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村的早晨,一如既往的宁静。
赤焰尘风如同平日一般,在敞开着大门的正屋里泡茶。
门外,一抹压抑的黑色突然出现。
赤焰尘风手里的茶壶顿住了,直直盯着那抹黑色的身影。
来人正是兰花夫人。
她没有戴面纱,尽管过了十多年,赤焰尘风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兰……兰儿……?”
“闭嘴,”兰花夫人厉声呵斥,“你不配喊我的名字。”
兰花夫人已经知道苗纹纹是自己的女儿了,她也知道女儿现在就在钢之城学院,既然赤焰玄昊的儿子能够活下来并且长那么大,那个赤焰尘风老东西应该也还活着!
通过欣梦园的消息网,很快就调出来关于赤焰七星的所有资料,原来,十六年前赤焰玄昊的父亲赤焰尘风突然消失,是带着自己的孙子躲到了这个边远的小山村。
“赤焰尘风,我来带回我的女儿了!”兰花夫人一字一顿,带着悲愤的意味。
她的脸依旧很美,岁月很眷顾她,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时间的痕迹,但她的眼睛却像是饱经沧桑,有着和赤焰尘风这个年纪般的人一样的沧桑,他可以想到她这些年来过的并不好。
听说车魂王宫御花园欣梦园出了一个兰花夫人,他没想过会是她。
他早就该想到是她了――还有谁种植兰花的技术能超得过她?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他死了,他也一直以为她没能活下来。
赤焰尘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幽兰了,那个时候赤焰玄昊也还只是个小小少年。
幽兰那时的笑容特别温暖,她会用很甜很甜的嗓音喊自己“尘风大叔”;而如今的兰花夫人,眼里只剩下满满的仇恨了。
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幽兰的女儿是纹纹呀!也难怪自己当初一直觉得纹纹有些熟悉。
“尘风大叔,你看我种的兰花漂亮吗?”少女时期的幽兰指着花坛里栽种的一大片兰花问他。
“赤焰爷爷,您看这些山茶树长得多好啊!”吹着微风,山坡上的山茶树叶一阵阵翻涌,苗纹纹搀扶着他的胳膊。
两张女孩子的脸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赤焰尘风缓缓说道,“纹纹不是我带走的,收养纹纹的另有其人。”
说话间,兰花夫人听见身后传来“咣当”的巨响,是晾在屋外晒茶叶的竹匾被打翻了,茶叶掉了一地,踩在茶叶上面的那个中年矮胖男子直愣愣地望着她,“纹……纹纹?”不对,不是纹纹……乌甲宝玉小小的眼睛里面装满了疑惑。
乌甲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兰花夫人看见他只是不住的皱眉。
苗纹纹是乌甲宝玉收养的,十多年前他和威龙在回山茶村的脸上捡到了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乌甲宝玉心中一松动就把小女孩带回了家。
当初乌甲宝玉找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出苗纹纹的父母是谁,他误以为苗纹纹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毕竟十年前捡到苗纹纹的时候,车魂大陆还处于岌岌可危的状况下。
小女孩项链上有一个“苗”字,所以乌甲宝玉收养了苗纹纹,却没有让她跟着他们乌甲家的姓氏。
乌甲宝玉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自称纹纹母亲的女人找上门来。
赤焰爷爷说,纹纹的亲生母亲是钢之城来的,还是那什么梦园的夫人,在乌甲宝玉听起来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乌甲宝玉有些战战兢兢的,按兰花夫人的要求,带着兰花夫人回到了隔壁的乌甲家。
就是这种人将纹纹养大的啊!兰花夫人站在乌甲宝玉身后,目光里充满了鄙夷,态度上也充满敌视的意味。
兰花夫人要乌甲宝玉直接带自己去纹纹的卧室,乌甲家是山茶村最大的一栋房子,苗纹纹的房间还算蛮大的,不过几乎没有什么摆设品,最里边是一张床,有个木制的看起来有点年头的大衣柜,再到窗户旁边的一张摆着整整齐齐书本的书桌和一把椅子。
兰花夫人恼怒地盯着乌甲宝玉,“你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孩子吗?”乌甲家其他地方,都是豪华的装潢,处处显露暴发户的特质,而纹纹的房间,却是那么朴素。
“房间的摆设是纹纹自己要求的!”乌甲宝玉急急回答。
可能是觉得自己不是乌甲爸爸的亲生女儿,苗纹纹对物质上的需求一直很低。
兰花夫人剜了他一眼,并不完全信任乌甲宝玉的话,“你给我滚出去!”
