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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谒张学良墓

穿越澳门船王包玉刚之妻和王道静气派不凡的墓地,沿着小道,寻找好一阵,才发现少帅张学良与夫人赵四小姐的墓碑。没有鲜花,没有碑文,如一袭平常布衣,静静地安息在墓园的左侧。立于将军墓前,不敢相信这样的荒凉与淡雅,如何对得起国人对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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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名人的墓志铭有着浓厚的兴趣:美国影星玛丽莲·梦露的墓碑上写着“37、22、35、R.I.P”。三个数字是梦露的胸围、腰围和臀围的英寸数,缩写字母的意思是在此长眠。死者生前最大的嗜好是爱美,她用数字将自己十分钟爱的形体永久记录了下来。

英国诗人雪莱的墓碑上写着莎士比亚《暴风雪》中的诗句:“他并没有消失什么,不过感受了一次海水的变幻,成了富丽珍奇的瑰宝。”

聂耳的莫碑上刻着法国诗人可拉托的诗句:“我的耳朵宛如贝壳,思念着大海的涛声。”

美国作家海明威的墓碑上留下:“恕我不起来了!

法国作家司汤达的墓碑上写着:“米兰人亨利·贝尔安眠于此。他曾经生存、写作、恋爱。”

澳门船王包玉刚之妻的墓地,傲居群首。

古希腊大数学家刁藩都的墓碑上写道:“过路人,这里埋葬着刁藩都的骨灰,下面的数字可以告诉你,他的一生有多长。他生命的1/6是愉快的童年。在他生命的1/12,他的面颊上长了细细的胡须。如此,又过了一生的1/7,他结了婚。婚后5年,他获得了第一个孩子,感到很幸福。可是命运给这个孩子在世界上的光辉灿烂的生命,只有他父亲的一半。自从儿子死后,他在深切的悲痛中活了4年,也结束了尘世的生涯。”

杰弗逊是和华盛顿、林肯齐名的美国三大伟人之一,美国的第三任总统。他的墓碑醒目地刻着:“美国《独立宣言》起草人、弗吉尼亚宗教自由法令的作者和弗吉尼亚大学之父。”

卢梭的墓碑上写着:“睡在这里的是一个热爱自然和真理的人。”

我虽不能踏遍所有名人的墓地,但既然来到夏威夷,我是一定要去看看张学良墓的。车驶入墓区,下起微雨。人口收费处有鲜花出售。鲜花有4瓣,大而酷似火炬,5美元一束。这天是周末,看望亲人的人很多,风光一流,宛若仙境。

我们先去看望了一位英年早逝的朋友,随后去找张学良的墓。我以为最好、最显眼的一定是张将军和赵四小姐的安息地。可是,连排占据风光无限、俯视众生的制高点上,是包玉刚(澳门船王)之妻的墓,气派不凡。沿着小道找了好一阵,我们才在日本园的旁边,发现张学良和他的夫人赵四小姐的墓,静静地坐落在一个角落里。没有碑文,朴实无华,一如他平日穿的衣服,略带传统风格。多少冷暖岁月所铸就的冰霜,转瞬化为山野中的青草,化为梨花海棠,因而墓旁的海棠显得格外鲜艳。

张学良墓地的前方有一块碑石,写着“华人区墓地”。

这就是张学良的墓地,没有鲜花,没有墓志铭,只有静静的一方石碑,刻着他与赵四小姐的名字,清风吹拂,淡雅如兰。

难道这就是张将军与赵四小姐永久的栖所?我不太相信,这和我想像中的距离相差太远。我原以为他们的墓应该是气势博宏,应该有人日夜守护,应该堆满鲜花,应该有许多无名静默者……

还记得多年前,有一艘从大陆来的轮船前往太平洋途经夏威夷,船上40多名旅客。听说张学良当天会去一个不大的天主教堂,全船没有一个天主教徒,可全船的人都要求上岸,步行到很远的那个教堂,去跟张学良握一握手、照一张相。全体人下船时,船长说,我留下看船。结果最后一个跟张学良握手、照相的是那位船长。

很多内陆来的中国人,都想拜访张学良。不为别的,只为着对他的崇敬与感激。华人中也有专程去张学良出入的教堂,等待着与他坐坐,聊聊。

张学良夫妇参加夏威夷CCB华夏电视台18周年台庆。赵四小姐与华夏电视台负责人武之珍“交头接耳”。

95岁高龄的张学良常邀“票友”到家中唱戏。他张口就唱,跟他配合的琴师必须是高手,练就了“随机应变”的本领。

如今他孤零零地在异乡的岛上漂泊。中国人应该让他回家,回一个属于他的家。

不论任何一个国度,他们都会记住历史长河中重要的几个人物,不论多远,他们会想方设法把他接回去,静静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心境中。中国人应该有这样的情怀,中国人民不会忘记这样一位历史老人。

