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月,走着瞧的结果,是林菁被抓了起来!
李先生打苏娅的手机告知:林菁以“敲榨勒索罪”,被派出所拘捕。要她立即救人。
此时,苏娅自己正在被救。上任总经理三个多月来,超负荷运转的工作使她暂时忘记了家庭生活的痛苦,但也使她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了。昨天,突然晕倒在办公桌上。
医嘱:她至少静养一个星期。
她完全有借口把这事一推了之。林菁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无法让她释怀;可转眼又想林菁是自己从广州带来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对她负责。
便出了院,带着几束鲜花。
宝利达公司龙经理向她汇报了原委:
宝利达瞒着集团总部与台商合办了一个灯饰厂。台商委托范志民代管。范控制了财务,偷偷将工厂的获利转移,为自己买了房子。眼看年关将近,工人都在等米下锅,个个难民似的。林菁那天巡视工厂,见状,于心不忍,先从宝利达拿了一笔款发给工人,然后带保安五员,直取范志民,把后者挟持到*****的202房间,非法拘禁了48个小时,逼迫他写一纸还款协议。期间,范用脖子上的金项链买通了一个保安,请这个人把他被拘禁的消息报告在某派出所当所长的朋友王汉。王汉接讯,立即带人,冲进202房,将保安抓获,解救出范志民。
然后,王所长命令报警的保安给林菁打电话,说范已筹到款子,请问送到哪里去?林菁正在吃泰国的榴莲,她很爱吃这种闻起来极臭吃起来极香的水果,抹抹满嘴香臭,不加细问,叫送来住所。
王所长带着人马和逮捕证,用报纸包了一块大砖头似的“钱”,来了,让那个保安和范志民先敲林菁的门。
林菁打开木门,隔着铁门,见只有一个保安和范志民,便问其他的保安在哪。
她被告知其他的保安在警戒。
她将信将疑,让范把钱从铁栅栏间塞进。无奈“钱包”太大,怎么也塞不进。
范让林把铁门打开一条缝。林不知是计,刚打开门,警察冲进去,把她当场抓获。
林菁被推上警车时,依然戴着帽子,涂着口红,提着真皮手袋,张牙舞爪地说:“你们‘七线’了,知道我是谁?你们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派出所,林菁当着王所长的面,把桌子拍得山响:“小小派出所居然敢抓我!”
王所长没拍桌子,脱下帽子,往桌上一扔,大喝一声:“把她给我关起来!让这个大小姐在‘小小派出所’,好好地消消气。”
被关进待审室,无法消气的林菁还不停地用脚踢门,踢得声嘶力竭了,方想到应该跟外界联络一下。从手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位关系很密切的朋友的电话,又拨了一些可能救她一把的人的电话。但她不敢把自己被抓的消息告诉自己的丈夫。她心里倒是清楚,做生意时,为了打通一些关节,她可以在外吹吹自己的背景。但真正出事了,谁也未必愿意抛头露面救她,也未必救得了她。办案的人火了,横竖不吃你做领导的那一套,你就只能自讨没趣了。
恰恰,王所长是个十二分倔强的人。
林菁趾高气扬拍桌子,拍得他满脸铁青耿耿于怀。干了十几年公安,在此之前,只有他父亲向他拍过一回桌子,那是因为他揍老婆,老婆向爹告状所致。以他的火爆脾气,他冲动地想把桌子掀了,最后考虑到爹旁边的娘的目光饱含慈爱和责备兼而有之的意味,才让爹把桌子拍了个淋漓尽致。今天,他代表法律行事,竟然有人——这人竟然还是个戴着一顶鸟帽子的妖冶的妇人——如此放肆,他怎能气顺,决定把她整到监狱里去,领会一下看守那超级的严肃,是何等可怕!
他吩咐手下对林菁立案侦查,无论外面的人谁打电话或登门求情,都要写一份详细的备忘录。
第一个打电话来的人,并不是林菁的相好。
王所长说:“这是一宗敲榨勒索案,情节严重,已触犯刑律。用行政手段干预法律,恐怕不妥吧?”
对方“哦”了一声,放下了烫手的电话。
某处长也打来了电话说情,同样被顶了回去。
林菁的相好通过内部消息得知派出所搞了个“备忘录”,便不敢贸然出面活动,因为他是一个焦点人物。
但他又是个真男人,对林菁有一份真感情,林菁被关押的日子,他坐立不安,茶饭不思。无计可施时,来到苏娅办公室,面对窗外浮华世界,长叹短吁,回过头来,竟泪眼涟涟,让苏娅见了,感动不已。
她在感动中一想起关山海,于是不再感动。
苏娅敏锐地察觉到“敲榨勒索罪”与“非法拘禁罪”之间的微妙平衡,将随着天平的倾斜,而产生性质不同的后果。
所谓“敲榨勒索罪”是指对被害人实施威胁或者要挟的方法,强行索取公私财务的犯罪行为。如果是因合同纠纷债权债务关系而威胁债务人的,则不构成本罪。
林菁是用强制方法非法剥夺范志民的人身自由,在此行为之前是有经济纠纷为前提的,只构成非法拘禁罪。其情节轻微,没有致伤致残的后果,属于可立可不立的案件。
苏娅命法制部以代管公司的名义,如此这般与派出所交涉。
由于派出所只能拘留犯人48小时,第三天,王所长扣压了林菁的手机、身份证之后,把她移交给看守所。
林菁在看守所的半个月,除了深切地体味了蹲监的种种滋味外,更深切地体味到被人污辱的痛苦。这完全是来自于其丑无比的女囚头,那个黄色事业的“经纪人”,以为林菁是青楼女子,以掮客的淫语脏言,极尽调侃之能事。林菁杏眼圆睁,与囚头拼搏,她被众女囚揍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自然便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事还有:她的铺位紧挨马桶,女囚们都在她头顶拉屎拉尿。拉了,还勒令她做善后工作。
也有意料之外的事:她有钱,便拿钱买通其中一个农村来的姑娘,让她干囚头推给自己的脏活。
当然,她也得给囚头进贡。
众人对她不再敌视,还常常摘下她头顶的帽子玩耍、抛掷,如同抛掷一只手球,当帽子抛回她手中时,已变成一只破碗。
与此同时,看守所外救林菁的工作,也像抛掷手球一样一步步进行,苏娅把“球”终于抛到了市公安局长面前。
公安局长在百忙中接待了以记者的身份去见他的苏娅。事前,苏娅让北京方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给局长。局长劈面就说:
“苏小姐,其实你直接来找我就行了。打那个电话有什么用?在法律范围内办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你有什么要求吗?”
苏娅以女性特有的妩媚和机智,把林菁的问题尽量淡化,并递上“取保候审担保书”。
年二十九,林菁被放了人,走出看守所的第一件事是去买帽子,然后到总经理室,抱住苏娅,声泪俱下,谢了十几谢。
为表示谢意,她送给苏娅一顶精美绝伦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