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场有些破败,木料杂物堆放的很凌乱,工匠们也是不紧不慢,慢慢悠悠,提不起精神,造船场内死气沉沉,看着毫无生气。
幸好杨丛义方才问过老史,不然会对这个船厂信心全无。
不多时来到海边,便见到一艘尖底大船放在岸边,不算桅杆,一丈多高,尚未下水。
老史指着那船道:“大人,这艘船接近一千料,算是现在比较大的船,可以出海。”
杨丛义看看那船,长十丈有余,看着十分高大,不知道船里面是什么样,能装多少东西,这种船他还从未见过。
“能上去看看吗?”
老史回道:“自然可以。”带着杨丛义绕到另外一边。
只见有木梯架在船上,供人上下。
老吏在前,当先爬上去,等他上去之后,杨丛义这才登船。
上船一看,甲板铺好,船尾舵楼也建好,船上已经收拾的干净,似乎已经造好。
船中立有三条桅杆,抬眼一看,不知有多高,三张帆,只要风力足够,此船的速度应当不慢。
老史很自觉的讲解道:“大人,这艘船也是做海上贸易用的,去倭国高丽,只要风向没问题,一个月就能到,能装载布匹绸缎三万匹,瓷器六万件,舱内空间比较大,能住的人也多,不说一百人,六七十人还是很轻松的。”
杨丛义听着没有说话。
老史又道:“最关键的是,我们建造的海船坚固耐用,不怕碰撞,不会渗水,除非在海上遇台风,不然龙骨也不会轻易断裂,出海很安全。”
接着有指着船头上的大锚道:“这个锚重五百斤,在近海,一般的风浪完全可以抵御。”
见杨丛义还是不言不语,又道:“尾舵长三丈,可保海船在海里随时掉头,调整方向。”
杨丛义笑道:“好,这船的动力就是这三张帆吗?无风、逆风怎么办?”
老吏道:“大人,老练的水手在海上会借风,顺风、逆风、侧风都能航行,进港的时候没有风也不怕,船上装有四十条大桨,还可以划动。”
杨丛义不懂翻船,问了不专业的问题,不过也没什么,不懂就要问,也没什么错。
接着又问道:“你们这里的海船,船底是用水密封隔舱吗?”水密舱法,这是后世听说的唐宋造船技巧。
老史笑道:“大人见识广博,这用水密封舱底的方法,我们也是近些年才在海船用。像我们脚下这船,有六个隔舱,船下水之后,装满河水密封,船就能入水五尺,遇到风浪也不会轻易翻船。”
杨丛义道:“如此就好。”
从甲板走到尾楼,那尾楼高两丈,视野十分开阔。
又下到甲板之下,下面有两层,上面一层有隔间,是休息之所,下面一层是仓库,存放物资的地方,船舱两侧留有桨洞,以备不时之需。
看完之后,杨丛义对这船还是比较满意的,甲板开阔,舱内空间较大,能生活能储存,出海回易完全够用。
看脚下这艘完船后,杨丛义已经对一千料的船有了大致的了解,两千料船想来应该大上许多。
“你们这里除了能建造这种海船,还有其他样式和用途的船吗?”
老吏回道:“远洋回易,一般不会只用一种船,我们这个造船厂,什么常见的船都能造,平底江船,尖底海船,各种战船、车船,大人想要什么船我们都能造。”
“战船车船?你说说。”杨丛义顿时来了兴趣,这个看着不怎么样的造船厂还能造战船?
老吏回道:“是,大人。我们这里的战船都是平底战船,空间大,载人多,船上装有拍杆,可投掷石弹和引火弹,船头有特种硬木,可撞击敌船,一艘两千料战船,可载人五百,顺风张帆速度也很快。而车船是在船两侧安装水轮替换木浆,以人力踩踏,掉头便利,进退自如,非常灵活,就是水轮容易损坏,在水上不好修理。”
杨丛义大失所望,宋朝不是已经有火药了吗,靖康之乱,保卫汴京城不是用的震天雷吗,怎么船上怎么还用石弹?去南洋西洋回易,路上强国不少,少不得会遇到麻烦,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再多的财富也会运不回来,说不定有些国家见财忘义,直接打劫船队都说不定。
但想到他们只是工匠,便释然了。不管是石弹还是震天雷,用什么,船厂管不着,他们只造船,至于怎么用,那是朝廷的事。
“车船既然这么好用,为什么不用坚固的水轮?”
