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昔忽然就有些崩溃,心里破罐破摔的想着……就这样吧,死就死吧,为什么要撑的这么辛苦,什么北宸门,什么门派传承,死了就一了百了……反正也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再挣扎,到头来还不是一个死,何苦纠结于这几个时辰。
她往壁上一倚,闭上了眼睛,任凭对方再怎么威胁,始终一声不吭。
外头的庄长坤怒气勃发。他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真的不怕死。他恶狠狠的又放了一次风刃,甚至祭出了一团火。
魂魄最怕的就是火,那一刻,她真的痛到满地打滚。
就在这时,火忽然一停。
外头传来两个人的交谈声,唐小昔痛到神志不清,完全充耳不闻,隔了半晌,一个声音道:“唐小昔。”
她直打哆嗦,什么都听不到。
铜镜外,一身御林军服制的男子静静的站着,看着镜中那个奄奄一息的姑娘,他左右看了看,小心的把手指点在镜上,唐小昔只觉得周身一凉,那种火灼般的痛苦缓缓的消失。
她张了张眼睛,看清了窗口那张脸。
他道:“你没事吧。”
她凝起眉,他又道:“身外之物,总不及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慢慢的坐正,他忽然向她眨了一下眼睛,又道:“如今你在我师叔,咳,在我们庄门主的法宝里,不管你的朋友如何神通广大,都不可能救你出去的,大家同为天师,门主既然特意请你过来,总不会真的下杀手,总会放你出去的……”
她一声不吭,心里反复的想他刚才那一眨眼,猛然就是一惊。
狐风绝!这是狐风绝!是他幻成了燕朝行的样子!她一下子抬起头看他,他冲她极轻的点头,继续劝说。
唐小昔按捺住紧张的心情,面无表情。既然知道他是狐风绝,那他的话,就要仔细琢磨了。
他说,“如今你在我们门主的法宝里,不管你的朋友如何神通广大,都不可能救你出去的……”
所以这不是普通的铜镜,而是……认了主的法器?甚至有可能是宝器?他们从外头救她,必然投鼠忌器,所以他们不敢硬闯?
那其它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让她先暂时编一个炼妖壶的去向,拖拖时间?
可是炼妖壶,就在狐风绝身上啊!如果真的交出炼妖壶就行,她相信,不管炼妖壶有多贵重,狐风绝早就交了,根本不用这么麻烦。所以,他不交,正是为了保住她的命。
忽听外头又是一响,燕朝行的脸迅速消失,外头响起了庄长坤的声音。
唐小昔忽然心头一跳。
她终于想起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狐风绝刚才说了一句“门主特意请你过来”。她是天师,要让她魂魄离体,比让玄少瞻魂魄离体都难,他为什么不招个影卫的魂魄,要召她的呢?
所以,这法器难道追索的是天师的气息?那如果把天师真元全部收敛,能不能离开这儿?
可是现在还不能试。她一旦离开,庄长坤立刻就会看到,要试,也要等蜡烛熄灭才行。反正通灵术通常不能施展太久,她可以等。
她低着头,感觉到一道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她一动不动。
她的脸掩在乱发下,整个人狼狈不堪,庄长坤冷冷的道:“怎么样,唐掌门!想清楚了没有!”
她一个哆嗦。
似乎听到他的声音,都让她害怕的不行。
其实这真的是本能反应,的确很丢人,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也没想要忍住。
庄长坤看在眼中,显然得意非凡,大笑道:“我说了,我要的是炼妖壶,你又何苦吃这眼前亏!”
唐小昔隔了半晌,才低低的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让他看清她满是泪痕的脸,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从文会出来,就一直昏迷不醒,一直昏睡了好几天,我只知道有一个玄门的人出现,帮了我们……炼妖壶,就是被他带走了。”
庄长坤皱起了眉。
这话他信了八成,毕竟唐小昔当时强请兰亭圣君,居然真的请到了,加上天师大限,就此一睡不醒都不奇怪,他道:“那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唐小昔做势畏缩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那人自称与我师父有交情,可是却不肯说出姓名,他还带来了一个炼丹师,炼了丹给我吃,可是……我还没醒他就走了,我连他的面也不曾见。”
这话带着隐约的暗示。果然庄长坤大怒:“原来如此!只怕他本来就是冲着炼妖壶来的!”
他又问了几句,唐小昔一律装糊涂,一脸怯生生的样子。她生的娇小,又满脸病容,做这样子出来,很有欺骗性,连老奸巨滑的庄长坤都没怀疑。
眼看蜡烛即将燃尽,庄长坤恶狠狠的道:“但凡吃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蜡烛熄了,那扇小窗也瞬间消失掉,唐小昔等了很久,他都没再点起,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再施展通灵术了。
她站起来,在黑暗中细细摸索了一圈,这儿就像一间没门没窗的空屋子,就连头顶,都是严丝合缝。
她站在黑暗中,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忽然醒悟她现在是魂魄,其实是没有气息的……然后她掐诀,把天师真元锁于体内。
几乎是立刻的,她周身一阵奇寒,冷的直打哆嗦。
因为在铜镜中,已经算是冥界了,她现在似鬼非鬼,觉得冷,是必然的。但这也变相的证实了,这个法子有效。
她再次一点点摸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底下一空,她摸到了一重门户,然后就慢慢的走了出去,那种感觉,与人走出房门差不多,先是院子,再是村落,再往前走,就是旷野。
简而言之,铜镜,其实是一个取巧的通往冥界的门户,所以才能与镜外的,阳间的人说话,而这屋子,就相当于一个门房……她出来了,就等于进了冥界。
理论上,是出了法器,可仍旧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唐小昔冷的直打哆嗦,心里一片茫然,只是尽量离法器远一点,再远一点……不知走了多久,她冻的脚都迈不动了,终于忍不住,进了一间屋子,缩在了角落里。
实在是太冷了,全身都冻僵了,她整个身子渐渐歪下去,神志渐渐松懈……