六娘坐下,拿起木梳给她细细梳起来。
汤六娘道:“四姐,你要给我梳个好看的头,就跟小时候一样。”
汤鷽一手抓着六娘的秀发,一手拿木梳细细的梳着,恍然想起从前,偷偷躲在房中对镜梳妆,害怕被爹娘发现,紧闭门窗。后来自己不能梳妆了,便给五郎、六郎、七郎梳,每天把她们梳的干净好看,她们高兴,自己也高兴,梳头也算是那时候少有的欢乐时光。
一刻钟后,汤鷽放下木梳,笑道:“六娘如今看起来简直就是国色天香,大家闺秀,要是上街走走,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子。”
汤六娘一听这话,转身问道:“四姐,真的吗?真这么好看?”
汤鷽拉起她的手,笑道:“我要是男子,见到你后,肯定此生非你不娶。”
汤六娘双脸羞红,低声道:“什么娶啊嫁的,六娘还小呢。”
汤鷽笑道:“不小了,都十六了,也该给你定门亲事了。”
汤六娘害羞,不接话,忽道:“我们去见爹吧,见过爹后,陪六娘出去走走。”说完拉着汤鷽就走。
两人出了独立的小院,直接来到他爹的住处。
他爹起的也早,正在房中看书,见汤鷽、六娘二人进屋,“啪”一声将书拍在桌上,怒道:“成何体统!”
吓得汤六娘赶紧松开汤鷽的手,低头避开他爹的目光。
汤鷽恭声道:“爹爹息怒,四郎知错了。”
汤父道:“六郎,你安心待着,不要随随便便出去。四郎现在是朝廷命官,有正事要办,你不要跟着,给他添无谓的麻烦,扰他公办。听清了吗?”
汤六娘低声道:“是,六郎听清了。”
汤父道:“听清了就在院子里待着。”见汤六娘恭恭敬敬,不敢放肆,便又到:“四郎,以后要渐渐忙起来了,你就不用早晚过来,安心办你的差事。要是忙不过来,为父也不是无用之人。”
汤鷽道:“是,四郎一定会好好办差。”
汤父道:“那你去吧,六郎留下。”
等汤鷽转身离开,汤六娘顿时有些害怕,站在哪里不知所措。
汤父指着她训道:“在家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找四郎,你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四郎现在是什么?回易督造副使,是朝廷命官!都跟四郎保持点距离,你这么跟他拉拉扯扯,一不小心就会害死他,害了我们汤家!明天就给我回去。”
汤六娘忽然抬头道:“爹,我走了十多天才来泉州,我才不回去。”
汤父道:“不回去,那就待在后院哪儿也别去!”
汤六娘道:“不去就不去,我就憋死在院子里。”说完转身跑出去。
“反了你了!”见汤六娘离去,气的汤父顿时拍了桌子,拍完桌子,剩下的还是无可奈何。
汤六娘过不了两年就要嫁出去,终究不是汤家的人,只要不影响了四郎,他也不想费心管那么多,早晚都是别家的人,何必呢。但汤六娘的到来,让他十分担心汤鷽的状况,若是影响了汤鷽的心志,那对汤家来说就是个绝对的坏消息。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把六娘送回去,她们永远不见汤鷽才好。
“来人。”汤父一声高喊。
不多时,一个老仆人进来,近前问道:“老爷, 咋了?”
汤父道:“你收拾收拾,马上把六郎送回剑蒲县。”
老仆人道:“老爷,六郎昨天才来,今天就要她回去,她肯定要闹,不如就让她在泉州待几天,待烦了肯定会回去。”
汤父道:“不,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就把她送回去,四郎一路过来不容易,绝不能让他半途而废。”
老仆人知道再说无益,便道:“好,老奴这就去收拾。”
汤六娘怨气满满回到后院,早饭都吃不下去,气还未消,就听到老仆人在院外喊叫。
也不知道他喊的什么,老仆人在汤家一辈子,她来泉州都是他亲自送的,汤六娘也不好不搭理,便起身出去。
老仆人一见到汤六娘就道:“六郎,老爷让老奴送你回剑蒲县,已经收拾好了,你也赶紧准备准备,免得老爷生气。”
汤六娘一听这话顿时急道:“我爹怎么这样,刚才还说不出院子就行,怎么转眼就改了主意。”
老仆人道:“老爷是这么跟老奴吩咐的,没办法,收拾收拾走吧,马车都准备好了。”
“不!”汤六娘气的转身进了院子,闭门不出。
老仆人没有办法,后院他不能进去,只能回去跟老爷禀报。
汤父听闻之后,提了一根竹杖就进了后院,喊道:“赶紧出来,还要为父进去请你不成。”手里竹杖在地上敲的啪啪直响。
不多时,就见汤六娘拿着包裹,在丫鬟的陪同下快步出来,绕开汤父迅速出了院子。
老仆人道:“老奴回去了,老爷多保重。”
汤父道:“路上不要耽搁,半个月之内送回去,到家之后给我报个信。”
老仆人道:“老奴知道了。”说完就走,跟上汤六娘出去。
马车出城,一路向北而去。
“六郎,要是马车太快,颠簸了,你说一说,老奴就慢点。”
“不用,越快越好。”汤六娘在车内生闷气。
才刚刚跟四姐见上一面,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赶回去,这一走,再见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一想到四姐手上粗糙的皮肤,跟她年纪不相符的面容,还有那随意梳起的头发,特别是四姐那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笑容,每每想到就觉得心酸,忍不住的眼眶湿润。
四姐这么做值得吗?汤六娘不知道,她从来没有问过,也不敢在汤鷽面前提起。
值不值得,也许只有汤鷽自己知道。
六娘走了。
汤鷽晚上回到回易督造处的时候,不见六娘,就知道她应该已经被送回去了。自从他离开剑蒲县到临安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时常回去,家里人也不会来看他,如今授官,又有差事,更是不可能回去。这次六娘能来,应该是意外吧。
进入九月之后,泉州湾忙碌起来,每天都有五六艘船在三个港口靠岸,多的时候能有七八艘,有时候进泉州湾的商船太多,一时难以进港停靠,不得不在泉州湾口等待。
一批批回易物资进港卸货,搬运入库,全港口的人也越来越忙碌,有时候要从天边放亮,忙到月亮升起,每个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很幸苦,但只要有钱赚,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汤鷽白天在船厂、招募处、港口来回奔走,晚上一遍一遍查看各港口入库账目,哪个商贾送来什么货物,送来多少货物,都一一再核对清楚。在船队出海前,商贾要来泉州,要来确认签订的契约最终生效,这关系到每一个商贾的利益,不得不慎之又慎。
泉州各港热火朝天,繁忙异常,明州宣威军如何了?汤鷽也在夜深人静时,偶尔心念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