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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仇人

夜黑到了极致。

白先生面无表情,双目缨红,引剑而来。

温千柔黑纱之下的脸色煞白,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倾尽了所有的灵气来接这一剑。

瞬息之间,雄浑无匹的灵气,伴着无坚不摧的白龙魔剑铺天盖地一般,直逼温千柔面门,转眼便要令她香消玉殒。

双剑未碰,两股气息当先撞在了一起,一阵狂风呼啸!

温千柔气息一散,面纱被白先生的剑气吹落,飘扬在了空中,也露出了她如霜的肌肤。

黑纱一去,众人凝目望去……

原来,黑纱下掩盖着一张奇美的脸庞!真是千娇百媚动人心魄,光润玉颜摄人灵魂。幽幽隐世美人,飘飘天降仙女。玉骨雪肤,秋水明眸,纤纤身姿,精妙无双。

她白嫩的肌肤比世上任何一块美玉还要漂亮,她的嘴唇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出朱丹一般娇艳欲滴,世上绝对没有一种花可以去比拟她的容貌,那对她简直是种侮辱。

蒙面黑纱缓缓从空中飘落,奇异般的从杨不凡手中轻抚而过。

剑身一震,忽听得“铮!”的一响,温千柔神色苦楚,握剑不住,长剑脱手而飞!

她剑虽脱手,空中的玉箫却刚好落下,紫光一去,青光又现!

连忙伸手将玉箫一接,玉箫一落入她手,青绿光芒好像更亮了一分,青芒划了一圈,玉箫已后横于胸前,转眼又被白龙仙剑的红芒掩盖而去,一丝鲜血沿着她娇艳欲滴的嘴唇流落下来。

顷刻之间,白龙魔剑已直至温千柔的眉心。

就在此间不容发之际,生死存亡之间,白先生的身影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白龙剑也停在了半空中,一闪之后,失去了光泽。

温千柔手里的玉箫青芒大盛,虚空一划,“铮!”的一声,白龙剑被玉箫打飞出了院外,不知落在了何处。温千柔一招之后,架着轻功连忙后退,跃在了屋旁的大树之上。

再看白先生,他站立在了温千柔方才站立的屋顶上。

他脸上已褪去了木然的神色,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有些温柔,却又痛苦的脸庞,这种痛苦仿佛是一种无穷无尽,永远也说不出来的痛苦。

黑血再次从他的嘴边流了出来,污染了他的衣裳。他望着温千柔绝美的脸庞,一时间竟是看痴了,他嘴里不停的喃喃道:“瑶儿……”

月亮缓缓的从乌云背后探出了头,狂风渐止,变成了微弱的夜风,后院已然被焚尽,大火也渐渐熄灭下来,天地间忽然变得静谧,阴凉。

白先生嘴角忽然弯了起来,露出了微笑,令人觉得温暖可靠的微笑,他淡淡道:

“你走得那么匆忙,叫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温千柔静静的凝视着她,见白先生忽然心智紊乱,有些不明所以。

白先生见温千柔一脸疑惑的目光,又忽然回了心智。他目光又凝聚在了后院,那里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看了看墙角的杨不凡数人,蓦然,一滴眼泪从他的左眼缓缓落下。

这是一个豪气如云,来去如风的人的眼泪,没人知道在它背后有着如何天塌地陷般的人生。

顷刻间,他的两鬓变的刷白,他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当真是传说般朝见青丝暮成雪。他的身影就像是他眼眶滑落的泪水,他的整个世界也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终于,他闭上了双眼,身子从屋顶跌落下去,片刻间便重重的摔到在了地上。

三名坛主已然调好了内息,纷纷跃上前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魔怪虽负重伤,仍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狂野,黑夜里,猖狂的笑声连绵不断,声音仿佛要传到天际去,也仿佛是在嘲笑诸天的神佛一般,茫茫夜色之中,久久不息的笑声,听来却又带着几分凄凉。

白先生本就重伤未愈,在加身重剧毒,凭着一身惊人的道行连斗魔教四方坛主,此刻灵气用尽,毒性急发,命数已尽。

后人时常念叨,北域白侠,生平行侠仗义,最后却落不得好死,叫人感慨,天地不仁。

林小东双眼一白,大嚎一声,声音听来还有几分惨烈。一声过后,便晕阙过去,左云也终于泪如泉涌,见林小东昏了过去,大惊之下,连连叫喊,却不见回应。

老黑心知主人丧命,怒吼连连,声音浑厚,低沉,又带着无尽的悲伤,忽然!它不再与黑风豹相对,转头奔向了白先生,瞧它摸样,是要保护主人的尸体。

黑风豹也连忙追了过去。

老黑心系主人,浑没注意到一旁的石飞沙,它刚奔到白先生身旁,石飞沙猛然一掌拍去,老黑竟连看也 未曾看见,就被石飞沙一掌拍出数丈之远,一头撞在了地上,再也不曾站起来。

