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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遇险

两人一路往北市去,路上行人愈多,长绝护着幻芜往前走,双臂松松圈住幻芜的身子,帮她挡着行人,远处看着,就像抱着幻芜一般。长绝面上不显,但可疑的红晕,从耳尖一路染到了脖子。

拐了几个街道,人少了些,长绝吁了一口气,抬眼再看,竟是到了自己原来住小院前。

长绝讶然,转头看着幻芜。

“我觉着,你大概是想回来看看的吧。”幻芜竟然生出些忐忑来,长绝离家已经半年,虽从未说过想家,但他本来就是个惯于隐藏自己的人,自然不会表达。可是……即便家人已经不在了,能回一趟熟悉的家,应当也是欣喜的吧。

长绝愣了愣,突然绽出一个笑容,小虎牙亮晶晶,唇边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幻芜从未看他如此笑过,有些愣神。

长绝拿出随身带着的钥匙开了锁,牵着幻芜就进了院门,许是太高兴,牵着幻芜一直忘了松开,拉着她说了一些幼时的趣事。幻芜亦是高兴,这样的生层礼物,应当不错吧。

长绝收整了一下屋子,给幻芜看了隐颐留下的字画,略坐了会儿,就离开了这座小院。

再一次落锁离开,长绝却没有了第一次的悲伤不安,只余满腔的温暖与柔软。

月上中天,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两人慢慢地走着,一时无话。

许久,长绝突然说道:“谢谢。”

“嗯?”幻芜笑了笑:“也不是什么事。”

“不止今日,长久以来,我都想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长绝正色道,眸色熠熠,灿如星辉。

“不用谢。”幻芜看着他,接受了他的道谢。

两人对视一笑。

天空上突然炸开朵朵烟花,颜色各异,耀眼夺目。二人驻足看着,眼里盛着细碎的烟火。

烟花放完,百姓都回自己关门守岁,小贩们收摊的收摊,刚刚还热闹的街市很快就清冷了下来。

略显空旷的路中,这二人卓然的身姿自然引人注目。路边一帮喝得醉醺醺的人从勾栏里走出来,看来是刚刚再此寻欢作乐的人。一个身穿金红色锦衣的男子送走了一批贵客,站在路边,朝两人的方向看了看,眯了眯眼,招来一旁的从人,吩咐了几句,从人往前头看了一眼,依言走开。

男子盯着两人的背影,眼睛放着精光,嘴角勾了勾。

离北市愈远,街道愈清冷。还未走到城东,行人都已散了,街上只余幻芜两人。

倏尔,从路口蹿出几人,手持棍棒,将两人团团围住。

长绝将幻芜护在身后,眸光渐冷。他虽跟着霖淇燠习武,但时日尚短,对付那么多人,并没有把握,何况还有幻芜。

这般想着,一边拉着幻芜,一边缓缓往一个方向挪步。幻芜虽然不会武,但还能保持冷静,看了看那些人,服装样式都是一致的,而且并未蒙面,手持的也不过是棍棒,想来是那家的武侍,来得也急忙,不然虽是半夜,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不过也没有想要他们性命的样子,不然就不会只拿些棍棒了。长绝应该可以应对吧,想到这,转头看了看护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实在不行,就试试师父给的手套吧,能撂倒一个是一个。幻芜把手按在胸口处,想到里面藏着的手套,略安下心来。

倏尔,长绝出手,打翻最近处的两个人,打开了一个口子,朝幻芜喊了声“快跑”,便与他们攻上来的人缠斗在一处。

幻芜听了,卯足了劲就往开口处跑,这会停留就是个拖累,趁着没人顾及这边,往大路跑兴许能碰见巡城的金吾卫,实在不行,再跑两个街口就能到自家巷子找霖淇燠帮忙。

路口忽然又追出两个人来,朝幻芜追去,长绝见了,一边招架着,一边追上。

养尊处优的幻芜哪里跑得过两人,即便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了,还是被人追着往深巷里赶。

看到眼前出现的死胡同,幻芜心道不好,这是请君入瓮啊。想退已是来不及,被巷子里埋伏好的人兜头撒了一脸迷、药,幻芜哪里怕过迷、药啊,只是被粉糊了一脸。看到没将人药倒,那人唬了一瞬,没等幻芜将眼睛睁开,就被一棍子敲在后颈处,晕了过去。

迷、药可以抗,蒙棍可扛不住啊,在彻底晕死前,幻芜忍不住哀叹。

追上来的长绝只听见幻芜闷哼一声就没了动静,心下着急,扫开一人便冲进巷子里,只看见倒地的幻芜,刚想上前,就见一阵迷雾从天降,晃了晃身子,也晕死了过去。

当幻芜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脑后生疼,想伸手摸一摸,才发现动弹不得,自己被缚手缚脚绑在一根柱子上。

