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被呼声翻遍,越是偶然
就越真实地哭着编着诗章
——(俄)B·帕斯捷尔纳克
1.风乍起
风像一个霍然站起来的女子
踏过黑夜之门
晨光在时间的河流上伸展苦难之手
打开命运的所有窗子
一次又一次放逐生命港口的渡船
驶进胸膛的波涛
震动血液交融的呼吸
没有流香四溢的花季
没有背影涉足海面的泪滴
一颗平常心灿然夺目
醒着灵魂深处的孤独
金子般的痛浇铸
幸福的母亲,在寒流到来之际
为至亲的手足,加厚着衣裳
无须颜色的更补
与命运的星宿同辉
2.婚姻的蚌
据说婚姻也像海上明珠
孕育于蚌
明月高悬时
展开血肉之躯
吸得莹丽月华
尔后浸出泪滴风寒入体
在一层层悲楚阵痛中结晶为珠
是谁尝珠,带着海的成味
就像婚姻带着人间的忧苦?
落在火处成为龙珠,落在水处成为明珠
落在风中成为泪珠
而落在心中呢?
暮霭沉重,远处刮来山风
正午的阳光走了
养珠人换了新装
梦中的梅树不再止渴
嘴里不再说出掏心的话
喂养过孩子的双乳趴下去了
握过蜜桔的手点起了战火
以别人的痛苦作为补衬
换作另一个美妙的躯体
颤栗于山风之时,唯有
心灵如卵,如海上未成年的蚌
3.火凤凰
欲火中的凤凰
并未弃逃出城,败坏城内之盟
依旧用真女人的血性酝酿世界
以脉搏中火的奔涌感化滞水
水火相克却在水中驰骋
水不再掀起大波,只一滴滴渗透
在别人的水源下充溢生命
迷惘的火
永远抹不去纯洁灵魂的屈辱
就像完美珍珠有了一处小小的裂缝
苍蝇开始鼓动翅膀
玷污现实的伤口
仿佛一夜之间,堆积的美梦
被砌进了坟墓
4.残梦如斯
对待残梦,女人常常用泪水温故
对待残梦,男人只会掀掉那一页
或重又贴上新的标签
城内之盟或憎或爱
血汗相注,或把大把的盐粒撒落
爱过、恨过、伤过,就像
鸣枪中似醒非醒的村庄
鸣枪中似醒非醒的野花朵朵
鸣枪中似醒非醒的生命
以及树上的鸟巢,河边的水车
山间的风,都在揉开惺忪眼睛的一瞬
看见了雨水和阳光
山风吹过花香
山风吹过感伤的凤凰
是谁戏弄灵魂?是谁以枪声壮胆
以生命健忘的耻辱
让某些旗帜重又升起?
5.水浪无歌
黄昏的水浪贯穿秋天的气息
四周寂寞犹如心的涸渴
曾经用生命和手足肥沃了土地
曾经用自己的浆髓养活了天空
雨水啊,你真能抹去一切吗?
暮色啊,你真能覆盖一切吗?
海浪啊,你真能涌动不息吗?
面对天空的幕帐无法眠息
面对大地的肥沃无法共享
明天的太阳告诉过哪只鸟的自由
明天的水源告诉过哪条河的奔涌
贴着初春的黎明,你在花期里
面带苍老,握着半杯水的手开始颤抖
你的眼睛失去了老兵的执着
为心甘情愿的束缚省醒
6.真女人
多少人耽爱你高洁的灵魂
多少人为你的风情万种折断梦翅
而他却榨干你青春的液汁
不给你岁月的归宿
你生命的财富被他一并提走
他在一夜巨富中不会给你万园之园
你不是一截死寂多年的朽木
你是滚滚涛声、莽莽绿原
你是会哭泣的岩石、会雷鸣的云层
会歌唱会做恶梦的真女人
从迷惘、挣扎、痛苦,直到麻木
是一个悲壮的过程
从抗击、轻蔑、苦难,到惊雷乍起
是一个惊醒的过程
从阳光、河流、钟声,到秋雨的岁月
是一个命运的过程
从寒风中空荡荡的帆影
到天空伤残的手掌
还会有春天吗?
你轻抚着爱情最黑的部分
轻抚丰腴的依然怀旧的山头
记忆中北方的黄沙
风起云涌的初恋
像一段水浪倒淌的时空
整个命运的步伐就在眼前
整个岁月的汗水就要被风干
站在十二年前初雪的门前
明知山风一呼即来
明知枝头上的太阳摇摇欲坠
明知追寻光的背影或许会灭亡
但光给了一切人幻想
光垄断了黑夜又被黑夜寻找
光是光明的幕布
(1997.2.24 19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