欧阳婷花容失色,她何曾料到,那一剑竟在最要紧关头停下了来,连白衣人他自己都丢失了性命,局势就在刹那间被逆转。

石飞沙转头看来,只见杨不凡一众少年聚在一起,神色间又惊又怒,于是嘴角翘了翘,冷笑了一声,好似一尊死神,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杨不凡胸口起伏不定,剑眉倒竖,怒哼了一声,丹田内仅剩的灵气一股迸发出来,一步一步的朝着石飞沙走去,瞧他摸样,竟似要以命相拼。

在风清院整整一年的生活,已将他完全改变,若在以往,以他心性人格,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脱身保命,因为他必须活着,只有他活着,才能替父母报仇,可偏偏这一次他并没有离开。

整个院内忽然只有这二人轻微的脚步声,一步步声响,仿佛让这无形的空中多了几分压力,欧阳婷注视杨不凡的身影,绷紧着身子,连呼吸也变的不畅。

杨不凡与石飞沙二人都没有使轻功,只是慢慢的朝着对方走去,越走越近。

眼瞧又是一场生死恶战,忽然!五条身影飞来风清院,站立在了大院中央,杨不凡与石飞沙也一同停下了脚步,注目望去。

这五人当中,其中三人气息平平,另外两名中有一名成年妇女,她皱着眉头,第一眼便望向了欧阳婷。

在一名母亲眼中,世上最重要的事也莫过于自己的孩子了。在她身旁的那人,身材高大,神色凛然,浑身散发着一股雄浑霸气,令人不敢多看,正是嵩阳剑派掌门,欧阳晟。

最先映入欧阳晟眼帘的是地狱一般的后院。因房屋多数被焚,后院的情景已是一目了然,那里的房子被焚毁,地上躺了数不清的尸体,整座风清院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大魔怪干笑了一声道:“嵩阳剑派的掌门也来凑热闹了!”

欧阳婷激动不已,失声喊道:“爹爹,娘!”

欧阳晟眼角扫了欧阳婷一眼,并未说话,却是他身旁的林秋月对大魔怪道:“你既然识得泰山,还不速速离去,要等死不成?”

大魔怪乃仙武教前任的四坛护法之一,欧阳晟夫妇都识得此人,因此林秋月也并未说出“还不束手就擒?”之类的话。

大魔怪忽然大笑起来,道:“掌门夫人好大的口气,我识得你们,你们却不一定识得我们,依我看,是你们来送死吧。”他说话的时候有意压制着身体的内伤,不让欧阳晟等人察觉。如今四坛主中除了温千柔伤势较轻,其余均有重伤在身,若真动起手来,胜负难料,五大派的武功毕竟厉害。

欧阳晟低声对林秋月道:“我拖住他们,你抽身问请楚婷儿,那几个少年中,哪一个是我们小儿,你带他们先走!”

林秋月深知大魔怪厉害,在其身旁还有三人,均非泛泛之辈,当下点了点头。

林秋月刚一点头,欧阳晟一言不发,猛地赤芒一闪,灵气暴涌,一个闪身便飞向了大魔怪。

大魔怪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心道:“欧阳晟为五派之一的掌门,气之雄浑当真是世间少有,只怕还不输于全盛状态下的石坛主。”

欧阳晟虽是剑派掌门,但他自己手中却并未持剑,饶是如此,他一身强悍的灵气也不容人小觑。

眨眼间,欧阳晟已欺近了大魔怪的身前,凌空一指,丹田内一股的气流向指尖,继而飞向了大魔怪,真气划破长空,直向大魔怪心脉。但见他身型飞在半空,衣袂横飘,一代武学宗师风范,尽显于此。

大魔怪不欲与他缠斗,手臂一抬,将半空中袭来的气打掉一半,侧身躲避开来。

林秋月趁此空隙,连忙架着轻功飞来了欧阳婷身旁,急道:“婷儿!谁是你弟弟?”

