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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些人的出场注定是一场完美的遇见,相伴相随着完美的落幕。注定是一个玄乎的词,不信命,努力想要抗拒,又不得不相信注定。

温洳的人生,是如影随形的注定。她注定了要遇见程向阳,注定了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他,也注定了得不到他。她在拐角转弯处止住了脚步,身影藏进了阴影一角,无法上前。手指骤拢,捏在手里的花束渐渐变形。

咫尺的距离,只要迈一步她便能出现在他面前,步伐却沉重得跨不出去,也无力跨出去。于她而言,入目的画面无比的讽刺,那么深情无可抗拒的凝视,是她渴望,竭尽一切祈求的温柔,另一个人无需吹乎之力轻易得到。偏偏她还只能藏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嫉妒、怨毒、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神化作一道道利剑刺死阻挡她的人。

嫉妒使人丑陋,面目狰狞,善恶一念之差。尊严与傲骨不允许她邪恶,从小被教导即便失败也要保持骄傲的她,选择了转身离去。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总会陷入特定的迷题难以自拔。温洳喜欢程向阳,而有心倾慕的人往往又有其所往。明明她嫉妒,可骄傲逼迫她昂起高贵的头颅,想要放手成全又不愿成全。

温洳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是自取其辱?

两天的时间,程向阳以不露面的形式待在宋井桐的周围,而温洳也等在他的周围。三人的戏,独独她自己没有姓名。如果他愿意分一点儿的时间给她,记得她在他身边,他会发现她也以同样的方式在等他。可他的时间,温洳屑想不到,他也吝啬于她。

程向阳不肯告诉自己在意的人实情,处处小心袒护,于温洳又是另一番境遇。额头上的口子是为了宋井桐被划的,接到消息,他单枪匹马一人赶去拦截胆敢伤害宋井桐的人,只为了报仇,也为了让人知道谁敢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程向阳上刀山下火海倾之所有也不会饶过任何人。

他是何其的偏心,可以为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温顺的模样,也可以为了一个人残暴不仁。

少年的心柔软,不是为了温洳,少年的心坚硬,更不是为了温洳。他成功地给了伤害他在乎的人一个惨痛的教训,同时自己也没占到便宜。

血液染红了他半边脸,温洳心疼不已,比刀子划在自己脸上还要难受。难受又怎样,躺在病床上叨念不止的名字,不是她的名姓。喂水、陪伴、忧心如焚、煎熬难耐的是她,看着他发烧彻夜不眠地照顾的人也是她。然而,他睁眼时欢迎的不是她,找寻的人也不是她,她还在卑微的暗喜好在他平安无事。

温洳仰望苍茫的天空,讥讽得苦笑,她问自己,两天的陪伴对他来说算什么?他不愿让他在意的人因他受伤而愧疚,不愿他的脆弱让其知晓,克制着想要见面的冲动,宁愿可能会被误会、猜忌,选择在周围保护。

温洳想起那句:真正在乎一人,哪怕她眉目紧蹙一分,恨不得代为受之。鲁莽的少年学会照顾别人的感受,教会他这些的是一个令自己惧怕的、仇视的对手。

手里色彩鲜艳,芬香扑鼻的花束不知如何处置。温洳单手提着,怒放的鲜花倒立垂下。这花是她精心挑选的,一枝一朵也不敢马虎半分。包捆花束的老板娘问她,又建议道,“姑娘,送给男朋友的吗?加朵蔷薇吧,凑个好兆头,意译为坚韧的爱恋。”

只因这么一个问话,甜蜜的感觉即刻严严实实的包裹住温洳那颗不安的心,她鬼使神差的含羞地点头默认了。她被说动,选了枝热烈开放的正红色蔷薇花,带着两瓣碧绿的叶子。温洳亲自动手修剪上面的小刺,也许是太不小心了,尖刺扎了手,刺得不深,深红色的血珠格外眨眼。老板娘紧张得上前,花刺拔不出来,进入肉里。她摇摇头,道算了,小小的刺尖留着也无碍。跟预言般似的,原来一切都是定数!扎进肉里的小刺,有如他射出的锋芒,扎在肉里。

爱恋?是一场有始无终的,不见边际,孤注一掷的残宴。繁华景象消去,徒留一地狼藉。

没关系,在尚未定局的硝烟弥漫的战场中,永远不会有人预计到最后的结局。有可能在前一阶段她处于劣势,后一阶段她有可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战。她有大把的时间,有智慧和谋略,她也不屑于使用奸诈狡猾的下流手段赢得胜利,因为她相信自己是主角,而不是嘴脸险恶的配角。

无妨,先输一局,落后一步。

鲜花没被置气的扔到垃圾桶,温洳舍不得扔,与他相关的都是她珍视的宝贵的。花被插进了花瓶,温洳不精湛的插花技术,使得花束不如外边花店里装饰的那般的美轮美奂,多了几分随性荒颓的美。

