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仅打进好莱坞,而且做到了好莱坞环球影城总裁她是第一个把中国电影引进美国,也是第一个把美国一流电影带进中国的人。她与奥里费·史东、斯皮尔伯格等世界一流大导演合作,她让一位又一位亚裔演员登上银幕,她获得电影电视最高奖“全球奖”,她在好莱坞一鸣惊人的传奇至今是好莱坞的一个谜。
好莱坞的“谜”
能在好莱坞见到杨燕子,实在凑巧,本来这个时间她要去英国,但因行程变故,却留在了洛杉矶。
我们在电话里约好明天中午12点在好莱坞环球影城见面。她已预先将我们一行的名字及护照号码报给环球影城相关后勤人员办理出入卡。一直以来,好莱坞影城是美国人的骄傲,部分室内摄影棚更是绝密重地。
采访杨燕子的第二天,她专程为送资料带来到作者的住所,彼此无拘束的闲聊,不觉已近黄昏,她说:哎呀,我得赶回去陪儿子吃饭,我明天要去英国了。这时的杨燕子俨然是一位慈爱的母亲。
进入环球制片厂的第一道门岗,已明显感到有序中的“神圣”。当我们一行把大摄像机、灯光照明、音频音响从车上搬下来,立即有巡警上前盘问。我们出示了进门时预先制作好的贵宾卡,并解释原由,巡警终于同意我们只对杨燕子本人进行拍摄,其他的外景一律不能涉及。好不容易扛着这一堆“家伙”,穿梭于制片厂内的林阴小径,越过七八个十字路口,进入杨燕子办公的大楼,却获知杨燕子正在开会,我们只得在一楼大堂等候,因为我们拿着大摄像机及灯光音响设备,所有进入大堂的人们都警觉地盘问我们是干啥的。我们一次次面带笑容解释:来自中国,专程采访杨燕子。幸好大家都认识并敬重这位在好莱坞很出名的中国女人,才免去更多的麻烦。
从中午12点等到下午2点,终于把这位“了不起的中国女人”给等来了,她一脸疲倦,一脸歉意,一脸西方式的诚恳,我只好提议先由她带着我们在环球影城转一圈,她一边走一边介绍。阳光很不客气地直射我们的双眼,尤其照在她脖子上配带着的一枚天然贝壳饰物时,一闪一闪,犹如水上明珠,在我们身前身后游动着。我们的摄像师拎了小相机在我们前头贪婪地拍摄着,唯恐漏掉每一个珍贵的镜头,不到5分钟,立即有一部警车尾随我们,并提出警告,尤其进入摄影棚,大型广告牌下便是好莱坞的机密,但不论怎么讲我是为数不多能直接进入“绝密地带”的中国客人,身上这张米黄色豆腐块大小的贵宾卡,起了绝对的作用。随后我和《星岛日报》的记者何芳坐上杨燕子的车直驶她的家。何芳本来是想采访我,但听说我去采访杨燕子,她干脆一举两得跟着我们队伍,最后弄得她苦不堪言,而她愿意吃这份苦。她说:采访杨燕子是一件荣幸的事!因为她是一个神奇的女人!
获奖后的杨燕子更有女人味。
故乡的力量
杨燕子的家坐洛在海边的棕榈园,高大雄伟、旗帜一般的棕榈树是她那个住宅区的象征。她的家实在很艺术,很多古董大概是从上海外滩或北京的胡同搬来的,中国历史的一部分静静地安居在她家里。最有趣的是她的厨房,所有的炒锅侧挂在厨房屋顶的正中央,像酒吧里的爵士鼓,风儿吹动,撩拨几许清脆的乐章。
我们从好莱坞的历史聊起,再谈到她曾经在北京白石桥住过三年,她在回忆这些时,似乎很眷念那段岁月,她说这三年给了她进入好莱坞绝对的文化积淀。
好莱坞意味着电影事业的历史,人生意味着个人历史。对于杨燕子来说,两者是情景交融的——
当年,美国总统尼克松与中国总理周恩来在北京首都机场历史性的握手,打开了中美之间的大门。就在此时,刚满15岁的杨燕子就随母亲来大陆探亲了。对于她的母亲来说,是重访离别27年的故乡,而杨燕子则是第一次看到她妈妈天天想、天天念的中国本土,她要睁大眼睛看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杨燕子陪同儿子和他的伙伴享受周日的阳光。
在广东边防哨卡,她第一次感到了东西方的不同。
边防哨卡上的盘问并不能消减母女俩思乡的热情。杨燕子拉着妈妈的手,一踏上家乡的土地,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她。
湖南湘西是她父母的故乡,家乡的亲人们都赶来看她们。纯洁朴素的面容,亲切的话语,浓厚的乡音,使这个生在美国,在纽约长大的华人女孩,强烈感受到比酒还浓的乡情。“也许,就是那次旅行,影响了我的一生!”杨燕子回忆说,“我那时就有一个梦,希望美国和中国之间能有座桥,两个地方‘的人能通过这座桥相互来往,彼此了解,就像是走亲戚串门儿一样!”