从张学良将军墓地回来的十多天,我一直失眠,周身不适。医生说没病,可我感觉真的病着。

我想我应该为张将军做些什么。我曾彻夜与友人开会,想设立组建一个“张学良纪念基金会”,买下张学良的故居作纪念馆,收集张学良历史图斤……

可这一切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张学良在夏威夷没有故居,他们唯一的儿子在洛杉矶任教,为人低调。张学良身后的故事,犹如他的人生是一段凝固的历史。

我在读大学时,参拜过张学良在北京的故居。沿着顺承郡王府东墙外的土路向北,穿过一条名叫翠花街的小巷,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的“离宫别馆”就坐落在那里。尽管院落很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但却给人以怀旧和猎奇的感觉。客厅呈“凹”字形散开,规模宏大,气势恢弘,连绵起伏的三卷勾连搭式屋顶在北京的四合院建筑中绝无仅有。敞厅结构复杂,功能健全,有专门的舞池、更衣室和洗浴间;敞厅四周有檐廊相通,檐廊斗拱上还保留有色彩明艳、工艺精湛的绘画图案。6米高的大吊顶上绘着整幅的金鱼戏水和百鸟嬉戏的壁画,勾描精细,意境传神。当你立足其间,端详这些别致的细节,眼前仿佛又是一片歌舞升平,华尔兹的节奏就在耳畔回荡……

张学良与赵四小姐共同走过60年的心路历程。他们与北京休戚相关。张作霖遇害,少帅急赴东北,赵四小姐怕是永别,抛下矜持与羞涩,勇敢一吻。不料这一吻却将她的命运和张学良永远地联在了一起。

如果历史可以更改,赵四小姐或许可以让后人记住她的大名——赵绮霞,或许可以依靠当时任北洋政府交通部次长的父亲找一个更平稳、更安全的归宿。但是时光无法逆流,她成了张学良先生半生的亲密秘书和依靠。北京的“离宫别馆”便是张学良和赵四小姐固定的社交聚所,一座设计精巧、取意新奇,雕梁画栋的宅第,曾留下了英雄佳人的多少欢歌笑语。

如今站在张学良墓前,不能相信这样的苍凉与淡泊,如何配得起这一牵挂。但暮然回首思量,少帅张学良不堪其扰,耄翥张将军大彻大悟,儒、道最终集于天主教徒之一身,该是永恒人性的最后一道光亮。这使我联想到中国山水大诗人谢灵运的《临终诗》:“送心正觉前,斯痛久已妨。唯愿乘来生,怨亲月心朕。”自然,我也想到了美国现代大诗人佛洛斯特《死亡,你不要骄傲》的散文名篇,其中写道:“当一些灵魂如星般升起,森森然,各就各位,为我们织一幅怪冷的永恒的图案,一如躯体像经霜的叶,落了下来”。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一些躯体变成了灵魂,一些灵魂变成名字,一些名字射着光芒。

寂寞将军墓,人世间凝固的光芒!

张学良登台为“票友”精彩的表演献花。

一世情缘

我终究这样老去 历史红尘

同样的女人 摸着石头趋于平静

浪花带着海的未知

一种无法解释的轻

柔软或坚硬 埋藏在两个世界的凝望里

我终究将你于黑暗中闪着光亮

同样的青春 迎着枪声留下侧影

心头的爱恨带着救亡的热忱

一块丰碑记着历史的重

巨大与无言 沉默的羊群奔腾在无垠之辽阔

在你面前 历史是一杯水

一段事实的环节 扎在命运的血堆

一团孤独韶华一样发芽

你被记忆复述

太阳的废墟踩着时代的雷电

在你面前 故乡是一缕阳光

一段雨水的过程透着四季冰川

一厢之隔 你的纤瘦依旧说着风光

穿过心的痛处

你的名字充满质感 澎湃在两道门槛里

101个春秋

热血在流 光阴在流

一场安息并不代表死去

我们碰过一次手

看见一匹马在高大的雪中驰骋

连同你的美 你与父老的重逢

我去过你在北京的“别宫”

你的一世情缘已成永恒

而更永恒的,是今日你的墓前

留给我的清风

张学良跟好友们在一起,从不谈历史,除了唱戏、下棋,就是笑谈风月。他对国学大师罗锦堂说过:“那些事,我跟周恩来先生有过约定,谁也不说。”图中前排右为国学大师罗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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