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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道极遗尊 求剑铸心(三)

本来两月的行程,却叫杨逍遥行了一个半月,这座下的烈云倒是千里良驹,毫不疲惫。自认杨逍遥为主之后,每日的草料也都是捡上好的食用,不出半月其蹄劲更沉,腿力见长,身形也壮了几分。

但身后的仆人布谷却苦口难言,胯下坐骑每过一个州府就需更换一匹,否者哪里追地上杨逍遥的快马,若不是这公子哥出手大方,布谷只怕要两三个月才能抵达扬州城门之下。

这一日,二人早早起了身,用了茶点,收负行囊,还未过卯时便启辰上路,快马加鞭,二人一前一后疾驰在官道上,这才午时刚过便到了扬州城门之下。

“本少爷回来了!”杨逍遥抬头一看,那“扬州城”三字高悬在城楼之前,自己不免有些意气风发起来,要知道一年半前离开此地之时,自己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今日虽然算不上绝世高手,可也是夺剑大典上连败三人的后起之秀。

这小子想罢,有些得意,当下扫了扫身上的尘土,大步一迈,带着布谷入了城去。

“主人,午膳是在这扬州用么?还是先返回天剑山庄?”布谷前者马匹,背着行囊老实般跟在杨逍遥的身后。

这一月以来,杨逍遥见他骨骼精奇,身坚体壮,又想到日后他要追随在自己身边,闯荡江湖。于是把七侍卫的七路武学选了一些传给了这昆仑奴,其中便有那狄家的临海决。布谷习得临海决后,力劲大涨,虽然不知御敌如何,可这搬运行囊的功夫却厉害许多。

“便在这扬州东门的凌霄楼吃些酒肉吧!”杨逍遥哈哈大笑,顺着笔直的青石大街行了过去,四周都是熟悉的商铺小摊,赌坊妓院,更有几家闺秀见了他纷纷低下头去,谁知平日里有什么缘由。

布谷闻言点头,赶忙牵着马匹负着行囊跟了上来。二人穿过城西大道,行了几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那凌霄楼之下。

布谷抬眼一看,不禁有些呆了,“这酒楼好气派,比起那长安的凤凰阁也不遑多让。”只见这酒楼呈椭圆池形,正面八间,侧三廊七居,八层九檐,覆青石白玉瓦,琉璃曲木围,好似云楼天宮,气派不凡。

“的确是个好酒楼,不过比之那长安的鸣仙楼还差了些。”杨逍遥笑了笑,大袖一摆,往楼上行去。

这三少爷刚迈入凌霄楼,掌柜小二就高声恭敬道,“哎呀,杨三少爷大驾光临!凌霄楼有失远迎了!请进请进!”

话罢,几个丫鬟伙计迎了上来,将杨逍遥团团围住恭敬行礼,直把他往七层的雅座之上迎去。

杨逍遥见这掌柜如此识趣,行了几步调笑道,“董掌柜!少爷我今日可没带银两,这酒钱我可不管。”

董掌柜心知这小子是天剑山庄的三少爷,凭借着这门派在扬州的威名,他哪敢怠慢,赶忙赔了个笑脸道,“诶!三少爷这就见了外了!您是什么人呐,能来者凌霄楼喝一壶酒,便是我的造化。何况三少爷已有一年有余没有来本楼饮酒,我哪敢收你的酒钱!”

话虽这么说,这董掌柜心里哪不知道,便是他杨逍遥不付,这酒钱天剑山庄也从不赖账,当下如此说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杨逍遥亦是个明白人,也不点破,只觉把长安凤凰阁的面子捡了回来,讨趣般入俗几句,“那少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一回霸王酒了!”言罢,朝着后面的仆人布谷低声道,“我便是个俗人,哪里一分像那英雄了。”说着,嘻嘻哈哈打趣着丫鬟往楼上行去。

布谷不禁挠了挠头,只觉自己的主人一会一个模样,在那奴镇是个意气风发的英雄少年,到了酒楼就成了卖弄贪酒的公子哥。布谷左右想不明白,可自己的命却是实实在在被三少爷所救,便也不去再思,随手把马匹交给董掌柜看管,随着杨逍遥上了楼去。