儿子是宝,是她人生的另一个“大梦”。
她的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母亲在联合国工作,他们像许多移民到美国的中国父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工程师、医生或设计师。而杨燕子已经被自己的根——中国那古老、灿烂的东方文化所吸引。她在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读书时,就开始主修中文、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学,接着她又在哈佛大学进修了一年半的中文。当时的杨燕子可以讲一口流利的中文,懂上海话,她开始寻找去中国工作的机会。她请所有的老师和朋友帮她的忙。“我那时心情很迫切,那不是一种要去一个地方旅游的迫切心情,而是一种非去不可的渴望,好像是有一股超自然的力量在推动着我!”1980年,她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中国文学》编辑部英文版工作。要知道,那时去中国大陆工作的机会并不多,她为了来中国工作费了很大的周折。
在北京的一年半时间里,杨燕子找到了感觉。她像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穿着深蓝色的上衣,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由于她的装束和她流利的普通话,常常在出入国际俱乐部等涉外场所时被公安人员拦在门外,问她:“你哪儿的,找谁?”有一次,她还被公安部门扣了起来,说她是“假华侨”,直到她出示了自己的美国护照才被放走。
“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一切都在萌动。”杨燕子回忆说:“中国人都在激情澎湃积极地投入到改革的浪潮中去,那也是文化艺术领域相当活跃的时期。”就在那时,杨燕子在中国结交了许多文艺界的朋友。她与电影的缘分,也许就是从认识当时在大陆很有争议的导演彭宁开始的。彭宁刚导完白桦编剧的《苦恋》(又名《太阳与人》)。尽管这部电影当时没有公演了,却在社会上产生很大的反响。“我为银幕上中国人的形象而激动!”杨燕子说,“在中国的电影里,我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中国人的形象,使我很振奋。这与以往美国电影里丑陋渺小的中国人不同,同时,我也希望所有的美国人能在美国的电影院里看到真正能展现中国人形象的电影。那时,我心中梦想的那座‘桥’逐渐成形、清晰,那就是‘电影’:她可以飞跨中美两个大陆之间,把两国人的心紧紧地联在一起。我渴望着我能成为这座桥梁的架桥人!”
作者曾问及杨燕子对婚姻的感觉,她抿嘴笑而不语。(左图)
20世纪80年代回祖国看望白杨。
架桥
怀着这个愿望,杨燕子从中国回来后,进了哥伦比亚大学修商业硕士学位。毕业之后,她马上移居西海岸,寻找“建桥”的机会。刚一开始,她在旧金山的世界影视公司介绍、引进中国大陆影片。后来,环球公司又聘请她在远东部工作。那时,她像一只真正的“燕子”,频繁地往来飞翔在中美大陆之间,为今后“建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机会终于来了。好莱坞大导演斯皮尔伯格去上海拍摄《太阳帝国》(Empire of the Sun)的时候,聘请杨燕子为中国问题顾问。那是她第一次亲身参加一部电影的制作过程。“那真是激动人心的,似乎我梦想的一切在眼睁睁地实现,我在为斯皮尔伯格工作,在学习电影的制作过程……我想,我该开始了!”
