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庄主且慢!”上清君手执浮尘,行了几步过来,冷冷道,“圣上还为大典的头魁准备了一件宝物。”
妄梦点了点头,寒声笑道,“不错!既然离少侠的功夫傲视群雄,岂是一柄“玉脂九卿剑”就能打发的?”
众武林人士闻言不解,杨影更是心头一沉,不知道这朝廷又要弄何是非,当下拱手道,“哦?不知圣上何意?”
上清君笑了笑,点头道,“既然此番青山派的离如梦少侠得了夺剑大典的斗魁,圣上也颇为青睐,差我二人前来再送一柄神器宝刃。”
“两个牛鼻子阴阳怪气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快说来!”佛无敌双目一凝,颇为不耐,只觉得这朝廷心怀不轨。
“小佛爷,你问这宝刃是何物?不妨一看?”妄梦也不置气,当下浮尘一摆,台下七八个大汉抬着一柄生铁灌铸的大铁盒上了擂台。
这一下,只把众掌门帮主,五千余名好汉看的咂舌摇头,纷纷私下议论,不知道朝廷到底什么意思,那铁盒中又装着什么宝物?
“是这把刀?!”杨影一愣。那生铁灌铸的铁盒尚未开封,可精通剑道的杨影率先明白过来,他剑气一凝,与那铁盒中的兵器相碰,顿时眉色一沉,冷冷道,“这刀不是封存在含元殿么?”
佛无敌也皱眉打量着那大铁盒,听了杨影一言,不免问道,“莫非是…”
众掌门帮主听的不解,赶忙出口想问,“杨庄主,佛爷,这盒中之物到底是什么兵器?!”
上清、妄梦二人闻言冷冷一笑,开口解释道,“这生铁灌铸的巨盒之中,正是当年刺杀李恪的魔刀,修罗心!”说罢,浮尘一挥,七八个大汉吃力般搬开那铁盒封盖,只见一道黑光闪出,刹那让长安南门暗了下来,擂台上下多了几分冷寒煞意。纵然魔刀未出,可那煞气凛人的寒意已然让众人背脊发冷,心头一怔。
魔刀再现,众武林人士眉色大惊,周身一震,有的更是赶忙退后两步,不敢瞧那魔刀半眼。
众武林人士纷纷明白过来,要知道,在当今圣上李治登基之前,曾有皇子夺嫡之兵乱。李世民的三皇子李恪,私下篡改遗诏,自立为皇,权倾天下,秘密绞杀其他皇兄弟。可二十多年前,就在那含元殿上,李恪被一个神通高绝的刺客所杀,此人用的正是魔刀“修罗心”。不仅如此,这神通高绝的刺客还在漠北犯下滔天大罪,用“修罗心”诛杀了抗击突厥的三千义士。如此一来,这“修罗心”不仅煞气累累,沾过千万鲜血,更是诛皇屠龙的凶刃,被武林称为九州第一魔刀。
“哦?”离如梦年轻尚轻,不知道这魔刀的凶险,当下笑了笑,“既如此,那小爷就多谢朝廷美意,收下今日的两柄神兵了!”
话罢,青山派堂主离青赶忙出口喝道,“如梦,住口!你不知那魔刀的来由!快且退下台来!”
离如梦心头不服,骄横道,“二叔!我明明得了这夺剑大典的头魁!又如何不能得这魔刀?!”
离青还未多言,众人只觉一阵寒风骤起,长安南门四周刮起了漫天沙尘,使众人睁不开双眼。那杨影、佛无敌、离青三人内力深厚,此刻气息骤感有异,皆是一惊,察觉这擂台下的人群中有其他神秘来者。
上清、妄梦二人双目半闭,寒声开口喝道,“既然漠北黑天一脉的人到了,为何还藏在人群中不露面?莫不是不认得这柄魔刀了?”
果不其然,一阵风沙刮过,众人这才睁开眼来,只见方才还只有离如梦一人的擂台之上,眨眼间变出了九个黑衣客,这九人依擂台东西南北而立,各站两人,只有中间一人拖着烟杆,落坐在四尺高的酒坛之上,倾斜而靠,颇为洒脱,乃是九人之首。
九人之中,八人身披黑袍,头戴斗篷,不识面目,只见这八人身形各异,或高或矮,或傲或冷,可八人气息深沉,吐纳如丝,便是一个江湖后生也能察觉出来,这八人任意一人都是绝顶高手。
众掌门帮主抬眼看去,细细一观,皆是大吃一惊,这八人散发的内息,好如蓬勃山岳,气势横断江河,纵然不露面容,可也在自己修为之上,更别说那八人中间的领头女子。
此女半片墨纱遮面,神态傲冷,黑丝如幕,流发似羽,依稀可见其面容皎洁,肌肤胜雪,一双眸子如出雪冷莲,孤傲灵动的目色不时透出摄魄逼人之感。那冷眉桃花眼低转轻抬,只一撇,便已把众人压了下去。还有左边眼角那一处凤凰图纹,便如凌驾在整个九州武林之上般傲然。
“这黑衣女子果然是她?!”杨逍遥一愣,不料这夺剑大典暗藏玄机,戏中有戏,这太常寺前前后后在擂台上闹了几出,更搬出了当年刺杀李恪的魔刀“修罗心”,莫非就是要引出这黑衣女子?