杨逍遥带着布谷刚一上楼,这阵势却着实把在座的酒客吓了一跳,谁也没见过十几个丫鬟下人围着一个少爷来喝酒。

“诶!这不是杨兄弟么?!”忽然,一声高喊传来,声音浑而有力,透入人群之中。

“燕大哥?!”杨逍遥听了来人声音熟悉,赶忙拨开众人,抬眼看去,只见眼前一个巨汉虎背熊腰,浓眉环眼,昂藏七尺,身着宽袍,腰系朴刀,正是那快刀门的燕南北。

二人一年半载前尚且在此地相遇,这才有了杨逍遥北上闯荡武林的奇遇。如今没料到杨逍遥刚到扬州凌霄楼,这二人竟然又遇上了面,当真是机缘二字。

燕南北见这三少爷意气风发,眉宇轩昂,一改当初的玩世不恭,纵然被众人迎着,也藏不住一身的少年英气。

“好小子!你这功夫定然又有长进啊!”燕南北见了杨逍遥行来,赶忙大手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就往酒桌上带。

杨逍遥瞧燕南北如此客气,哈哈一笑,“小爷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燕大哥见笑了!不知又是什么风声把咱们快刀门的大师兄吹到了江南而来?”

燕南北为他斟了杯酒,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身后的刀匣,“托老弟的福,你父亲终于肯把本帮的寒水碧月刀送还了。”

杨逍遥“哦”了一声,心里暗自道,“爹爹倒是会做人情,这燕南北以武夺刀被我大哥所败,今次不知使了什么办法让爹爹心软。”

燕南北似瞧出杨逍遥的疑虑,举起酒杯,咧嘴笑道,“全依仗兄弟为我快刀门说情!为兄先敬你一杯!”

“说情?”杨逍遥眉色一展,明白过来,定然是大哥杨影把自己的下落告诉了父亲,眼见小儿子毫发无损,还练就了一身本领,老爷子高兴,于是把寒水碧月刀索性还给了快刀门,作个顺水人情。想罢,杨逍遥也举杯笑道,“那这一杯,我还非喝不可了!”

“请!”燕南北大笑一声,一饮而尽,颇为爽快。

“好!”杨逍遥笑了笑,正要举杯,只见布谷还老实般站在自己身后,他赶忙指着身旁到,“此处没有什么主仆,你我都是酒客。”

布谷挠了挠头,又看了看燕南北。这快刀门的大师兄倒是个豪爽的西北汉子,哪里管什么俗礼,一看是杨逍遥的朋友赶忙唤他坐下,也斟了杯酒,举杯共饮。

布谷瞧的一愣,不料杨逍遥如此待自己,心头不免一热,当下喝了一杯。

“好!再来!”燕南北高声再饮,又给杨逍遥二人斟酒倒满,“今日我们三人要不醉不归!”

“诶!”杨逍遥赶忙摆手,“燕大哥,今日并非小弟驳你的面子,这就饮几杯即可,小弟酒量你知道,一会回山庄还有要事。”

“哦?”燕南北有些好奇,赶忙问这缘由。

杨逍遥笑了笑,只能捡那重要的说,把回天剑山庄求家传剑法的来由说了一番。只把燕南北听得拍手称快。

“好!人生在世便要如此!才不负英雄少年!杨老弟的天资聪慧,定然可以习成剑法,名扬天下!”燕南北此刻得了宝刀,又遇到故人,不免心性大开,豪气万丈。

于是,三人暂且吃了一顿酒肉,谈了谈江湖杂事,又说了一下天龙教的怪事,可燕南北闻所未闻,不知所云,索性只能酒后便各自拜别。燕南北顺着扬州北上,直出玉门关的西州。而杨逍遥着带着布谷出东门而过,行桥路官道,绕山渡水,约摸大半个时辰,便到了那“归剑谷”的山门之下。

只见这山门前巨石横卧,密竹相生,石竹之上颇有剑痕招影,山中隐闻虎啸龙吟,岩壁上刻着“归剑”二字。

“快两年了,小爷终于回来了!”杨逍遥瞧了一番故土,心中热血激荡,这归剑谷的一草一木,自己再为熟悉不过,此地便是天剑山庄的脚下。

“主人,我的马儿仿佛不听使唤了!怎么赶也不走。倒是烈云没有异样。”布谷有些为难般喊了一声,手中的缰绳无论怎么抓紧,那马儿也沉蹄不前,丝毫不敢踏上归剑谷前的白石阶梯。

“此处之所以叫归剑谷,乃是集日月精华,吞天地剑气蕴含之地,畜生到了这里不敢前行并非怪事。我天剑山庄建在这山中密林处,可从来没有野兽敢来袭,也是这个缘由。”杨逍遥笑了笑,一步一步往千级石阶上走去,负手道“而烈云乃是马中之王,自然不似俗物。”

“主…主人…”布谷把马匹拴在谷前,自己牵着烈云紧紧跟在杨逍遥的身后,可只行了两炷香的功夫,纵然布谷会一些那临海决的内力,这石阶上剑气已然让他周身越来越沉,气息不稳,再难踏出几步,“主人…我…我感觉有气力在压着我…”

若论着平日里,自然有剑奴剑生早早通报,派人散去这石阶旁的剑气,可如今近两年的时光,哪有人会料到三少爷今日会回来呢?

