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吹起苏锦音的衣袍,她能仰面看到庆王的葡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冷意。
明明是略燥热的夏风,因为庆王的神情变得有了丝丝凉意。
苏锦音直视着对方,目光没有一丝躲闪:“您中毒的位置,您中的蛇毒,这些都是证据。如果不是有信赖有加的人邀你,我不相信您会孤身去那样的野外。如果不是没有设防,您的身手也不可能让您被区区小蛇咬到。”
真正的证据只有一个。那就是苏锦音前世的记忆。前世,没有庆王中毒的事情,只有秦子言中毒的事情。秦子言前世中毒在同样的位置,中的毒也是同一种。
这样的巧合,苏锦音不相信不是人为。
既然是人为那就绝对有纰漏。她一个内宅女子,难以查到这些细节。但她同庆王说了这种可能性,庆王要查就易如反掌。
苏锦音觉得兰安郡主很可能就是切入点之一。但这个,她却不准备提。毕竟兰安郡主是庆王唯一的外甥女。庆王对兰安郡主的信任,应该很难动摇。
秦凉松开了苏锦音的下颚。
这个女人,真是有些急智。
她说的这些话,有哪一句能单独作为证据?
只不过是想激得他自己去查罢了。
“你想要我如何帮你?”秦凉坐了回去。
他这个动作让苏锦音感受到的压迫感少了一些。更重要的是,这位庆王终于又改回了平易近人的自称。
“王爷言重了。小女子向您求助,自然是您愿意怎么帮就怎么帮。”苏锦音答道。
收了威压之气的庆王,此时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慵懒的美少年。
他随意地捏了一粒棋子在手中看,仿佛那不是一粒棋子,而是一个珍宝。
“这次选秀,实际上是为三位皇子挑皇子妃。这样,你也不想进宫吗?”
秦凉问道。
苏锦音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想。小女子只想留在宫外。”
“好。那我明日就派人去苏府提亲。”秦凉语气甚是风轻云淡,就跟在说我明日会吃饭一样随便。
苏锦音原本同样轻松下来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
庆王爷这解决问题的思路,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苏锦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建议道:“王爷不必这样牺牲。”
“我不勉强。”秦凉将那棋子扔回棋盒,他往后靠在那椅子上,清澈的葡萄眼看向她,“倒是苏大姑娘你,看来你觉得这王府也是水深火热之地?”
这话倒有几分戳中了苏锦音的心事。她目光躲闪了一下。
熟不知,这种躲闪,将庆王爷这男人的自尊心完全刺激到了。
秦凉扬起唇角,再次站起身。
就在苏锦音以为对方又要什么动作,下意识要往后一退的时候,秦凉开口了。
“请回吧,苏大姑娘。本王不喜欢跟贪得无厌的人打交道。这世上,可从来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免费的相助。”
苏锦音脸色有些发白。
庆王的话很是无情,让人有些无地自容。她其实不能算完全免费求助庆王,毕竟她也曾两次救过庆王。
但是,她自己用一个金锭就了结了这恩情,如今也怨不得庆王说她在奢望奢求。
苏锦音将自己先前带过来的银钱都放到桌上,轻轻道:“王爷,今日是我叨扰了。另外,我一定会尽早把所有钱都给您的。”
秦凉看向那一布包的银钱,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前几日自家暗卫带回来的那盒金锭。
她比起男子,也不算差。
践诺,自强,坚韧,都很好。
秦凉难得起了一丝心软,他准备说些话缓和一下方才僵住了的气氛,却没有想到苏锦音直接告辞了。
他又是有些恼意,又是有些不忍,两步追上,秦凉拉了苏锦音回头。
“反正欠了我十万两,何妨再多欠一些?”他倨傲地朝苏锦音扬了扬下巴,提要求道,“这件事,也算五万两。你要多赚些银钱还我。如何?”
苏锦音是羞恼之下放弃的。但她的理智告诉她,确实没有庆王出面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她要报复秦子言这个三皇子,庆王将是一个最好的助力。
苏锦音忍住心底的难受,对秦凉挤出一个笑容。
还好她花容月貌,所以这个比哭还要让人看了难受的笑容,至少不难看。
秦凉却莫名有种自己做了坏人的感觉。
“多谢王……”
“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赚钱的法子。”
两人同时开口,秦凉先一口气说完。
苏锦音没有想到庆王会这样心软。她对秦凉行了个礼,真诚请教道:“有劳王爷费心。”
秦凉挺想收回方才那句话。他一个常年沉浸在战场、兵书、博弈之中的人,哪里懂得什么赚钱的办法。
他的赚钱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战场上拿了人头,等着皇帝大把的赏赐!
现在话已经说出口,秦凉是不可能真的吞回去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王府月银很高。这样吧,你就勉强做半个王府的人吧。端茶倒水也好、下棋博弈也罢,你每给本王做三十件事,就拿一个月的月银吧。”
瞧瞧这主意!
这不是赚钱,这是赚他自己的钱!
秦凉觉得他主意挺烂的。
苏锦音却很感动。
她觉得这位庆王爷真的是个好人。他不像他的三侄子忘恩负义。她那两次的救命之恩,他全然放在了心里。
“王爷,我下次遣人给您送烧鹅。”苏锦音轻快地道。
她记得,在臼城的时候,他就帮过她。只是不知道京城最好吃的烧鹅在哪里。
秦凉却误会了。
他更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了。这送吃的都不用人过来。他甚至一个月都见不到她一面就得花一万两出去。
“好。我等你的烧鹅。”口是心非大概就是他这样。
待苏锦音的背影看不见了,秦凉才转过身。
他问暗卫:“三皇子去苏府,除了见了苏尚书,还做了什么,对苏大姑娘说了什么?”
暗卫仔细回想了下,如实禀道:“三殿下说,要求娶苏大姑娘。”
真是长大的侄子不由叔。
秦凉早就知道给自己下蛇毒的人是那平日看上去温顺平和的三侄子。他一直遣人跟着秦子言,既是堤防这侄子还有什么不利举动,也是想观察观察对方这样针对自己的真正原因。
可现在,他突然没有这个耐心了。
因为,孩子不听话,还是打一顿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