唉,流年不利。

屋里陈设简单,像是个库房,一盏蜡烛少了一半,想来自己也没晕多久。侧耳细听,有一阵乐曲声飘来,伴着浅浅低唱:“月华流碧瓦,纤云散,窕窕素女欲下。霓裳轻舞,看楚女,纤腰一把。”唱词迤逦,曲调婉转,被伶人唱得娇媚多情。

不用细想,幻芜也猜到自己现在大概是被抓到某个秦楼楚馆中了。难道刚刚那帮打手就是这勾栏里的?这么突然地绑了自己,看来是今晚才被盯上的,可一般的勾栏也不会这般大胆的当街绑人才是,莫不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幻芜摇摇头。说实话,自己被绑到这种地方总比绑到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地方好,勾栏嘛,无非是做皮肉、生意,跟他们周旋周旋,拖会儿时间就行,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长绝怎么办?也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了,他这种硬脖子,不要受欺负才好。幻芜兀自愁云惨淡万里凝,生出一种老母鸡护鸡仔的责任感。

“人就在前头那个屋子里呢。”听见外面有人走来,幻芜赶忙闭上眼装晕。

屋门被打开,陆续走进四个人来,当头一个打扮得颇为艳丽的就是这秦月楼的鸨母月娘。混惯了风月场里的人都听说过月娘的大名,月娘年轻时艳名远播,做了鸨母以后,以独到狠厉闻名,一贯做勾栏生意的钱家将她高价聘请了来,单独打理这秦月楼,短短几年时间,月娘就把这秦月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声名鹊起。

“大公子找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月娘挑起幻芜的下巴看了看,缓缓说道。

“那是自然,大公子说了,将人放在月娘这里他最放心,还待月娘费心调|教一番,他再来验看,不着急见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上前,皮笑肉不笑地与月娘说道。

大公子?看来就是这个大公子把自己绑来的,听这口气跟这鸨母还是熟人,幻芜闭着眼睛思索。

“哦?大公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呢。”月娘语气不善,那小厮只好陪笑脸。

“你回去吧,让大公子安心,不会让人跑了便是。”小厮得了保证,点头哈腰地走了。

“这大公子也真是的,不知道从哪绑来的人,就往我们楼里塞。”待那小厮走远了,一个跟在月娘身边的红倌不满地说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公子不能往自己府上塞,就只能往我们这里塞了,也不碍着他寻欢作乐不是,当我们这是他的私馆了不成。”另一个红倌接着说。

“别多嘴。”月娘虽然也不满,但想到大公子带来的女子事后大多都能成楼里的牌儿,也省的自己去买人,不满也去了大半,再看这新来的女子如此美艳,教好了定能为楼里进一大笔,便忍下了一口气,吩咐道:“检查下是不是清水货,把衣服换了,身上的东西搜走,让人看牢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等月娘走了,那两个红倌便上前来,要为幻芜换衣服。

幻芜再不能忍,睁开眼来。那俩人看她醒了,却也没说话,继续帮她脱衣服。

“二位姐姐,这么绑着也不方便啊,不如二位帮我松绑,我自己换就是了。”看着两人是不打算跟她对话,幻芜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才好。”其中一人说道。

“看二位的打扮就知道了,”幻芜装可怜,“我自己换省的二位姐姐辛苦,我无家可归也不会跑,何况我也跑不了不是。”

听了这话,俩人倒是认同,便将幻芜松了绑,在一旁看着她。

幻芜被松了绑,揉揉酸麻的手,转身装作解衣,迅速套上怀里的手套,转身对二人一挥。

一片银光溢出,那二人就像失了魂一般,双眼发直。

成功了!第一次用这手套,本来还担心会失败,还好这几个月没有荒废了修炼。幻芜收了手,将被幻境迷惑的两人扶去坐好,想了想,拿了她们那堆衣服里的一件水红色披风,穿好带上兜帽,才出了房门。

还好她们还来不及吩咐人看守这里,外面并没有什么人,不然幻芜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用这手套,那两人还有一刻钟就会清醒,得在之前找到长绝才行。幻芜抬头看了看月亮,看来自己并没有晕多久,这么点的时间,长绝应该离自己不远才是,想到这,略定了定心神,拉低帽檐,往那些偏僻的房屋一间间搜去。

那边幻芜还在楼中各处找人,这边被迷晕的长绝将将才醒。这种迷药的药性不算强,但从没尝过这种滋味的长绝还是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把眼前的事物看清。一间不算大的卧房,装饰得十分奢靡,来不及细看,长绝就一眼盯住了坐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人穿金戴银,正眯着眼打量他,“是你?”虽然只见过一次,长绝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我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呢。”来人走进了,一张脸完全暴露在烛光下,正是当初在街上想强买长绝的钱厉。钱厉伸出手,一把扇子抵住长绝的下巴,眼里是让人厌恶的欲望。

可长绝仿佛没有看见,也不跟他周旋,双眼直直地看向他:“她人呢?”