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温洳放下剪刀,心满意足的将花瓶放到桌子中央,眸子轻轻一阖合,两扇羽睫扫动,添了温柔与耐性才接起电话。“妈。”温洳一点不意外母亲给自己打电话,甚至已经猜到了来意。

温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悉心劝导的语气,“小洳啊,你爸爸说了让你今晚就回家。”温夫人是疼女儿的,从不过多的干预,而是无限包容和给予自由。“你爸爸都发话了,我同意你在外边住也没用,听话,回家里来。你也别怪你爸爸他爱管你,他也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边住没个照应,不安全。”

温洳沉默了好久,久得温夫人以为她生气挂电话了,又问,“小洳,你在听吗?”

“我知道了,你放心,今晚就回去。”她也需要点时间整理思绪了。

温夫人没料到她答应得那么干脆,好几次劝她回家,每次不是被敷衍而不了了之,不然就是糊弄一番应付过去。温夫人听出她语调低沉,蔫蔫的没有精神气,着急她发生什么事了,警惕的问,“小洳,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看吧,母亲永远是最敏感的人,只要你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她永远是第一个察觉出来的人。“妈,你多想了,没什么事。”

“真没事?那好吧。”温夫人将信将疑,又回归重点,“我派司机过去接你,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

“妈,你别派司机过来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对了,你和爸爸也别等我吃饭了,东西有点多,收拾起来费时间,一时半会也赶不及在晚饭之前收拾妥当,你和爸爸先吃吧。”温洳没有找借口推脱,以此敷衍回去。真的是女生的物品普遍较多,提前规整也要不少的时间,何况她是临时整理。

温夫人还是派了司机过来接温洳,车停在公寓门前,司机特意鸣了几声车笛。

温洳合上行李箱,趿着棉拖跑去开门。

“小姐,收拾好了吗?”司机一进门,率先询问,而后恭敬地板着手在背后,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站着。“收拾好了我帮忙提上车去。”

温洳给司机指了行李箱,又说,“您在车上等会儿,我去换个鞋子。”温洳不慌不忙的将房子里外窗户关严实,电器拔下插座,窗帘也都拉好。她没忘了把花带走,刚插上的花又给取下,可以说这束花也是够颠簸流离的了。

熄灭靠近门口的那盏灯前,她又往里看了眼。当初决定在这里住下,完全起源于她想要靠近程向阳的初衷,可是她离得再近,该改变的依旧没有改变。居住的距离很近,任她怎么努力都够不到他,远得遥不可及。她眷恋不舍望着亮着几盏暖黄色灯光的地方,路灯幽幽的光照在那栋公寓,公寓内漆黑一片,证实了房子里没有人在。

温洳关上门,落锁,钥匙塞回了包里。车前的大灯照亮了公寓门前的一大段路,有车往这条道上驶来,灯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车子的驾驶速度不算快,似乎车的主人往她的方向瞥了眼,又过去了。刺眼的灯过后,温洳放下挡在前面的手,干涩的眼终于缓解了突如其来的灯光。

温洳拉开车门上车,那辆驾驶过去的车又倒了回来,熄火停在她前边。温洳关上了打开的车门,迈上车的一只脚重新回到了地面,对方车子的主人已经往她的方向过来了。

影子被灯光拉长,又高又瘦,虞清绝的容颜也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他问道,眼睛往温洳住的房子瞟了瞟,窗帘都拉严实了。“要回家了?也好,温夫人不必成天担心你。路上注意安全。”

虞清绝一次性讲话说完了,温洳接不下去,她只好跟他说道,“好,谢谢。”她酝酿了许久,又将要拜托的事止住了。她想要让虞清绝告诉程向阳她回家去了,想了想又觉得说了也没有意思,自寻没趣。程向阳是不会在意她留下亦是离开,她此举纯属自作多情。“走了,再见。”温洳上车,摇下车窗,探出头浅笑着挥手。

闯进车内的风景变成了流光溢彩的灯光,一晃而过的车灯打了进来又退去,离开了她苦心孤诣经营的地方。

温洳来时没有得到程向阳的相迎,走时亦没有等到他的相送,一人来,再离去。追赶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勇气不足以敌对现实的骨感和凄凉时,节节败退的人又该何处所往?

外边的世界活色生香,诱惑无处不在,追赶的人从不舍得停下步伐,同样不能停下步伐。温洳好像掉入了死循环,追赶着累了要停下歇息,脚步总是先于心,死硬抵挡着不肯停留。

一座城市里有多少人在白天里假装放浪形骸,洒脱自在,就有多少人在黑夜里相形顿挫,无处可逃。温洳属于其中一个,白天的她流光溢彩,洒脱大方,夜幕降临时分她只想藏进黑夜里,崩溃一场,哭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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