老吏道:“再坚硬的木头,在水里泡时间长了也会变软,水轮滚动快了就会断裂,还没有办法解决。”
杨丛义觉得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用钢铁制造水轮呢?”
老史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造船的都是木匠,什么样的木头我都有办法做成想要的模样,但那铁,我们真没办法,况且水轮构件很多,铁匠也打不出来。”
杨丛义默然不语,如果远洋船队带上几艘车船,那最好不过,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也可及时应对。
“战船能造成尖底的吗?最大能造多大的?”
老吏想了想道:“尖底的也行,稍微改造一番就成,要说能造多大,还真不好说,以前造过四千料的平底战船,改成尖底,估计就没有四千料。”
杨丛义点头,有三千料,那也很大了,载三四百人应该没有问题。
船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该去见见船厂管事的费大人,造船还得跟他谈。
问到费大人的住所,杨丛义向老吏道谢,然后催马就去找他,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颇费周折,终于找到造船厂的费大人,这费大人脸圆肚子也圆,怕是油水捞了不少。
进屋之后,二人相互客气一番,喝了茶,费大人才问杨丛义来意。
杨丛义道:“费大人,朝廷今年要一批出海的远洋大船,不知道你的造船厂能不能造?”
费大人一听要一批大船,顿时激动起来,立即问道:“多少?”
杨丛义笑笑,回道:“不多,五十艘两千料尖底海船,再配些战船、车船,六十艘左右吧。”
“当真?”费大人兴奋的眼睛发光,简直不敢相信,六十艘啊!
看到杨丛义点头,费大人笑的满脸开花:“杨大人放心,我这船厂什么船都能造,只要朝廷给钱,要多少就能造多少。”
杨丛义笑道:“我来之前去船厂看了,工匠不多啊。”
费大人脸色瞬间有些尴尬,喝口水,才道:“杨大人有所不知,我这造船厂以前可是红火的很,每隔几天就有船下水。这不是宋金议和了吗,朝廷不怎么造战船了,船厂就没什么事,海船要的人也不多,船厂里养不起那许多工匠,就慢慢遣散了。要是朝廷真要六十艘大船,我这船厂马上就能把人找回来,十天之内就能开工造船。”
杨丛义道:“六十艘船肯定是要的,并且是要年内要,今年十月就得全部完工。”
费大人脸色一僵,神色连变,底气不足的回道:“这都月半了,满打满算也就九个月,要造六十艘船,时间太紧了,两年还差不多。”
杨丛义笑道:“费大人,我看那造船厂规模挺大,一次建造十艘船都没问题吧。”
费大人有些为难的回道:“场地倒是够,但人手不够,船要的太急,还要多找不少人手,开销太大了。”
杨丛义笑道:“费大人不用担心,只要十月份能把船造好,朝廷多拨付一些钱也是可以的。”
听杨丛义这么一说,费大人才笑道:“不知道这次朝廷准备拨付多少钱,用来造船。”
杨丛义则问道:“不知道你们造船厂,建造一艘两千料海船要花费多少钱?”
费大人沉思了一会儿,表情严肃的回道:“不瞒杨大人,两千料大船建造起来可不简单,没有一千五百贯,怕是建不好。”
杨丛义暗骂一声“黑心”,在船厂那老吏告诉他八百贯就行了,到费大人嘴里,就翻了一倍,难怪他长的这么肥,造船厂的油水都让他吃了吧。
杨丛义忍住心底的不满,拿起茶杯,看着他,笑道:“费大人,大宋的造船场可有不少啊,不说池州、扬州、建康,就说附近的福州吧,也有好几个造船厂,战船商船也是没有不能造的。”
费大人随即十分歉意的说道:“杨大人恕罪恕罪,我记岔了,刚说的是民间报价,朝廷要船当然不会是这个价位,毕竟船厂也是官家的嘛。杨大人要的两千料大船,每艘一千两百贯就能造好,要是赶时间,每艘加三百贯,今年十月也能造好。”
杨丛义无语,这费大人完全就是一个奸商啊,哪里还有一个大宋官员该有的样子?
他喝茶不语,一千五百贯一艘,六十艘就是九万贯,超出预期太多了,造船花的钱多,其他方面可用的钱就会少,这样肯定不行,后面保不准就会出大麻烦。
稍微考虑一下之后,决定杀杀价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