“这刀本就是我黑天一脉的,既然朝廷敢拿出让天下共争,那我今日便来取之。”那凤凰女子拖着烟杆,双目一抬,与上清、妄梦二人相视一凛,纵然知道这两个道士武功盖世,可也毫不放在眼中。
“你九人今日前来夺刀,莫不是把天下的英雄好汉都不放在眼里?”上清君冷冷一笑,借机把矛盾推给了在场的五千武林人士。
这一问一答,擂台下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过了片刻,那妄梦君高声喝道,“这九人乃是漠北黑天一脉的罪人,当天的滔天血案就与他们门派有关!各位英雄好汉莫非不知道李恪是怎么死的么?漠北的三千义士又魂归何处?!”
此言一出,众好汉不禁窃窃私语,更有年龄稍大的江湖人士脱口议论起来:
“这魔刀“修罗心”乃是屠戮当年漠北三千义士的凶器,这九个黑衣人口口声声说这魔刀是他们黑天一脉的,莫非?”
“哪里有什么莫非?这九人分明就和漠北三千义士的死有关!定然是会那个贼魔头的手下!”
“哼!二十年前你们逃离中原!今日居然还敢来长安擅闯我中原武林的夺剑大殿!真是自投罗网!”
“这些人定然和漠北那个魔头有莫大干系!听说那魔头曾经背主求荣,私通突厥贼子。”
众好汉被太常寺的两个正卿激起群愤,已断定这九个黑衣人与二十年前的滔天血案有关,此番定然让他们血债血偿。
佛无敌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这黑天一脉传言是修罗黑袍--萧衍所创,当年这魔头刺杀李恪之后,与妻子远赴漠北隐居天山,开宗立派,收徒不过十余人,多为护派守山之人,其中有突厥胡人、北方汉族、吐谷浑族等,而且各个都是一流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杨影闻言点头,“看来我天剑山庄的夺剑大典今日不幸被朝廷利用,竟然成了引诱黑天一脉现身的擂台。”
原来,今日这夺剑大典早就在上清、妄梦二人的鼓掌之中,太常寺三番五次在夺剑大典上露面,此番又堂而皇之的拿出魔刀“修罗心”作为头魁宝物,好一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上清、妄梦哪里是送什么宝刀而来,分明是清楚萧衍传人就在长安附近,这才搬出魔刀引众人现身。
这擂台前的众人,如青山派的离青、金海帮的掌门南谷大侠、五仪山掌门花召奴、独剑岭的掌门冷月,他们四人都是经历过二十多年前含元殿事变之人,这四人与魔头萧衍均有过些许交情,今日见到了漠北黑天一脉的传人,这四人也不禁心头大怔。
这四人相视一眼,心知当年的血案惹得天下群雄愤慨,今日这萧衍的传人现世,只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各位武林好汉!江湖英雄们!”太常寺的上清君拱手冷冷道,“我二人今日早就算定这魔头的传人会来长安夺刀,眼下这些贼人已到,便听各位英雄发落了!”
众人闻言不禁胸中怒火中烧,心想当年大唐武林为了抗击匈奴,集合了三千义士远赴漠北,没想到被萧衍这个魔头所害,今日黑天一脉的传人至此,又怎能让他们轻易夺刀得逞?
“哼!你们黑天一脉当中原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么?”
“今日这刀你们不仅拿不回漠北,而且你们九人定然有来无回!”
“这九人功夫定然不错,我等也不需讲什么江湖道义!诛灭魔头要紧!”