欧阳婷向左云怀中昏去的林小东一指,林秋月一眼望去,发觉林小东秀气的脸庞果然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心头一阵热血涌动,连忙伸手去抓林小东。左云顿觉不妙,向林秋月一掌打去,大叫道:“你干什么?”

林秋月毫不理会,轻描淡写般将手臂一抬,挥向左云,左云早已浑身脱力,剑也掉在了地上。林秋月何等武功,一招之下,便把左云打飞在地,一手拎着昏睡的林小东,一手抓起欧阳婷便向院外飞去。

左云追不上去,便大叫道:“不凡,不凡,快拦住她!”声音嘶哑,听来十分着急。

杨不凡凝神一看,见林秋月将林小东劫走,正要飞追而去,突然,又见五名身影飞来了风清院!

他们五人之中有三人身着蓝装,另外两人中,有一人乃是去向青松剑派报信的嵩阳弟子,还有一名和尚,五人先后落在了前院的围墙之上。

那名报信弟子见自己门派众人已经到来,架着轻功便向自己的同伴飞了过去。

剩下四人,站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年纪与欧阳晟相仿的成年人,他本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摸样,直到他看见风清院后院的摸样,也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在他身后的和尚喊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就是佛陀说的人间地狱么?幸亏没有带多多出来。”

这名喊着佛号的人便是从南域金禅寺过来的弟子,虚无大和尚。听他向身前那人道:“陆施主,这……”

被虚无大和尚称为陆施主的人便是青松剑派掌门,名唤,陆展颜。他看了看正在与大魔怪相斗的欧阳晟,最终又将目光停留在了死去的白先生身上,他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几分,似乎他一直以来,心底总有一丝希望,如今这一丝希望已经完全破灭。

这一丝希望便是,他总觉得白侠还尚在人间。

欧阳晟与大魔怪缠斗在了一起,大魔怪本就身负重伤,险些一口鲜血喷出,害怕欧阳晟瞧出他身上有伤,又急忙将嘴里的血硬生生咽了下去。

过得半晌,两道红芒闪闪烁烁,欧阳晟已隐隐占了上风,饶是如此,他仍然不敢小觑大魔怪,心头始终觉得大魔怪并未真正出手,这大个头的本事自己早在几年前就已亲眼见过的,心头疑惑,打斗间更是谨慎。

石飞沙见状,立即又冲身上前,一掌袭来,掌风如雷,迅捷十分。欧阳晟连忙分心应对,以一敌二,眨眼间又失了上风。

石飞沙瞧得清楚,大魔怪并不是没拿出真正的本事,乃是他一身的灵气早被白先生消磨殆尽了,是以连忙上前相助。

见石飞沙上前,数名嵩阳弟子拔出长剑,架着轻功也飞了过来,这数名嵩阳弟子乃是欧阳晟出门前特意挑选的精英子弟,其武功虽远不如四坛主,但好在人多,意在相助,转眼双方又斗得难解难分。

欧阳晟瞧见林秋月已将欧阳婷带了出来,于是大声道:“你带婷儿他们先走!”

林秋月刚一飞走,陆展颜便哼了一声,虚无和尚道:“陆施主,这欧阳施主他们若是无心恋战,我们就有些艰难了……”

陆展颜看了看站在一旁并未出手的寒鬼,还有温千柔,点了点头缓缓道:“我知道!”说话间其目光又停留在了左云与杨不凡二人身上,实不知此等生死关头,怎么会有两名少年还站在这里,也兴许是这村子里谁家的小孩也说不定。

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名少年的目光死死的瞪着欧阳晟。

这名目光怪异的少年正是杨不凡,霎那间,他脑子里仿佛传来一声炸响,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怪异。

他的目光满是凶恶,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似要喷出火来。他的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整个世界在那一声炸响后都变得安静起来,他什么也听不到了,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回荡着的,只是那欧阳晟说的那一句话。

“你带婷儿他们先走……你带婷儿他们先走……!”

欧阳晟似乎也感受到杨不凡奇怪的目光,或者是感受到一股敌对的气息,虽然这股气在他眼中十分微弱。但他与两名魔教坛主相斗,根本毫无心思多虑其他,只是用余光也撇了杨不凡一眼。

两条目光在刹那之间碰撞到了一起。

杨不凡忽然收住了自己不小心散发出的气息,他不再看欧阳晟,而是地下了头颅,紧握着双拳,颤抖着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决然不错,我终于找到他了,父亲……母亲……我终于找到这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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