钱厉见他还是那样无视自己,心内恼怒,但被那眼神看得心惊,不解为何才大半年时光,那个柔弱的少年竟变得如此摄人了。本来有些悻悻,听见他如此问,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谁?”

“跟我一起被你绑来的人呢?”长绝有些着急,只觉得胸腹中一股灼热。

“你说的是那个漂亮的小娘子啊,怎么,你果然是被她买去了?”钱厉看他怒意渐盛,越发得意,他就是喜欢看别人这幅痛苦不甘的神色。所以男子就是比女子有趣多了,尤其是那些心性高傲的,在自己身下受尽百般折辱的的模样,实在是让他记忆犹新,欲罢不能:“那个小美人么,自然是跟你一样咯,不过也不一定,月娘的手段可比我高明得多了,说不定此刻她已经在哪个男人身下,哦不,兴许是哪几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呢……”他特意嘱咐过月娘在自己享受之前不能把那女子送去接客,这般说只不过是为了气一气长绝罢了,他看得出来那女子在长绝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这样只会让人更痛苦绝望罢了。

钱厉话音未落,只觉得一股劲风铺面,力道大得让人站不住,只一晃眼,那本该被绑着的少年已经来到自己眼前,自己的脖子被少年单手捏着,身后一片火光渐起,少年的面容隐在其中看不真切,钱厉只能看见盯着自己的一双眼隐隐透出血色,仿佛下一刻,阎罗殿就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长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觉得听到钱厉的那些话,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涌上心头,胸腹里的灼热再不能忍,连视线都模糊成了血红色。原本紧紧绑着自己的麻绳被自己轻轻一挣就松了,化为粉粒燃烧在火里,自己每走一步,就能在地上烙下一个火印,原本绑着自己的柱子此刻已燃起熊熊火焰,身形也比以往快了许多,只一瞬就将眼前人的脖颈握在手中,只需自己稍用力,就能将他捏得粉碎。

“她人在哪?”钱厉腿都软了,此刻他毫不怀疑眼前的修罗能在瞬间杀了自己,他忍着喉间的剧痛道:“在月娘手上……我可以带你去……”

听到动静的仆从都被这阵势吓傻了,大少爷要找乐子,自然将仆从赶得远远的,待他们赶到,屋子已经烧着,火光冲天,有的人已经提水来灭火,却发现怎么都灭不掉。他们的大少爷也被一个少年人掐着脖子,像拎着一个麻袋一样走,那少年身过之处,都是火焰,众人只觉得看到了地狱业火中走出来的修罗,纷纷退后,不敢上前。

幻芜在秦月楼里找了许久,倒是找到了其他几个被锁着的姑娘,并没有见到长绝,跟那些被关的姑娘打听过才知道,原来这秦月楼只做女子生意,隔壁的楚星阁才是象姑馆,这秦月楼跟楚星阁都是钱家的产业,年轻男子被抓来的或者卖身的都会往楚星阁送。

幻芜一路弄晕了看守的从人,让那几个姑娘送后门走,就要去楚星阁。“你还要去啊?”其中一个姑娘对幻芜心存感激,忍不住出声道。

“我弟弟还在他们手上,我当然要去。”幻芜说道,眼神坚定。

原来是亲人啊,几个姑娘听到也不便阻拦,道谢后就离去了。

幻芜飞快往楚星阁走,看到近在眼前的檐牙飞阁,也不知为何,默默地念了一声:“嗯,弟弟。”

赶到楚星阁前,幻芜就被人拦住了:“是月娘让我来找大少爷的,说是有急事……”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是从咱楼里跑的,抓住她!”

难不成那些姑娘被发现了,幻芜懊恼,已经被眼前听到喊声的仆从给按住了,这样没办法施法啊。

幻芜还在想着对策,就觉得身上一轻,原来那些仆从被一坨人形暗器给打飞了,那“暗器”此刻已经晕了,摔在自己脚边,还来不及细看,幻芜就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把抱进怀里。

“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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