1989年,杨燕子进入另一位大导演奥里弗·史东的制片公司任副总裁。当她看到《喜福会》小说的几章之后,立即被那四对母女的命运所吸引。“那小说就像是在写我自己的生活!”杨燕子说道。她立刻想要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但是,要让史东拍一部耗资几百万的表现华人的电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史东兴趣不大。杨燕子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她看到了小说中所含有的丰富的内容,以她对中国历史、社会及美国社会生活的了解,她相信这部片子一定会成功。杨燕子用她的全部热情不断地影响史东,使他对这个题材慢慢地感兴趣起来。史东参加过越南战争,对东方文化有一些了解,他终于被杨燕子的热情和信心所感染,决定拍摄《喜福会》。
如此“小鸟依人”。
与好莱坞名演员合作。
1993年拍《喜福会》获金球奖。
随着悠扬的二胡曲的伴奏音乐,东西两岸的同胞姐妹拥抱在长江之畔。当电影《喜福会》在这动人心弦的场面中结束的时候,电影院里,人们可以看到,在东方人、西方人的脸上,都挂着晶莹的泪珠……
众多的美国人在看电影的时候,捧着白纸巾,为那四对华人母女的命运哭泣。在上映此片的短短几个月中,《喜福会》简直成为许多美国人和东方人谈话的主要话题。《喜福会》被新闻界评为最好的影片之一,杨燕子也成为许多新闻媒介报道的热点,一时成为美国电影界成功的典范。
祝贺的信像雪片一样从四面八方落到杨燕子的桌上,使她万分激动。通过这些信,她看到了那座横跨东西方的“桥梁”,想起了她在15岁在中国家乡时的梦想……
拍《太阳帝国》与美国大导演斯皮尔伯格合作。
《喜福会》的成功,超越了电影艺术的范围。一位颇有名气的心理医疗专家打电话告诉她,在他的病人中,有许多是华裔,有的妻子与丈夫、女儿与母亲不同程度地地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喜福会》上演后,这位医生带着他的病人去观看电影,取得了很好的心理医疗效果——这是杨燕子没有想到的。
好莱坞的大导演奥里弗·史东欣赏自己的眼光——选择了杨燕子当自己公司的总裁,也为自己及时地放弃了最初固执、偏颇的看法而高兴。他常带着东方哲学家的口气说:“杨燕子是我的阴和阳!”这句较为费解的话的含意就是——在工作的韧性和决策的勇气两个方面,杨燕子都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杨燕子的梦想成真了。说起实现梦想的经验,杨燕子淡淡地说:“沿着你的愿望去走,照着你的目标去走,相信自己的勇气、自己的直觉、自己的热情!”
谢晋来美国参加电影回顾展,杨燕子既是翻译又是传播者。
欣赏周润发。
杨燕子与陈冲和大导演奥里弗·史东拍《七月四日华尔街》。
交流的天使
1993年好莱坞最具影响的影片并不是耗资几千万的“恐龙公园”,而是一部关于四对华人母女的《喜福会》和另一部以越战为题材的《天翻地覆》。好莱坞这块昔日不见经传的小土坡,现在是世界电影的王国,聚集着世界上许多大制片商和大导演、大演员。如同一块高产的土地,它每年向世界推出几百部影片。好莱坞最热门的去处,莫过于制片公司。大导演奥里弗·史东的制片公司,就更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而仅在这个公司任总裁的杨燕子,自1989年以来,她先后监制了多部具有影响的影片——《肯尼迪谋杀案》、《南中区》、《斑马头》、《喜福会》和《天翻地覆》;其中,《喜福会》是杨燕子最钟情的一部。
《喜福会》创造了3500万美元的票房价值,超出了拍片投资三倍以上。“我们拍《喜福会》,至少打破了好莱坞七八条清规戒律!”杨燕子兴奋地说。在好莱坞,人们习惯地认为亚裔人不能成为戏中的主角,亚裔女人就更不行。这些传统的观念给杨燕子带来了许多障碍,但她以她的执著和热情,做到了成功。
由于本身是中国人,所以杨燕子总希望能以自己的关系,多开拍些有关亚洲的电影,给亚洲电影及东方演员多一些机会成才成功。她与陈冲、邬君梅都是好友,并常在适当的机会推荐她们。
杨燕子是第一个将大陆电影发行到美国,也曾将好莱坞的电影介绍到大陆去的人。她是中美电影文化交流的天使。对于中国电影的近况,她觉得非常骄傲。她说大陆的电影有其独特的风格,其实美国人是非常欣赏的。他们觉得大陆电影很朴实、真挚,由于拍摄手法技巧比较直接,所以不像商业产品,艺术价值颇高。好莱坞的中国女人并不多,杨燕子是唯一一个奋斗到好莱坞高层并能主宰好莱坞影片命运的女人。她的成功是中国影视进入世界的希望、轨迹和历程。
