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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灼千秋 吾自长歌(中)

溪泉薄露朝云日,绝峰寒水绕剑行。

此时朝日已浓,归剑谷中云雾渐散,山崖旁榕树如摆,枝头前鸾雀笙歌。自杨逍遥入谷求剑去了一个多时辰,何步星负手立在望剑崖之前,双目微睁,凝视着铁索那头的藏兵谷,好似在等一柄出鞘神兵。

只又过盏茶功夫,一道剑气自谷口那头传来,浩然如流,清风如暮,谷中树曳鸟飞,走兽相鸣,整个归剑谷的剑气都似受所引,显得不安分起来。

此刻,一道身影自铁索那头奔来,何步星眉眼一定,颔首而望,行了两步,拱手笑道,“何某恭喜三少爷!贺喜三少爷!”

话音刚落,一道白袍身影如梦如幻,飘摇而过,身后负着四方黑铁剑匣,轻功好似流云飞星,眨眼越过石门,点足落在了何步星的身后。

“何堂主,久等了!”那白袍人转过身来,剑眉星目,长发流羽,翩翩随风,周身的衣袍纵然伤痕累累,染有血渍,也盖不住这少年的英雄俊气。此人正是闯谷求剑,功成身退的三少爷杨逍遥。

“三少爷!”何步星抬眼一观,只见半日之间,这少年独闯藏兵谷取剑,来去前后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周身散发着阵阵剑气,却含而不发,内力犹如长河波涛,点露涟漪。

何步星点头颔首,笑道,“半日间,三少爷便从藏兵谷中来去自如,还求得宝剑而归,何某好不佩服!”

“何堂主过誉了!小子也是取了巧,赚了些许便宜罢了。”杨逍遥拱手行礼,谦逊道。

“难得三少爷能恃才不傲。”何步星点头笑道,“可你今日纵然不会御剑之术,也能闯过藏兵谷一关,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这倒也不是杨逍遥变得谦逊,这小子依然是个自负傲然的少爷,只不过经历了四脉被封之苦,体内两股内力相融之劫,他的丹田之中多了一份平静安宁之感,七经八脉的气息比之以前的更浩然充盈起来,此遭闯谷求剑的历练亦使他添了几分高手的气度。

“英雄不英雄不敢当,今日既然求得此剑,我便要下山去了。还有劳何堂主回禀我父亲,恕我不辞而别。”杨逍遥此刻得了宝剑,心里跃跃欲试,想要赶紧入那江湖闯荡一番,试试斤两。

还未接话,山道后又行出一个男子,气若凝渊,双目如龙,远远笑道,“三弟!你才回庄一日便要离去么?”

杨逍遥与何步星抬目一看,原来是代庄主杨影行了过来,只见他负手阔步,身后跟着几个剑奴仆从。

“见过大少爷!”何步星赶忙拱手行礼,而后笑道,“今日三少爷不负众望,总算求得宝剑。”

“甚好。”杨影点了点头,双目一凝,看了看杨逍遥身后的“夜灼千秋”,忽然啧了一声,问道,“此剑透着寒意,我怎的没有见过?”

“此剑乃是剑尊前辈的祖传之剑,不料今日与我有缘,被我求得。”杨逍遥脱口道。

“剑尊前辈?”杨影与何步星均是闻言一愣,不知所以。于是杨逍遥赶忙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这二人听了之后不免哑然惊叹,又为剑道极一脉的后人坎坷摇头感慨。

“原来那铸剑室的瘸腿老叟便是剑道极的大弟子传人,剑尊前辈。”杨影叹道,“此事便连父亲也没有与我说过。”

“剑尊前辈一生坎坷,想必庄主也希望他隐世善终。”何步星猜测到。

杨影点了点头,回身对杨逍遥又道,“三弟,既然剑尊前辈说此剑乃是凶煞之剑,你不如…”

“大哥勿虑!”杨逍遥哈哈一笑,“此剑已然归服于我,我又怎能弃之不顾?”