台下言语越来越激烈,只等一个无名小卒飞跃上擂台,拔刀而去时,众武林好汉如逢号令,纷纷取出各家兵器,轻功一点往台上而去。
只眨眼,众好汉如狂风暴雨般飞身跃起,好似黑云压顶,遮云蔽日,片刻涌上台来,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兵器,誓要为三千多义士的孤魂讨个说法。
可谁料这八个黑衣人淡淡立在擂台四方,好似没有瞧见众武林人士纷沓而来。
刹那,只见中间那墨凤女子靠在酒坛之上,摇了摇烟杆,拍去些许烟尘,这才冷冷道,“今日夺刀要紧,需速战速决,黑天八将,送他们下去。”
纵然刀剑已到眼前,情况凶险万分,可这八人依然如如不动,直到听了那女子的口令,这才沉声应予“尊主人口谕!”,片刻纷纷两掌左右分开,八人成一个八卦易经之图。等几百名好汉刚入擂台之时,这八人暴喝一声,周身内力猛增,气运丹田,经脉大开,瞬间好似风云骤变,八道庞大浩然的气劲汇成一道,好如巨龙低吟,重重砸在擂台之上。顷刻间,裂石碎土,台震地沉。
只眨眼的功夫,那数百名刚刚踏入擂台的武林好汉还未站稳,便如枯木朽雕一般,被这道气劲震出了十余丈之外,重重摔在了擂台之下,惊的身后众好汉纷纷却步,对着八人的功夫深浅目瞪口呆。
可擂台中间的离如梦却恍如隔世一般,那到道气劲仅震散了周围的众人,却对擂台中间丝毫没有影响,光这一招,台上的九个黑衣人已然远在自己之上,离如梦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汗颜,可此番无论武者的自尊还是江湖的道义,他都无法轻易退却。
离如梦目色紧张,死死盯着台上众黑衣人,可那墨凤女子瞧也不瞧自己,只是冷眼往台下看去。
离如梦定睛一看,只见那墨凤女子望着的不是他人,正是方才与自己动手过招的白衣少侠,杨逍遥。
“果然是她!是她!”杨逍遥与女子相视一眼,此刻心头大喜,更顾不得什么江湖是非,朝廷恩怨,只想要上台助拿女子一臂之力。可身后的付庸与洛小津纷纷摇头劝导,“那女子乃是魔头萧衍的传人,杨兄弟千万不能和她有什么干系!”
杨逍遥闻言沉眉,“呸”了一声,骂道,“纵然如此,几千个大男子欺负一个弱女子,这也是正道所为?!”
付庸摇头苦笑,指着台上说道,“正道的确有几千人不假,可那黑天一脉的传人,哪里是弱女子?那八个神通高绝的黑衣人尚且是她的手下。”
盗探星洛小津也摇了摇头,叹道“今日青山派的掌门离凡大侠不在,天剑山庄的庄主杨天行也未到场,更别说修罗黑袍的死敌,道衍大师尚且在外云游。只怕今日的场上无人是那九人的对手!”
一言说完,只见一声暴喝,那佛无敌率先踏着轻功,一跃到了擂台之上,目色定定看着墨凤女子,朗声道,“二十多年前,你师父萧衍曾与我父亲大战了几百回合,胜负未可知否!今日我便来讨教一下修罗黑袍的传人,到底是什么火候!”
墨凤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声一笑,“小佛爷的功夫如果有令尊禅宗神通五分的火候,我定然与你过过招,可你天性不纯,醉心商道,学不会那禅宗的绝学,今日尚且不配我与你出手。”
“什么?!好大的口气!”佛无敌闻言暴怒,足下一踏,想要绕过这八个黑衣人,直取中间的墨凤女子。谁料佛无敌刚刚踏出两步,那八人当下阵势一改,八卦衍生出另一阵势,生生靠阵法把佛无敌逼在了擂台边缘。
佛无敌心头一惊,沉目细看,只见这八人步法互补,阵势合道家八卦之像,他无论轻功多快,身法多疾,都无法找到这八人的破绽之处,更无法绕开这八人去那擂台中心了。
杨影与杨不语也瞧出厉害,心头暗赞发明这路阵法之人真乃当世奇才。
“如梦当心!”忽然,青山派的堂主离青高声提醒道,只见那墨凤女子忽然身影一晃,只眨眼都不到,便到了离如梦的身前。
墨凤女子冷笑一声,柔声道,“离少侠,还不下台去么?莫非要我请你一请?”
离如梦纵然心知不是面前这女子的对手,可当着天下群雄的面,哪里又能不战而退?这岂不是玷污了青山派的尊严?