奥里弗·史东常夸杨燕子是一个杰出的女性,更是他得力的左右手——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目前中国大陆被视为未来经济贸易中心,同时也拥有庞大的电影市场,好莱坞的片商们早视中国大陆为新开发的大目标。奥里弗·史东就是第一位“吃螃蟹”者。
他说:“是的,我一直有意在中国大陆拍一部戏,同时我也希望中国大陆和好莱坞的电影应该维持来往和交流,借着不同的文化来促进本身的发展,彼此聆听、观察对方的特点,使电影发展有一个新的风貌。”
杨燕子则诚恳地说:“我的成功,得益于中国文化底蕴。同时世界开始重视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这是个人和中国电影的机遇。”好莱坞通过杨燕子这双无形的手认识了中国文明的博大高深。她一直在为中国文化,为中国走向世界默默耕耘。只要有机会,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创造机会,让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前沿。她对大导演史东的影响就是这样,她影响好莱坞这些主宰电影命运的人来看重中国文化和中国的电影事业。奥里弗·史东跟杨燕子这一对最佳拍档,在电影上为中国及亚洲作了许多贡献,使得西方国家透过他们的电影,能更深入、更透彻地了解亚洲。
杨门女将
在好莱坞影城的电梯上,她充满魅力地与同事们打着招呼。“我就是我,我并没有想去改变这个我。我很骄傲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有着中国人的黑头发、黑眼睛。我相信中国人是有魅力的,中国人的情感是能够打动西方人的。实际上,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与我的中国根有关。”杨燕子的一席话,道出了她不遗余力地为中国文化所作努力的原因,也是她一生的心声。
她说“从小观看好莱坞电影,很少亚裔面孔。”直到她当上环球影城副总裁,她希望更多地扶持亚裔演员,使华人更多地在好莱坞立足。
这是她的愿望,她朝着这一愿望正一步步迈进。她用她的行动实践自己的愿望:
谢晋进入美国,陈冲进入好莱坞,都与她分不开。
她的愿望除了运用自己的职权让更多的亚洲面孔进入国际影坛,下一部片将回国拍。在中国拍出国际性的电影是她一生的愿望。
自1993年担任《喜福会》制片,杨燕子要投拍的下一步影片将是《杨门女将》。
杨燕子钟爱家门前的红砖石阶,每当拾级而上,便想起遥远故乡的青砖绿瓦,那是她永远的牵挂。
她说:“我总是喜欢说我是杨家的女儿,很想将杨门女将的故事拍成电影。”在看到《卧虎藏龙》在美国取得巨大成功之后,她就有了拍摄《杨门女将》的计划。为此,她同美国几家电影制作公司进行了接触。
她说:“就目前而言,这部电影将是米拉麦克斯电影公司的作品。我认为米拉麦克斯公司总裁不想让另一部《卧虎藏龙》与他擦肩而过。我们有理由认为这部中国题材的电影应该在中国拍摄,并由中国演员出演。”
杨燕子希望借鉴《卧虎藏龙》的成功模式,起用华裔班底,拍摄工作也会在中国进行。
杨燕子说:我现在跟编剧、导演、演员们见面,人人都认识我,并信任我的能力,这让我充满了喜悦与原动力。她想通过电影这种最为直观的艺术展示中国文化中爱国的美德,女性的美德。她拍一部中国女性题材的电影就可以采用一批中国电影人才,让他们脱颖而出。她要用电影绘出最美的中国画面。可以说,她是一名中国文化的大“画家”。事实上每个人都在经营自己人生画面,都是自己的画家。杨燕子把自己绘成了一座桥。桥的作用是连结,她不自觉地成为中西文化的走廊。她站着时就是顶天立地的桥!
看似柔弱的她其实并不漂亮,但女人参与国际竞争,完全不是靠外表的魅力,而是内涵。她的内涵是中国文化所铸造的力量。
在杨燕子的家里,我感到她的人生就是一部超级大片,她的人生自编自导自演,一切都那么精彩!那么有声有色!
好莱坞背后的“女强人”居然如此柔情似水。
临近告别,她的丈夫和儿子回来了。丈夫是白人,精干潇洒略带点忧郁感。儿子很俊秀。母子边唱着歌边弹钢琴,丈夫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一副休闲样,感觉这是一个个性化极强却很随意的家。
夕阳伴着琴声,我的脚步渐远……
或许就这样忧郁着,更显出她的内涵、气质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