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难得一次集体性的活动,大家都放松了很多,不觉吃喝得尽兴,走得都有些晚。
从酒店出来,瑾瑜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脚步也有些踉跄,容锦寸步不离地跟在瑾瑜身后,生怕她摔着。瑾瑜喝了酒不能再开车,就叫司机来接她。车来之前,容锦陪着瑾瑜坐在大厅里等着。
“孙总,让你不要喝多,还是喝得有些多了。”容锦不放心地絮叨起来,“回去可要好好和岳先生解释一下。不过今天有高兴的事情,岳先生会理解的。”
瑾瑜笑道:“我知道的。为着这家公司之间的事情,林渊夹在中间也很犯难,好在事情算是解决了。今天我心情好,他怪我我就顺着他哄着他,不和他闹别扭。”
“那就好。”容锦灿烂一笑,对瑾瑜说,“孙总,我看岳先生也不是冷冰冰的人,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连容锦都能看出林渊对自己存有感情,身在其中的瑾瑜怎么会粗心地感受不到,哪怕是一点点温存,在她眼里都被无限放大,瑾瑜心里高兴,却还是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容锦像是在公司里对上司回报工作一般,一板一眼地说:“我看的出来,岳先生是外冷内热的人,他如果不在意一个人,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他面上不漏出来,但是对你的情况非常惦记,这就是他在意的方式了。”
瑾瑜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不肯轻易露出自己的欢喜,笑道:“就你会说。”她想着晚上还预定了和林渊的情侣酒店套房,便嘱咐容锦,“你先回去吧,司机应该很快就来了,不用送我。”
容锦却不放心,坚持道:“我看你走路都不稳了,还是我陪你回去吧。”
瑾瑜抿嘴笑道:“傻丫头,今晚我可不能让你送了。我已经预定了酒店,今晚和林渊一起过。他应该已经到了,你还好意思陪我过去吗?”
容锦红了红脸,嗔道:“当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回去了。”
瑾瑜被容锦窘迫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催促着她回去,孙家的司机一到,瑾瑜坐进车里便说:“去酒店。”
到了酒店,等不及车停稳,瑾瑜就开门下车。慌得司机忙说:“孙小姐,你慢一点。”
瑾瑜也不用司机来开门搀扶,自己踉跄下车,司机降下车窗问:“孙小姐,明天早上我几点过来接您?”
瑾瑜匆匆忙忙已经走到门口,门童看着她走来,早早地帮她拉开了大门。瑾瑜听见司机叫她,略停了一下步子大声说:“不用着急,明天我等我叫你再过来。”话音刚落忙不迭往酒店里走。
在前台报了预约名字,前台热情地给她递上房卡。瑾瑜问:“在我之前有人来取房卡吗?”
前台小姐摆弄几下电脑,查了房间记录,带着熟稔的微笑对瑾瑜说:“是的,半小时前有一位姓岳的先生来取过房卡。”
瑾瑜攥紧手里的房卡,灿然笑道:“多谢。”
走进房间之前,瑾瑜借着大厅的洗手间,仔细地照了照镜子,理了理额边一缕碎发。见唇妆有些脱色,取了唇膏补妆。走出洗手间前,瑾瑜嗅到自己的身上还残留着一点酒气,恐怕林渊会不喜欢,忙折回洗手间在耳后手腕均匀地喷了一层香水,掩盖住酒的味道。瑾瑜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个妩媚的笑容,方才笑意盈盈地走向房间。
进门前她取出房卡,拿着卡片正准备对准门锁的识别,想了想还是停住了手,她想开门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渊,看到林渊前来开门的时候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期待的表情,把房卡塞回了包里。
抬手按响了门铃,听到房间里传来皮鞋走近的声音,瑾瑜熟稔地摆出提前练习过无数次的妩媚笑容,等待着门打开的一瞬间,扑进林渊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还没等瑾瑜娇羞热情地扑进林渊的怀里,林渊瘦高清冷的背影已经越走越远,也不管身后的瑾瑜如何,一个人返回到房间里。
瑾瑜有些尴尬,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默默地缩回去,不情不愿地走进房间,随手关上房门,按亮门外“请勿打扰”的灯牌。
门一关上,密闭的房间里便只有他们两人,林渊静静地站着,瑾瑜呆立在门边,安静得有些沉闷。
瑾瑜放下随身带的包,踮着脚步走进房间,宽敞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柔软的双人床,瑾瑜特别安排,要客房服务为她铺上一圈玫瑰花,床头的矮柜上,放了一瓶冰镇过的香槟,两只被擦得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情侣套房的灯光都是有些昏黄的色调,金灿灿的灯光斑斑驳驳地洒下来,阳光一样均匀地洒在身上,有些梦幻,有些缥缈。连瑾瑜一进门都被屋里的气氛熏染得有些沉醉,却不知道林渊为什么会无动于衷。
原以为林渊只是性情冷淡,房间里的气氛到了,也会对她有所表示。只是现在的这个情形,瑾瑜怎么都猜不透。
瑾瑜只得先打破房间里寂静,挑起一个话题:“林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林渊冷冷地回应她一句:“嗯。”
瑾瑜有些纳罕,往常说起好消息,林渊总会面带笑意听她讲起这个好消息,今天却只是淡淡地应和。她还是兴冲冲地说:“林渊,季业承同意和我的公司继续合作到合同期满,他不会撤资了。”
“是啊,这是个好消息。”
“林渊,你怎么了……”瑾瑜犹豫地想要伸出手搂住林渊,抬起了手却迟迟不敢放下。
林渊稍微偏过头来,侧脸对着瑾瑜:“瑾瑜,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瑾瑜却拼命拒绝:“林渊,今天我真的很高兴,因为季业承的事情,我的公司困扰了好久。事情终于解决了,今晚我只想和你一起庆祝,我、我不想听其他的事情。”
“瑾瑜,对不起,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庆祝。”
瑾瑜仅有的一点醉意彻底清醒,心中的委屈越发强烈,带着埋怨嗔怪道:“林渊,为什么你的态度这么冷淡,你是不喜欢我订在这里吗?”