离如梦想罢,眉色一沉,内力陡然提至十层,两手如千万重影,疾风般对着那墨凤女子拍来,这一招正是那青山派的四绝之一的潜龙叠影手。
可那墨凤女子眼也不抬,取出腰间的烟杆,玉手轻出,缓缓放入几片草药,轻轻拿捏着。眨眼间,离如梦的掌风呼啸袭来,而女子的足下模糊不定,便近在咫尺,也能从容般躲开掌风,浑然视“潜龙叠影手”于无物。
离如梦瞧得大惊,自尊更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他心头一沉,两掌一翻,明白对方早已看破潜龙叠影手的套路,此番换过另外一路绝学,“素雪绮罗掌”赫然使来。
那墨凤女子看的摇头一笑,“呵!“素雪绮罗掌”被你使得像蛮力开山的招式,也是有负这路掌法的名字。”话罢,这女子单手负后,握着烟杆,右掌轻出,也使出了相同的掌法过去。
离如梦看的一惊,只见眼前女子的右掌好似腊月飞霜,飘忽不定,可又如漫天素雪,慢而不拙,纵然比自己的掌法缓了三分,可又招中藏招,意境深远。
当下二人掌法相触,离如梦的素雪绮罗掌好似一层窗纸般弱不禁风,纵然内吞外吐看似变化多端,可左右两掌的招式碰上那女子淡淡一掌就原形毕露,招式凌乱不堪,哪有一点素雪的意思,陡然全部散去,当下也退了三四步。
离如梦心头又惊,赶忙撤去素雪绮罗掌,轻功施展开来,长剑不再藏于身后,左手一提,右掌拔出,向墨凤女子陡然刺去。
“长天流云步?还有那碧水百花剑?”墨凤女子冷声再笑,仅是淡然轻出一步,便把左脚踩在了离如梦的鞋履前,逼得他进无可进,赶忙退开。
可还未等离如梦后退撤身,那墨凤女子左手金巧烟杆一出,好似一只软剑,柔然舞了三五个剑花,与她似胡似唐的袖袍相得益彰,而她的步伐缓慢似曲,又颇有章法,仅行了两步半,手腕一转,烟杆仿佛宝剑出鞘,成了一句“袖里花满楼,足下百潮生”。
台下的青山派堂主离青看到这里,也不免点头称赞,“虽不知这女子的剑法是从哪里偷学而来,不过这剑法才真正称得上是碧水百花剑。”
要知道碧水百花剑,乃是当年青山派开宗立派之人,长孙无极所创。这奇人观海有感,只觉这潮涨潮落似有规律,浪花前后层层无穷无尽,当下心中意起,结合自身修为创了这一路剑法。
离如梦看到这里,神色颓然,不免长剑停在半空,久久不说一句言语。
而那墨凤女子稍稍摇头,缓缓道,“离少侠的路还长,以后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言罢,一改方才淡然之态,单掌一翻,足下轻踏,右手如出云鸾凤,悄然拍在了离如梦的胸前,只眨眼这少年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擂台,落到了叔父离青的足下。
离青瞧得大惊,赶忙伸手扶起他,却不禁“咦”了一声,这离如梦虽受一掌重创,可只有些许内伤,经脉丹田完好无损。离青瞧着沉眉摇头,越来越对这墨凤女子好奇不解,“此女为何手下留情?”
“离少侠!你的剑!”墨凤女子高声喝道,顺手把那玉脂九卿剑丢在了离如梦的身前,好似这贵重的神器在她眼里不值纹银一两。
众好汉瞧到这里,不免心头大惊,颓废丧气。连这贯通四路绝学的离如梦也轻易败了,而威震九州的佛无敌也近不得那女子的身前,只怕他们再上去也是于事无补。
不仅是在场众人,杨逍遥看到这里也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钟情的女子终于现身在了这“夺剑大典”之上,可忧的是离如梦在她手上也过不了三个回合,更何况是自己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子。
杨逍遥看到这里,不仅摇头叹道,“尽管我学全了七侍卫的绝学,只怕也赶不上那墨凤女子轻轻一招。”
付庸和洛小津听了这话,心头不解,片刻恍然大悟,纷纷笑道,“莫非那台上的黑衣女子就是杨兄弟的心上人?”
付庸接着道,“可杨兄弟,那女子来历不明,此刻又是大唐武林公敌,你怎的偏偏钟情与她?”
洛小津本也劝他不要蹚这浑水,可见杨逍遥的执着,不免笑了笑,脱口道,“不愧是杨兄弟,所行之事,所爱之人,均是非同寻常,在下佩服啊!”
杨逍遥长叹一笑,望着台上女子,纵然身隔仅十余丈,可又仿佛千里,不禁自言自语道,“屠大哥说得对,美酒唯有王者饮,佳人还需英雄配。我今日连与她并肩而战的资格都没有。”
“好个狂妄的贼女子!”忽然,台下又传来几句怒喊,刹那,众掌门帮主终于按耐不住,纷纷涌上台来,誓要质问这九人到底欲意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