分明是在别人家里,兰花夫人却很强势的表现出主人的姿态,而乌甲宝玉被她这么一呵斥,竟真的灰溜溜退了下楼。
兰花夫人在苗纹纹的床上坐下,手指滑过叠的好好的薄毯,这是纹纹盖过的……
整个房间里面,都是纹纹的气息……
既熟悉又陌生。
打开苗纹纹衣柜的瞬间,淡淡的,很好闻的香皂味飘了出来,柜子里面的衣服都洗的干干净净,拉过衣架上的一条裙子,兰花夫人大致上可以想象出纹纹此时的身形。
兰花夫人一点点落泪……
她找了那么多年的女儿……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乌甲宝玉看见兰花夫人情绪的流露,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兰花夫人觉察到乌甲宝玉又来了,背对着他迅速地抹了一把眼泪,回过头来,继续用敌视的目光瞪着他。
“谁让你过来的?!给我滚回去!”
乌甲宝玉一听到兰花夫人的斥骂就头脑空白,双腿发软,但还是闭着眼睛咬牙走了进去,把一个厚厚的本子放在了苗纹纹的书桌上,“这……这里面有纹纹小时候到现在的照片……”刚才在楼下,宝玉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这本相册拿出来。
那本相册,兰花夫人自然是想过目一下的,但她还是用一种冷冷的目光看向乌甲宝玉。
这一次没等兰花夫人赶人,乌甲宝玉就缩了回去,很快在兰花夫人的这层楼消失踪影。
乌甲宝玉说不出对兰花夫人的感觉。恐惧?兰花夫人虽然脾气很凶,但还不到让一个人害怕她的地步。可能,更多的是愧疚吧!因为自己收养了纹纹,而兰花夫人和亲生女儿骨肉分离?因为知道纹纹的亲生母亲来自钢之城,她一定很富裕很有权势,为自己没能够给纹纹优质的生活而感到愧疚?
应该便是这种愧疚的情感了,所以面对兰花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恶言恶语,乌甲宝玉都没有说什么,他可以理解一个母亲,一个和女儿分离了十多年,也找了女儿十多年的母亲的心情。
兰花夫人拿起那本相册,开始一页页翻,第一页是乌甲一家的全家福,乌甲宝玉抱着乌甲威龙和苗纹纹一起拍的一张照片,那是乌甲宝玉刚收养纹纹的那一年。
没错了……兰花夫人双肩颤抖着,纹纹失踪前,就长这个样子。
兰花夫人指尖在发抖,翻开了下一页,再下一页,这本相册里,除了纹纹,乌甲父子,偶尔还有赤焰七星和赤焰尘风的出镜……
兰花夫人自动忽略了照片上除纹纹以外的一切的人。
这里面的相片,记载了纹纹从小到大的模样,兰花夫人错过了陪伴纹纹长大的机会,却在这些照片上,陪着纹纹走过了属于纹纹的成长时光。
看着纹纹从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慢慢长大,越发闪耀……
兰花夫人翻过一张又一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看,看着照片上的纹纹,一会儿又是哭,又是笑的……
兰花夫人呆在纹纹的房间里,从早晨,一直到傍晚的到夕阳下山,天边出现火烧云,落日就像一个咸鸭蛋的大蛋黄。
兰花夫人踏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下楼,对着楼梯下面的乌甲宝玉,昂着头像是在宣布一件大事。
“我要带纹纹回家……”
虽然,已经在照片上见过纹纹了,她的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兰花夫人见到苗纹纹的时候,心脏是止不住地跳动,当彻底把苗纹纹搂进怀里,那种温暖的感觉,一下子融化掉了兰花夫人冰封数十年的心。
兰花夫人一遍遍抚摸过苗纹纹的脸。
乌甲宝玉看着她们母女相认,心里是说不上来的高兴和难过。
这时候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兰花夫人的长相,她和苗纹纹特别像,一模一样的粉红色长发,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兰花夫人发梢末端,带着一点点青绿色。
兰花夫人要带苗纹纹离开。
“衣服什么的就都不用带了,妈妈都帮你准备好了。”她没打算让苗纹纹收拾任何东西,除了几张纹纹小时候单独拍的照片,别的兰花夫人一样也没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