“瑾瑜,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很重要,我没有心情去想这里怎样……”林渊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遥远,好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一般,虚幻得那么不真实。
瑾瑜不解,走近林渊站在他背后问:“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今天说,一定要在这里说?”
“因为这件事情,我不能在家里说,有穆姐在,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你爸爸。”林渊低着嗓子,瑾瑜努力地辨听他的声音,才听得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原本的好心情被一点点消磨殆尽:“你还是怨我的,对不对。”
林渊背对着瑾瑜,伸手在墙上狠狠捶了一拳,墙面发出低沉地一声闷响。瑾瑜不觉心沉了三分,劝道:“林渊,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伤害你自己啊。”
林渊的手缓缓落下,瑾瑜看到他的手指关节分明已经通红,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瑾瑜……你告诉我,筱熙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瑾瑜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渊,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又一次提到了莫筱熙——这个她极力想摆脱却怎么都摆脱不了的噩梦:“林渊,你为什么又提到了莫筱熙,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高兴,我不想说……”
林渊的背影微微颤抖,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瑾瑜走到他背后,脸颊轻轻贴着他的后背,双手轻柔缓慢地抚上他的腰际。
高级香水的味道隐隐袅袅地散发出来,透过皮肤之间的接触升温催化,若有若无的暖香似要把人的鼻子紧紧拴牢,林渊感觉到瑾瑜几乎到软化在自己的背后。
晚风透过窗隙吹进来,林渊猛地转过身面对着瑾瑜,双手拦住瑾瑜的肩膀,哀哀对她说:“对不起瑾瑜,这件事我必须要说出来,我没法伪装自己的心事,虚情假意地和你温存。”
瑾瑜的嘴唇剧烈地颤抖,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在林渊面前失态,瘦窄的肩膀被林渊握着手中,肩胛和林渊的指关节碰撞,有些涩涩的疼。
“你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直到现在都看不明白我的真心吗?”
瑾瑜的质问让林渊无法回答,他迎着瑾瑜的目光,认真地问:“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隐瞒筱熙的病情,你有参与其中吗?”
“林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瑾瑜低声问。
“请你告诉我。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有参与其中。”林渊看着瑾瑜的眼神里有疼惜,有困惑,这让瑾瑜周身一颤。
瑾瑜被唇膏掩饰得红润的嘴唇颤抖着:“林渊,一天没有弄清楚筱熙离世的真相,你一天都不肯放过我是吗?”
“筱熙的病情,是你爸爸要求医生对我隐瞒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借口公司有紧急的事情来拖着我,都是为了让我来不及见筱熙。我说的对吗?”
“林渊,你相信我,我不是要害莫筱熙……”瑾瑜心痛得几乎要窒息,强撑着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林渊握着筱熙瘦削的肩膀,沉声问道:“你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这么看不惯筱熙,故意拖着她的病,想要置她于死地吗?”
“不、不是……你怎么这么说,你怎么可以污蔑爸爸?”
林渊松开瑾瑜,瑾瑜的身体一松,险些摔倒在地。林渊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份东西,送到瑾瑜面前:“你看看吧,这就是你爸爸做的事情,你还要替他隐瞒什么吗?”
瑾瑜从林渊的手里看去,是一模一样的两份病历,就诊人的名字一栏,都清楚地写着莫筱熙的名字。
“这……怎么会有两份病历,又怎么能说是爸爸……”瑾瑜急着辩解。
林渊把病历塞到瑾瑜的手里:“筱熙去世了,我还一直留着她在这家医院的病历,我以为只要我琢磨透了这份病历的记录,我就能知道为什么筱熙会突然离世。”
瑾瑜看看林渊,再看看手里的两份病历,眼神因为惊愕而不安。
林渊指着明显纸张齐整的一份病历说:“瑾瑜你知道吗,我认认真真收起来的只是一份假病历,这才是筱熙真实的病历,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筱熙的情况。两份都在这里,你看看吧。”
瑾瑜翻开两份病历,对照着一页一页看去。刚入院的记录几乎无差,到了后面两份病历的差别越来越明显。
真病历的记载上,筱熙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过深度昏迷超过24小时的情况,血小板和白细胞的数量急剧下降,最后一页用胶水刻意粘起来的夹层里,甚至粘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而假病历,直到莫筱熙去世的前一天,记录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检查结果良好,病情趋于平稳的诊断。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瑾瑜一边翻看着病历,一边不住地说。
林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瑾瑜,你告诉我,这件事你究竟参与了多少。我还能信你几分?”
瑾瑜攥着病历,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份病历的。”
林渊笑容凄凉,幽幽地说:“如果不是这一份病历,我恐怕会一直被你们父女俩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