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苏家,郑氏和赵姨娘的矛盾是众所周知的。两人一个占了地位,一个占了宠爱,虽不能完全势均力敌,但若说赵姨娘完全没有出手之力,是个人都不会相信的。
因此,苏锦音那几句话,就如同一颗石头重重砸进了湖水里,起了不少的涟漪。下人们猜测,赵姨娘莫非胆大包天,直接袭击了夫人郑氏?
倒是苏可立虽然疑虑赵姨娘,但自忖还是了解赵姨娘的,所以他觉得,赵姨娘应当是私下做了什么。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郑氏在无中生有,借故发挥,毕竟她行事一向如此。
苏可立此时对赵姨娘和郑氏的疑心都各占了一半,他对苏锦音恩威并施地道:“你今日陪着你母亲也着实累了,如今这边有我照料者,你便早日回去歇息吧。待好好睡一觉,就不会再说些胡话了。”
说完之后,苏可立就扫了眼身后的仆妇丫鬟,意思很是明显。
两个丫鬟上前半劝半拉地对苏锦音道:“大小姐,奴婢扶您回房吧。”
苏锦音没有动。
又有两个仆妇上前。
郑氏的贴身丫鬟美景也连忙从苏锦音怀中接过昏迷的郑氏。
仆妇和丫鬟们就一起扶起了苏锦音,口中劝着“大小姐,您还是先回房歇息吧”,手下也暗暗用了些力气,准备强拉苏锦音出去。
“父亲,母亲是自己撞的。”苏锦音甩开丫鬟们,深深地看了房中央站着的父亲苏可立一眼,然后就转身走了。
丫鬟们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苏可立则蹲下身,想查看郑氏的伤势。他尚未瞧个仔细,就听到美景倒抽气的声音。
郑氏双手竟然全是鲜血。
苏可立脑中就浮现了一个画面,郑氏撞伤自己后,犹不放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定满是鲜血才昏死过去。
因为是自己撞的,所以伤势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毕竟自己对自己,总是不那么能狠下心的。
苏可立伸手准备去摸郑氏那乌发中的血,却因为门口丫鬟的惊呼而停住了动作。
丫鬟们大声喊的是“大小姐”。
苏可立站起身,阔步走出房间来看。
只见院子里,苏锦音昏厥在地上,头上也隐有血迹。
这一个两个,真的在寻死不成?
苏可立觉得头上青筋都在跳动,他径直走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赶紧去请大夫!”苏可立又催促道。
一个白发的老大夫正好跟在小厮身后背着药箱进来。
老大夫见了倒在地上的苏锦音吓了一跳,忙蹲下身来看。
苏可立问道:“大夫,如何?房中还有一个病人。”
老大夫查看苏锦音伤势后,让人帮着把苏锦音扶进房中。他迈进房间后,又被惊了一下。
因为地上郑氏的血迹更多。
老大夫的声音也变得焦急起来:“快,给我端点凉水来。”
老大夫解下药箱,一边打开取药给郑氏用上,一边指挥道:“你们来个人,拿着我手中这个,去按到那位的头上去。”
“这伤了头可不是小事。”老大夫看着苏可立解释道。
丫鬟已经端了凉水回来。老大夫替苏锦音和郑氏都略微清理下伤口后,两人的伤处就完全露了出来。
苏可立看着那略有些可怖的伤口,知道郑氏这次应当不是做戏了。他再看向房中塌上同样躺着的苏锦音,心中一个问题已经越来越大声。
赵霜儿,你到底做了什么!
苏可立按捺住情绪,一直在房中看着老大夫处理苏锦音母女的伤势。待到老大夫终于替二人都包扎好了,苏可立就请了对方到外面来具体询问。
老大夫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
因为他方才上药的时候,就断定二人仍在昏迷之中。所以老大夫认为也没有诸多顾忌。
一些简单的伤势描述后,老大夫就提醒道:“我方才就说过,伤头最是严重,所以她们二人今夜能不能醒来最是关键。一定要好好照顾着。”
房中服侍的丫鬟看看苏锦音,又看看郑氏,都是一脸的焦急。
见房外老爷苏可立和大夫仍在交谈,丫鬟们就小声地交谈起来。
“大小姐和夫人不会有事吧?”
“赵姨娘怎么就这么有胆量,就算这次大小姐和夫人都出事了。府上不还有小少爷吗?大少爷若回来了,就算老爷护着,赵姨娘也不能轻易脱身啊。”
“你也说是不能轻易。若赵姨娘再怀了身孕呢?大少爷还能要了她性命不成。再说了,今日夫人院中一个其他人都没有,只有大小姐在,大小姐要是也出事了,这事情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房门被推开,丫鬟们立刻禁声。
苏可立一脸阴沉地审视房中的人,看得其他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苏府门外,止薇终于领着大夫急匆匆赶了过来。她将苏府后门不远处的那些竹篓全部挪开,却发现里面根本空无一人。
止薇脸都急白了,旁边的大夫也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说的病人在哪里?”
止薇重新蹲下身,试图寻找一些关于自家主子留下的记号。
终于,在一个篓子下面,止薇发现了苏锦音留下的帕子。将帕子上的话一览眼底后,止薇暂时松了口气。
她对大夫道:“是我记错了。大夫,我付你两倍的银子,请您替我暂时照顾照顾那受了伤的妹妹。”
止薇话中的妹妹,当然就是捧月。
而她自己,在跟大夫交涉完成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苏府里。
小姐的吩咐她看懂了,但是止薇也有她自己的选择。
这世上的事情,为什么会有意外出现,大部分时候是源自于人的不可控制。
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在面对同一样事情的时候,也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所以,想达到自己要的结果时,直白的命令远不如若有若无的引导。
这种虽有引导,却仍是让对方自己做出的选择,就很容易给做决定的人一种错觉,不是别人在说什么、做什么,而是一开始自己就有这样的想法。
苏可立望向昏迷中的妻女,觉得罪魁祸首是谁已经毋庸置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