“你能以此心待剑,此剑定然不会负你。”杨影闻言点头,不再劝阻,可随后叹道,“你鸣剑开封之事,目前庄内皆知,只可惜父亲今早接了东瀛无刀门的请柬,已然带着苏堂主他们远赴北海,不能一睹你求剑得成之景。”

杨逍遥听了一愣,不免有些黯然。

话罢,杨影赶忙宽慰道,“不过我在父亲临走前,已把你闯谷求剑之事禀报。父亲有言,若你能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获得众门派认可,他便传你杨家的剑法。三弟,你今日求得此剑便是你天资高绝的证明,日后切不可妄自菲薄,自暴自弃。要知,无论天地之路再绝,这天剑山庄也有你的归处。”

杨逍遥闻言心头一热,自己本来与父亲为了学剑一事相争不下,乃至父子间产生隔阂。自己今日原意独自下山离开,不再央求父亲教剑,可两位兄长却自始至终尽力相助,循循善诱,引导自己鸣剑开封。

“大哥所言极是!”忽然一声人语传来,杨不语带着昆仑奴布谷也行了过来,拱手道,“三弟,父亲纵然离开扬州远赴东瀛,可你鸣剑开封之事定然已经传到父亲耳里。既然父亲有言在先,你不如苦心练剑,勤加揣摩,日后定然可以求得家传剑法。”

“不错!”杨影颔首笑道,“天下中三大盛会,其一便是我们天剑山庄的夺剑大典,三弟你已然在其上崭露头角,成为武林各派眼中的后起之秀。”话道,他拍了拍自己三弟的肩膀,诚然道,“其二乃是玉门关外的漠北群英会,此会多为怪客隐士参加,可也是一方盛典。其三乃是中原的武林盟,第一届盟主乃是青山派的掌门离凡。盟中高手如云,侠客万千,历届盟主均是登峰造极之人。若你能留在庄内与众人一同倾心练剑,假以时日前往此两大盛会一展身手,定然可以名扬天下,不负父亲所望。”

杨逍遥闻言心头恻隐,颇有些留下不走,请教二位兄长剑法的意思。可等他环目一扫,只见昆仑奴布谷身着粗衣,牵着烈云正在一旁望着自己,目色充满了仰慕和敬意。杨逍遥一震,陡然想起自己许下的诺言,“若求剑得成,便带着布谷闯荡江湖。”

陡然间,他摸了摸怀中那张宣纸,心头念道,“萧翎或许还在江湖中的某处等着我,既然她三番五次助我,我又怎能躲在天剑山庄中练剑自居?更何况她曾言天下间有一股势力暗潮汹涌,也许需得我去助她?”

思前想后,杨影与杨不语正在等他回复,只见那烈云一声长鸣,扬蹄而起,挣开布谷的缰绳,飞驰如星,冲着杨逍遥面前奔来。只把众人瞧得一惊。

“三弟当心此马烈性难改,恐要伤人!”杨影高声提醒道。

只见杨逍遥长叹一笑,纵身一跃,点足而起,周身几转,落在了烈云的马鞍之上。没想到这三少爷还未坐稳,烈云似有所感,顿时安静下来。

“好马儿!”杨逍遥哈哈一笑,“如果我留下不走,便没有资格再做你的主人,屠大哥所得对,好马好剑,都乃是英雄所配!”话罢,对着二位兄长与何步星拱手道,“大哥二哥,何堂主!我意已决,既然我这一身武艺乃是来自江湖之中,我那八脉之解也藏在九州某处,我若留在庄内练剑不仅有负我胯下烈云,身后千秋,更有负剑尊前辈的一番苦心!今日我便下山而去,定要在江湖中扬名天下!”

众人闻言一愣,何步星更是摇头苦笑,“不知多少人盼着想在天剑山庄久居,不仅有庄主栽培,更有众人陪他练剑修气。没想到我们这三少爷便是驭天蛟龙,藏也藏不住。”

杨影却好似早有所感,颔首一笑,叹道,“我早就知道三弟其人,他乃是亘古少有的奇材,仿佛什么樊笼都框不住他,今日,这天剑山庄也困不住他。”

“既如此,二哥也不劝你。”杨不语笑了笑,从怀里取了些许银两,抬手一抛,“三弟,江湖路漫漫,须得当心!”

“二位兄长!”杨逍遥心头一热,拱手道,“他日再见之时,定然是我名扬天下之日!”话罢,头也不回,马鞭一挥,朝着庄外飞奔而去,只把众剑奴剑生瞧得一惊。片刻,马蹄之后,还有一个昆仑奴紧紧相随,“主人!等等我!”

“三少爷这是要去哪?他早前不是去藏兵谷求剑了么?”一位剑奴喃喃道。

“莫非他败了?亦或是半途而废?”另一位剑奴叹道。

“不对!你们看他身后的剑匣!”身后行来一个剑生,高声喝道,“三少爷闯谷得成,鸣剑开封了!”

扬州残诗云:琼楼玉影许明月,绝崖万丈见流云。

而今此可谓:君子莫问剑去处,浮生千秋任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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