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继续吧。”秦凉的声音又在苏锦音的耳畔响起。
她现在是书童,不应该有赧然这样的神情。苏锦音一边提醒着自己,一边硬着头皮又走近秦凉,走近书案,重新提笔写起来。
秦凉念得越来越快:“人人皆戴子瞻帽,君实新来转一官,门状送还王介甫,潞公身上不曾寒。”
这倒不是从前读过的诗了,仔细想想,倒像是说的……
苏锦音还没来得及想出这谜底是谁,秦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佳人佯醉索人扶,露出胸前白雪肤,走入绣帏寻不见,任他风雨满江湖。”他念得就快,一句一句好像根本不准备停顿,完全没有给苏锦音停笔的时间。
这种紧凑的写法,苏锦音就不得不在口中也反复念叨着自己没写完的句子:“胸前白雪肤,走入绣帏寻不见,任他风雨满江湖……”
她念的时候还没有觉得不对,等到念完了,再回头一看,顿时脸都烧了起来。
这是什么句子啊。虽然还是谜语,但未免描述有些过于孟浪了吧。而且还是用来给葳蕤公主一个女子看。
如果不是知道庆王对葳蕤公主无意,苏锦音都要误会这是在调情了。
她此刻理智比先前要回来得多,认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连之前假装的那个道长也不如。所以,她一定不能对秦凉念的这些诗提什么意见。
苏锦音一边将写好的纸拿起来,一边偷看了一眼秦凉。
没有想到的是,秦凉也正好垂眸看着她。
他问:“方才太快了么?”
“还好。”苏锦音连忙低头,她将那张纸特意塞到了最下面。
如果葳蕤公主提前认输了,应该就用不上这张谜语了吧。苏锦音这样祈祷着。
秦凉又继续念了起来:“强爷胜祖有施为,凿壁盗光夜读书。缝线路中常忆母,老翁终日倚门闾。”
这一首倒是还好。
苏锦音写完之后,就完全猜出了这谜底是人名,并且每一句都对应了一个人名。谜底分别是孙权、孔明、子思和姜子牙。
她在这一瞬间,发觉自己对庆王的了解又更加丰富了些。除却那个骁勇善战的王爷,除却那个细致写下敌我情况的王爷,还多了一个博览群书的王爷。
在见到那些和离书的手抄本之前,苏锦音真的一度以为,庆王爷必定是个只擅长武,完全不精于文的人。毕竟,他对于音韵一点也不了解,也并无半点喜好。
而一般来说,王孙贵胄对音韵都是有几分欣赏的。就是她那事事被动的前世师父秦子初,也不是音韵完全不通的。他会吹箫。
苏锦音吹了吹面前的纸,将它放到了最上面。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秦凉完全收入眼底。秦凉那双又圆又澄澈的葡萄眼只是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就归于了平静,仿佛那有过的一刻笑意,全是错觉。
秦凉又连着念了数句,待苏锦音全部写完后,他就吩咐道:“你把谜底也全部写出来吧。”
苏锦音立刻铺了一张白纸做准备。
秦凉催促道:“写啊。”
苏锦音点点头,做好落笔的准备。她等着秦凉念所有的答案。
甚至,她方才还在铺纸的时候想好了,要将答案略作排序,一方面查找。
谁知道,秦凉根本没有报出答案,只是又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写,一个都猜不出吗?”
原来是要自己猜啊!
苏锦音顿时有些头大,这一时半会哪里能全部猜到啊。
可她又不能拒绝。
苏锦音无奈地扫了一眼最上面那张,然后把想到的答案写上去。
然后是第二张。
接着下去。
这样倒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所有谜底的顺序和谜面的顺序不用再进行整理了,自己全了然于心。苏锦音这样自我安慰道。
写到方才让她提出过一次异议“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重裱糊;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这一首时,苏锦音有些犹豫。
她不太确定答案。
仔细想了想,苏锦音抬头问道:“王爷,请问这是猜字么?”
秦凉给了一个冷漠的眼神。
苏锦音知道自己这肯定是猜错了。她又想了一遍人名,还是没有收获。
她只能抬起头,求助地看向庆王。
秦凉这次发了善心,略有些刻薄地说了答案:“可真是不明白,子初如何会挑了你作书童。半路招人伺候就算了,还是这么个半吊子水的。你看第一句,是不是‘半夏'?”
苏锦音听到这个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都是中药。
有了这点醒,她做后面的就立刻顺手起来,其余三个答案一下子就写了出来。
秦凉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锦音写下的谜底,鼻间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苏锦音就继续往下写。
终于到了最后一张纸,那张“佳人”“胸前”的谜面到了。
这直白露骨的描述,叫苏锦音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更别说仔细推敲了。
她一想,就觉得脸乃至耳朵都发烫。
这可真是,不适合做谜面啊。
主要是诗文有些露骨了。
苏锦音一直没有落笔,秦凉突然往她这边挪了一步,然后弯腰俯身,见苏锦音手中的毛笔抽了出来。
秦凉点了点墨,直接写下了答案。
“这也是四人。”秦凉一边写,一边解释道,佳人佯醉索人扶自然就是’假倒‘,胸前白雪肤就是‘肋白’,剩下的……“
他耐心极好地一句句掰碎给苏锦音讲了,甚至他还看着她问道:“这一首是不是真的很难?”
苏锦音听到第一句的答案后,其实也举一反三的想到了后面的两个答案。但胸前那句,她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没有在心底默念。
所以,苏锦音就脱口而出地回道:“不难。”
“真的?”秦凉质疑了一句。
这句质疑,好似有些瞧不起自己样的,苏锦音顿时有些脑中充血,她正要立刻回答真的不难时,却突然目光落在了“白雪肤”那三个字上。
是不是可以借机不要将这张带给葳蕤公主了。以免对方误会。
苏锦音答道:“是很难,王爷不如这张就留下吧。毕竟葳蕤公主是客,太为难使臣了也不好。”
秦凉挥手道:“就按你说的办。这张就当赏赐,本王赏给你了。”
苏锦音捧着这份特殊的赏礼,手都有些发颤。
这还是那个在京中赏金元宝的庆王吗?一张纸,他这是囊中羞涩了吗?苏锦音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庆王有过的那笔账,救命之恩的帐。
秦凉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所会太少,继续跟着子初会带累他,你还是留在我这先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书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