“无妨。”杨逍遥忽然闭上双眼,淡淡吸了口气,内力行丹田游走七经八脉。只觉自己虽然生在这归剑谷之中,十余年来上下石阶无数,可从未有今日这般心神宁静之感。

“定然是我学了一身武艺,才能感悟这石阶上的剑气。”杨逍遥明白过来,没有学武之前,自己哪能感触这归剑谷的剑气,今日一身武艺归来,归剑谷似有所感,顿时谷中剑气顿生,不安分起来。

“主人…”布谷此刻已然心神大乱,连烈云也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稍安勿躁。”杨逍遥低声宽慰道,而后细细感受这谷中石阶的剑气来往,只觉一闭上双眼,四周的剑气陡然现形,犹如长河奔涌,万流入海般自石阶上来回游荡,铺天盖地击打在二人身上。

“好个归剑谷!”杨逍遥眉色一凛,右手轻出,已指代剑,食中一并,拟了孤王君剑中的一式“天地江河”,顷刻间,只见杨逍遥右手生出万道剑气,自足下而发,好比泉涌灌天,青云盖顶,把四周的剑气冲的七零八落,退散开来。

这一式“天地江河”出自战国古卷《大体》,所谓古之全大体者:望天地,观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时所行,云布风动。乃是境界极高,气势极盛一式。杨逍遥当初从孤龙处只学了其心法,却不知如何使出,不料今日在归剑谷偶有所感,当下一使竟然有了三分威力。

“好剑法!不知道来客何人?天剑山庄有失远迎!”

忽然,只等杨逍遥退散石阶剑气之后,头顶山崖处陡然现出两个身影,分为一男一女,均是剑眉素服,手执长剑,警惕般打量着杨逍遥与布谷。

“子谈师兄,月心师姐,多日不见!”杨逍遥见了来人,拱手行了一礼,眉宇透出剑气,器宇不凡,颇具英姿。

“这…”子淡一愣,竟然望着来者哑口无言。

“三…三少爷!是三少爷!”月心瞧了来人正是自己天剑山庄的三少爷,顿时喜极而泣,不料阔别重逢之后,这玩世不恭的三少爷竟然多了几分英雄气度。

话罢,还未等杨逍遥发话,这二人对视一眼,恭敬般对着杨逍遥行了一礼,而后轻功飞奔往那山门前而去,便行便喊,语气透着喜悦与自豪:

“三少爷回庄了!”

“三少爷回庄了!”

“三少爷回庄了!”

杨逍遥笑罢摇头,回身对着布谷道,“我此番回天剑山庄求剑,成败未可知否,若我学不会那太始觅心剑,你便寻个去处不比追随我了。”话罢,把怀中剩下几十两银锭丢了过去。而后,足下一转,踏着轻影功,身形犹如出梦游龙,朝着天剑山庄而去。

“三少爷!好功夫!”

杨逍遥行了半柱香的功夫,只等他纵身一跃,足下急转,到了那天剑山庄的山门之前,堂主苏山傲已然早在此处恭迎他来。

“近两年不见,三少爷可谓脱胎换骨,一身神通已成!”苏山傲高声贺道。

“苏堂主过誉了!小子也不过学了些皮毛!”杨逍遥也不避讳,开门见山道,“我爹爹可在?”

“庄主修天剑一年,已然安然出关,此时正在前殿等候三少爷!”苏山傲高声道。

杨逍遥点了点头,拱手行了一礼,话不多说,随着苏山傲往天剑山庄前殿行去。

忽然行了几步,苏山傲好奇般回头看了杨逍遥两眼,恭敬道,“不知三少爷此番回天剑山庄,有何要事?”

杨逍遥朗声一笑,负手不语,等他行了十余步,这才高声回道,“求剑!”

“什么剑?!”苏山傲一愣。

“天元心剑!”杨逍遥眉色不改,双目如炬,一身少年英雄气盖,周身隐隐约约可见剑气围绕,只把苏山傲瞧得一愣,“三少爷真乃天资奇才。”

杨逍遥头也不回,朗声笑了一声,大步一迈直朝那天剑山庄的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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